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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次,萧南记得很清楚,是祖父第四次罢相。细说起来,祖父的这次罢相,还跟李绩、薛礼平定突厥有关。只不过,李绩他们是风光而归,而萧禹却是落寞罢职。
呵!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同样一件事,萧家倍受打击,老祖父更是被贬出京,而木槿一家子却从底层一跃成为新贵,一边忧愁、一边欢喜,真是鲜明的对比呀,也难怪崔家处理起木槿来,会有诸多顾忌。
当然,有了上辈子的记忆,萧南很清楚这次祖父只是有惊无险,萧家也并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不过,此刻的她却不能有任何表露,相反的,她还要依照本尊的性格,将这事合情合理的遮掩过去,并趁机试试崔家和崔幼伯。
上一世,萧家传出祖父罢相的消息时,萧南刚流了产,身体正虚弱着,与此同时,本尊的记忆也瞬间复苏,使得她既要休养身体、又要融合记忆,尽可能快的去适应新身份,并考虑下一步的计划。以至于,根本就没有留意萧家出事后,崔家对她的态度,至于崔幼伯,两人更是成为仇敌,见面就吵架,哪里还有机会谈论萧家的事儿,所以萧南对于崔幼伯的想法也一无所知。
这辈子,她重生了,面对第三次的人生,她满怀感恩,不再轻易放弃任何机会、抛弃任何人,以无比认真、虔诚的心去经营崭新的人生。
基于这种想法,萧南决定给崔幼伯一个机会,如果在这次萧家危机中,崔幼伯表现得还像个爷们,那么她也愿意尝试着挽救这次婚姻。这一世的他虽然还是有点儿幼稚、有点儿渣,但谁又能保证跟他和离后,再嫁的男人不是‘中山狼’?
不知怎的,萧南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前世那个‘良人’李敬的面孔……那个贱人嚣张得意的模样……慈恩寺那刺破心脏的森寒一剑……
“唔……”萧南忍不住扶住胸口,努力抛开那绝望、悲恸的情绪,但临死前的记忆却似刻在了她的心上,越想遗忘、那刻痕越清晰,直痛得萧南脸色惨白,痛呼出声。
“县主,您怎么了?”秦妈妈一直密切看护着萧南,见到她忽然痛呼一声,整个身子都蜷缩成一团,顿时吃了一惊,忙站起来扎着胳膊一叠声的喊道:“来人呀,快去请太医。”呜呜,她可怜的县主哟,刚刚躲过了一劫,又、又被娘家的事刺激到了。
萧南见秦妈妈误会了,倒也没有解释,反而顺着她的话,做出一副受了刺激、心绪大乱的模样,只见她费力拉住秦妈妈的袖子,眼中噙着泪花,哆嗦着嘴唇道:“秦、秦妈妈,她、她骗我的对不对,祖父、祖父最是忠诚、耿直,怎、怎么会通敌?”
“县主,您别激动,您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呀,要小心肚子里的孩子。”秦妈妈看到萧南满眼含泪的虚弱模样,心里一痛,忙柔声劝慰着,只是她刻意放柔的语气中带着些微的颤音,泄露了她此刻的情绪——苏妈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萧家、萧家定是出了事。
至于小丫头说到的‘罢免官职’,秦妈妈倒也信了七八分,唉,没办法呀,谁让家里老太爷脾气那么冲,当着今上的面都敢跟大臣掐架,又有前三次罢官的经验,如今再来个四度罢相,还真不怎么稀奇呢。
“是呀,县主,秦妈妈说得对,你可千万不能激动呀,”玉兰也意识到了什么,目光森然的看向那个跑来‘报信’的小丫鬟,只看得小丫鬟双腿直发软,差点儿就跌坐下去。
玉兰冲着一旁的红花和红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将这丫鬟拉出去、捆起来,好好拷问下是谁指使她来害县主。
红花和红蕉也机灵,看到玉兰的暗示,也没有说什么,直接走到小丫鬟身边,一个抽了帕子堵住她的嘴、一个反手扣住她的胳膊,前后不过眨眼的功夫,红花、红蕉便已经将小丫头制服,并推搡着准备离开正房。
萧南见状,噙着泪花的双眼闪烁了下,随即用力拉了拉秦妈妈肥大的衣袖,低声道:“这里是荣寿堂,外头都是老夫人的人……还是把这个丫头交给裘妈妈处置吧。”
秦妈妈一怔,不自禁的看了眼出奇冷静的县主,犹豫了片刻,才迟疑的问道:“县主?您这是?”
萧南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很不符合本尊的性格,不过,这倒也不是她的失误,她必须让身边的人知道她‘变’了,而改变的原因也正是因为这接二连三的‘打击’。
萧南抿着嘴,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水,强撑着精神、故作坚强的说道:“妈妈,我、我不是小孩子了,现在更要当娘了,即使不为了母亲、为了我自己,就是为了孩子,我也绝不能、绝不能再像过去一样,傻乎乎的被人害了还当她是好人——”
“……县主,”秦妈妈哽咽了,她看到自己奶大的孩子忽然变得如此懂事,她并没有预期的惊喜,反而是无尽的心痛,呜呜,懂事的代价太大了,她宁肯县主不要成长,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但,这又怎么可能?身处这大家族,处处都是争斗,你不欺负别人,别人却还惦记你?唉……多少善良、纯真的女子被这残酷的内宅争斗生生磨成了心狠妇人……她的小县主最终也走上了这条路……
秦妈妈侧过身子抹去眼角的泪花,用力点点头,“好,县主能这样想最好不过,您放心,我和几个丫头都会全力支持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红花红蕉,把这个丫鬟交到裘妈妈那儿,并且告诉裘妈妈这人刚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其他的就不要多说了。”
“是!”
红花红蕉听到命令后,又下意识的看了眼萧南,见到主人点头,这才应了一声,押着那丫鬟出去了。
“好了,县主,您还是躺下来好好休息下吧,萧家的事儿,老奴这就让人去打探,有长公主在,家里不会有事的。”秦妈妈小心的将萧南压回榻上,给她盖好丝被,轻声舒缓着萧南紧绷的神经,想让她多睡会儿。
只可惜,今天注定是喧闹的一天。萧南的上下两个眼皮还没有合上,门口又传来小声的说话声。那人说话的时候非常有技巧,明明是极细微的声音,却还能让屋里的人听到隐隐的内容。
萧南听到这声响,忍不住冷笑两声:呵呵,看来,这‘负荆请罪’的戏码要上演了呢。上辈子,她一时不察让木槿算计了一把,这一次,就看她如何回敬这位准姨娘了。不就是演戏嘛,大宅门里的演员最多,而且个个都是实力派,你唱‘负荆请罪’,那我就还你一出‘贤妻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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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章 贤妻良母?
荣寿堂
“八郎君,您快进去吧,县主现在病着,正是需要您的时候,您就不要管奴婢了。”木槿跪在院门台阶下的青石地板上,推了推崔幼伯,柔声劝着,“今天的事,不管怎么说,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奴婢也没想到自己竟有这么大的福分,竟怀上了郎君的子嗣……偏这事又坏了家里的规矩,幸得老夫人、县主宽恕,饶奴婢和腹中的孩儿不死……但奴婢究竟做了错事,理应受罚,您就让奴婢好好给县主认个罪吧。”
崔幼伯低头看着温柔娴静的木槿,心情很是复杂。说实话,刚才在辰光院听到萱草的话时,他确实有些恼怒木槿,只觉得她辜负了自己的信任,竟然敢谋害他的妻子儿女,真是该死。
但木槿的哭诉和喊冤,又让崔幼伯对萱草的说法产生了质疑:是呀,他虽是怜惜木槿,但也没有太出格的宠溺她,县主那里,他也是按照家规,在外人面前给足了县主这个嫡妻的面子,任由县主打卖他身边的丫鬟,在他的书房安插亲信。他们夫妻感情不融洽,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县主在崔家的地位。
比起高高在上的县主,木槿真的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丫鬟,两人如同云泥,试问这最卑贱的侍妾又怎敢谋算主母?
随即又想到她这十年来的贴心服侍,他还真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她被姑祖母杖毙。
另外,除了这自幼相伴的情分,木槿腹中的孩子,也是让崔幼伯为她求情的重要原因——这可是他的孩子呀,血脉相连的亲骨肉,他怎么舍得让它离去?!
说到这里,有人问了,世家大族里的子弟最是讲规矩,更不用说有着几百年家传底蕴的崔家,要知道崔家可是山东氏族大家,最是崇奉儒道、讲究嫡庶尊卑,而作为崔家子的崔幼伯又怎么会如此脑抽的袒护丫鬟、允许庶子庶女先于嫡子嫡女出世?
这事还要从崔家的某些家规说起。
当年,崔家内院发生了侍妾谋害主母、险些殃及前院的祸事,被老夫人查出后,以雷霆手段严惩了侍妾、打卖了刁奴,这还只是明面上的举动,暗地里,老人家又不知处置了多少人,甚至还不惜放逐了一个庶子,好不容易才将崔家稳定下来。
随后,老夫人为了预防再次发生这样的祸事,特意召集两个弟弟,开了宗祠,新添了一条家规:崔家郎君成亲后五年无子方可纳妾,并且侍妾的数量不得超过两人。其中还有详细的备注:
比如若是纳家生子为妾,那么就要她的家人全部放出祖宅,分派到外地的田庄或者铺子做事,杜绝家生子出身的妾借由父祖的关系在内宅兴风作浪;
再比如,不得纳贱籍女子为妾,尤其是不得纳风尘女子为妾;
再再比如,若是有嫡子纳妾者,妾侍五年内不得有孕,违规产下子嗣者,一概剥夺分割家产的资格。
再再再比如……
老夫人在崔家绝对是说一不二,两个弟弟听了长姐的吩咐,也连连称是,并严格按照姐姐的命令约束各自的子孙。
于是,在这条新家规的作用下,崔家第二代的子侄们确实收敛了许多,当年的长房嫡长子、现在的大老爷崔泽甚至都没有纳妾,膝下的三个儿子全都是嫡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