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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累了,我避开兰兰,在一处河流下方用清水浣洗着我的身体。
在清凉的冲洗中,我疲惫的左臂开始灼热地疼痛起来。
那里有一块缥缈变幻的云痕胎记。
“你的左臂上有一片云,那里隐藏着你的身相。”无了大师在很早以前对我说过。
忽然间,河对面茂密的森林里响起了雄壮驰骋的马蹄声。
鹰扬牧野,扈从如云,弯弓射箭,皇族狩猎。
尘烟滚滚,鸟飞兽散,猴鸣兔奔,豕躲虎藏。
我听到了树林里脆弱的生灵被锋利的嚆失击中的声音。
动物们发出凄厉的尖叫与死亡的呻吟。
兰兰惊得哇哇大哭。她的衣服与木桶失手沿河流下。
我慌忙跳到河里,帮她把衣服拾捞起来。
我满脸水花,愕然抬头,对岸猎犬疾奔,兽走禽飞。
一支金黄色的皇家旗帜高傲地飘扬着,一个龙袍帝装的白胖少年耀武扬威地骑在高头矫健的大宛宝马,身后是如云的骑士扈从和太监宫女。
这一日,年仅八岁的皇帝秋狩。
他意气风发,仆众簇拥。弹指射箭间,生灵灰飞烟灭。
我是一个沙弥,我信仰众生平等。
但我也深刻地知道,有些事是我无能为力的。
我每天清晨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为白天意外死在我布履底下的蝼蚁们念一遍大悲咒。
在年幼的熙泰皇帝身边,我看见了那个长着翅膀的尉迟羽纳将军。
他长的像一头鹰一样,肋下有一对宽大的灰色羽翼,那时他还只是御林军里的一个侍骑。
但是他的箭法是最犀利的,他哆起嘴唇,用禽语引诱着无知的飞鸟聚集过来。
皇帝与骑士们发出嘻嘻哈哈的笑声,获猎颇丰。
流矢如雨,无数上当的飞鸟哀婉地坠落下来,红色的鲜血在地上盛开死亡之花。
我背着受惊的兰兰趟回到河西,远离那血腥的猎杀。
兰兰害怕地躲在我的怀里,她的头发插着一朵白兰花,好香好香。
我们与皇帝隔着一条清浅的河,却宛如隔着一片无法逾越的国界。
如果不是因为邪恶的白蝙蝠,我可能永远只是净业寺里的一个小沙弥。
念经。颂佛。成长。发呆。衰老。死亡。
在天地间像一颗尘埃,回归我来自的泥土。
而兰兰的命运,始终像一片河中漂流的花瓣。
若干年后,当我仰望着高高在上的兰兰,我的心,像秋天的枫叶,被伤心往事染红。
忽然,一群白蝙蝠遮天蔽日地从森林里飞腾而出。
“呼呼”的振翅声中,我头上的太阳也失去了明亮的光芒。
白色的蝙蝠毛茸茸的翅膀像发霉的蘑菇在天空盘旋,尖锐的叫声让人头晕目眩。蝙蝠口中吐出阴森森的毒雾,瞬间把森林变成了一片魔鬼吞噬的迷宫。
兰兰扔掉那一桶湿漉漉的衣裳,惊慌地牵着我的手往山上就跑。
我听见熙泰皇帝惊慌失措的惊啼,我朝对岸望去,白蝙蝠俯冲而下,把皇帝随从的脖子一口干脆地咬断。
蝙蝠的嘴巴看起来那么小巧,可是张开来却像一头大蟒,人的脖子咔嚓像成熟的南瓜掉到了地上。有几颗头甚至砸在了刚才坠在地上的飞鸟上,惊起一片血埃,哎,原来生命就是平等的。
“保护皇上!”尉迟羽纳嘴里发出了凤凰的叫声来驱逐蝙蝠,嘹亮的声音似乎要冲破云霄。
白蝙蝠在尉迟羽纳的身边疑心徘徊着,担心万鸟之王随时会浴血出现。
熙泰皇帝依然在叫喊。
他惊哭了。
皇帝也是会哭的。
隔岸的我心忽然冰冷地悸动了一下。
与其做一个哭的皇帝,不如做一个笑的和尚。
兰兰捂着眼睛催促我快跑,“小和尚,我怕,我怕……”
“别怕,小和尚一定会保护小兰兰的!”我用自己孱弱的肩膀护住兰兰,可那疯狂的白蝙蝠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无忧河对岸一对小朋友的存在。
无数锋锐的飞箭像萤火虫在空中如梭流窜,锋利的尚方宝剑把蝙蝠的躯体削成碎片,骑士们厮杀呐喊着,混合着蝙蝠垂死挣扎的刺耳吱叫声,让人心慌。
没有人知道白蝙蝠是怎么来的,也许是皇帝的狩猎队伍惊动了它们的巢穴,也许是一个黑暗中的敌人操纵了白蝙蝠的袭击。
谁是皇帝的敌人?
呵呵。皇帝的敌人,到处都是。
包括他自己。
丙
上古神兽
幻生知道熙泰皇帝遇险了。
但是师傅说过,一个和尚是与红尘无关的。
《救世》 无忧河边忧患生,虚幻心上幻相灭无忧河边忧患生,虚幻心上幻相灭(4)
无论是什么朝代,什么皇帝,和尚永远只是和尚,光头,吃素,烦恼,直到涅盘为止。
和尚,是一个连皇帝也管不着的职业。
但是皇帝又凄厉地尖叫了一声。一只硕大如鹰的白蝙蝠从熙泰皇帝的颈边掠过,熙泰皇帝的坐骑人立而起,年幼的皇帝在黑暗的雾障中不幸落马了。
森林里暗无天日,大呼小叫,狼藉一片。
皇帝差点被白蝙蝠吸得血尽精亡的笑话后来在坊间流传不衰,甚至被外族人改编成了经典剧目。
尉迟羽纳一定后悔他模仿的鸟叫,因为一只白蝙蝠朝他的嘴巴冲了过来。他在惊慌中咬住了白蝙蝠,“扑哧”鲜血喷了他满脸。
熙泰皇帝的随从中不乏大内高手和法师,但是当时情势危急,威力强大的法术又容易伤了自己人。所以那群白蝙蝠真是上天入地,为所欲为。
又一只鹏大的白蝙蝠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从熙泰皇帝上空俯咬而至……
善良的兰兰偷偷从指缝了看了一眼,“生,救,救他……”
“我来救你!”幻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叫出这一句的,他撮起嘴唇吹了个呼哨。
他稚嫩的声音飘过了流淌的河水,与此同时,一声霹雳般的啸吼在森林深处响荡起来。
“是什么怪兽?”皇帝与随从们浑身颤栗,毛发森然,以为发生了雪上加霜的灾难。
地动山摇中,一只皮毛鲜红如血的火狻猊飞奔而至。
“兰兰,你在这边等我!我去救他!”幼小的幻生跨上狻猊,凌空越过了无忧河。
白蝙蝠的牙齿已经咬到了熙泰皇帝的冠带,马上就要把毒液注入到他的脖子里。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幻生高高跃起,如惊虹横空。他一脚飞跃,把白蝙蝠踢到一棵桫椤树上,白蝙蝠肝脑涂地。
“阿弥陀佛。”他犯了杀戒。
幻生从高空跌下,火狻猊朝前一扑,稳稳接住。
幻生骑在火狻猊上与白蝙蝠英勇地战成一团,但白蝙蝠漫天卷地,小和尚已是左支右绌,力不从心。
这时,天空中成片的白蝙蝠又云层般地呼啸压了下来,熙泰皇帝已是在劫难逃!
御林军自顾不暇,眼睁睁看着熙泰皇帝被一群蝙蝠凌辱。
一头九首蝙蝠偷袭而来,抓住熙泰皇帝肩带,将他掠自空中。
“快救我!救我!”熙泰皇帝惊得哇哇大哭。
随从们抬头愕然,爱莫能助。
“唰!唰唰!”关键时刻,一阵凌厉的罡风破空而至,一串刚猛的佛珠朝疯狂的白蝙蝠投掷而去。
“大师来了!”兰兰拍着手欢喜地喊。
“师傅!”幻生欣喜叫道。
“倏影!”火狻猊奋然暴跳,仰天长嘶,喉咙喷出三昧真火,顺着罡风把那群冥顽不灵的白蝙蝠烧成一片灰烬。
无为大师的佛珠漂浮空中,幻作千万颗不可直视的太阳,风驰电掣地朝白蝙蝠滚滚而去。
天空中的白蝙蝠像浮云迅速地飘逸散开,大片大片的血雨和凌乱白毛从天而落。
“阿弥陀佛!”师傅像一根高大的橡木屹立在森林的中央,撑起了一片浩然碧空。
“嗷嗷……”火狻猊仰头长啸,熊熊的火焰在天空燃烧起来。
无了大师念起了大无量光明咒,太阳的光芒穿越了白蝙蝠的身体,阴森诡异的白蝙蝠凄叫着扑腾挣扎,终于像一团蒙蒙的白色尘埃缓缓散尽。
“耶!小和尚,我们赢啦!”兰兰破涕为笑,对小幻生露出了一朵兰花般无暇的笑容。
净业寺。
幻生和同门师兄弟忙碌地提水给皇宫来的客人们清洗血迹。
无了大师慈祥地跌坐在禅房里,眼睛似闭非闭地参禅。
僧人们忙着沏茶,烧饭,煮一桌丰盛的素食。
兰兰拘谨地坐在幻生的身边,秋眸宛转地打量着新鲜的寺庙。
“小和尚,你们寺院好穷啊,一点肉都吃不起。等我告诉爹爹,叫他把学生送的束修给你们送一点来。”兰兰自以为是地说。
幻生嘿嘿地傻笑,也不解释。
“喂,小光头,你叫什么名字呀。”熙泰皇帝脱险后,大咧咧地摸着幻生的头问。
“我叫幻生。”
“你的那只红老虎好棒哇!”
“他不是红老虎,他是火狻猊。”
“火狻猊?” 熙泰皇帝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这样吧,我给你这个,你把他送给我玩。” 熙泰皇帝从脖子上取下一个镶嵌着红宝石的金项圈。
“不要!”幻生倔强地摇头,火狻猊温驯地伸出舌头舔他的小手。
“你!你!” 玩物丧志的熙泰皇帝生气了,从小到大没人敢执拗他的命令。
“你这小秃驴也真是的!他可是当今圣上,真命天子!”尉迟羽纳口中残留着蝙蝠的血腥说。
“不要就是不要!”幻生把水桶一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