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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盘腿坐在座位上,小胖手托着下巴,沉吟片刻,斟酌着说:“我觉得先确定下那刁奴是否真如大伯母所说的忠诚?若是他除了贪心,并无其它恶行,再做处理。至于如何处理,唔,先看看他贪污的情况,若是小财,就单独把她叫来,然后把账本摆在她面前,看她如何反应。”
萧南觉得女儿说得有几分意思,暗自点头,适时的插了一句,“哦,她认罪如何?不认罪又如何?”
灵犀竖起小胖手指,有条有理的说道:“如果她乖乖认错,那就告诉她,念在她还算本分,且知道悔改,此事就算过去了,罚她几个月的月钱做惩戒,让她仍继续当差,阿娘说过,水至清则无鱼,似咱们这样的人家,奴婢们贪些小财小物也不值什么,不宜过于严苛。”
说完,小家伙下意识的看了看萧南,见母亲没有任何表情,又竖起一指,“若她拒不承认,那就把所有的证物拿给她看,让她知道,她做的那些龌龊事儿,主人们都知道。
如今她明明犯了错却不肯认罪,那就不只是贪财一项过错,还要加上‘欺主’一项,两罪并罚,直接将她交给刑房按照家规处置。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按照家规,应责罚她杖二十,然后发送到盐场或者田庄做苦役。”
萧南故作不解,“你刚才不是还说,咱们这样的人家,不宜对奴婢太过严苛吗?”
小家伙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解释道:“阿娘,您还说过,是人都会犯错,但有的错可以原谅,有的错却不能饶恕。贪些小财,还记得本分,这样的错误就可以原谅;但欺主就太严重了,是原则问题,必须严惩。”
萧南想了想,又发问:“如果这人贪污的银钱很多,又该如何处置?”
小家伙挠了挠下巴,说道:“唔,那就命人去查查那奴婢家中的情况,如果是有特殊原因,那就悄悄把她叫来,单独问话,如何处置视具体情况而定;
若是没有特殊原因,那就命人重新查查那奴婢当差以来的所有情况,看看她是否有前科。如果是惯犯,那就按家规严惩。”
说道最后,灵犀总结道:“其实,最该做的,应当像阿娘这般,设置一个专门负责督查的司局,每隔一段时间就进行抽查,这样既能及时发现问题,也能震慑那些有小心思的刁奴,不至于像大伯母说的那样,等出了事情再想应对的法子。”
还有一句话灵犀没说出来,当年萧南处罚她乳母的时候,曾经说过:对奴婢可以信任,但不可以放纵,再忠诚的奴婢,如果没有必要的监督,时间久了也会生出异心。
当时她似懂非懂,随着年岁渐大,又跟在萧南身边看她如何处理家务,灵犀才渐渐明白。
萧南满意的点点头,毫不吝啬的夸奖着:“嗯,灵犀说得真好,条理分明、轻重有度,你小小年纪就能想得这么周全,阿娘为你骄傲。”女儿才六岁半呀,能想到这么多,已经非常难得了。
灵犀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都是阿娘教得好啦,还有夫子们,她们讲课的时候也会偶尔说一说市井间的趣闻,听得多了,女儿自然想得多。”
另一厢,李荣也在做准备,自明日起,他就要开始教三只小包子骑马、练剑和蹴鞠了……
PS:卡文呀卡文,太TM的销魂了!
☆、第132章 萌芽
傍晚,崔幼伯从汤泉宫出来,行至宫门外,翰墨等人已经牵着缰绳迎了上来。
就在这时,崔幼伯听到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他抬起头,循声望去,只见有几个衣饰鲜亮的女子纵马在林间飞驰。
又是哪家的贵女吧?
崔幼伯心里暗暗思忖,不过,他猛地发觉那领头的女子有些面熟,似是在哪里见过。
翰墨顺着崔幼伯的目光看去,先咦了一声,然后小声提醒道:“郎君,这是平安郡主。”曾经跟自家主母PK的彪悍女子。
崔幼伯恍然,心说话:我说呢,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原来是太子的次女,曾跟自家娘子结仇的那位。
一个月前发生的事,崔幼伯当天晚上就知道了,但也仅是知道而已。
那日,萧南去宫里谢罪,回到家中时天色已晚,崔幼伯早就到家了,正在堂内哄着几个孩子玩儿。
忽见萧南形容狼狈的进来,崔幼伯顿时吓了一跳,忙上前问道:“娘子,发生了何事?你不是去城外看马球赛吗?为何变成这般模样?”
长长的头发披散着,素面朝天,一身月白素服,通身没有一件饰物,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里打鼓。
萧南命人先把孩子们带下去,然后一屁股坐下来,抄起几上的茶盏,咕咚咕咚的大口喝起来。
眨眼的功夫便把满满一盏茶喝光,她抽出帕子擦了擦嘴角,而后把马球场上的冲突详细的告诉了崔幼伯。
崔幼伯听了,先是一惊,几乎是跳到萧南身边,慌乱的扯着她的衣袖,嘴里还不停的念叨:“……怎么这么不小心。那陈八娘的名声我也听说过,都说她下手极狠,且很不讲规矩。娘子,你、你可曾受伤?”
“哎哎,夫君,你——”萧南忙按住崔幼伯的手,对上他关切的眸子,心下多少有些感动,这人,还是关心自己的。
深深吸了口气。萧南道:“我没事,大郎不用担心。我和阿晼一向默契,似这样的比赛不知打了多少。从来没有受过伤。反倒是平安和霍娘子,她们……她们的伤势很重。”
一听自家娘子没事儿,崔幼伯长长的舒了口气,伸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娘子,你刚刚生完孩子,身子还没有彻底恢复,近期内,这样的活动还是少参加为好。”
“嗯,夫君说得是。今日我确实鲁莽了,连累平安和霍娘子受伤,”
萧南温顺的点头。略带懊恼的说道:“虽说她们不是我亲手重伤的,但这事儿却因我而起,她们就此怨恨与我,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平白给咱们家惹了两个仇家。我、我真是——”
崔幼伯一怔,刚才他只顾关心老婆的身体。暂时没去考虑此事的后果。唔,霍娘子倒还罢了,霍家是太子的心腹重臣,他们崔家也不是吃素的,霍家记不记仇、会不会报复,崔幼伯并不畏惧。
但那平安郡主就有些麻烦了,其母韦良娣颇受太子宠爱,除此之外,她还有三个弟弟,其中大弟最得太子看重,他日……
崔幼伯紧皱双眉,闷头思索着,不经意间他看到萧南有些懊恼、后怕和愧疚的表情,心中一软,伸手拉住她的手,柔声劝慰道:“娘子无需担心,只要咱们行得正坐得端,她们就是想下手也寻不到机会。”
见崔幼伯并没有埋怨自己给家里惹祸,萧南很满意,又把大公主领着她去太极宫请罪、皇后对她的惩戒都说了一遍,最后道:“阿娘说明日东宫便有表示,若真如此,那此事就算过去了,平安和霍娘子也不会再借此事寻衅。”
“那就好,”崔幼伯松了口气,双眉也舒展开来,这件事能圆满解决,他也就能真的放心了。
那时,崔幼伯放心的同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想不出具体的症结。
事后某一天,崔幼伯去王家做客,席间,王娘子命人悄悄将王子谦叫了出去,恰巧崔幼伯想去更衣,在仆妇的引领下,绕过游廊的时候,看到王娘子正与王子谦低声说着什么。
因离得有些远,崔幼伯没听到两人的声音,但看王氏夫妻的表情,他隐约猜到了什么:貌似王娘子遇到了什么为难之事,正与夫君相商。
在崔幼伯的印象中,王娘子是个端庄贤惠、性格坚韧的女子,她不是那种表面强悍的人,她的坚韧、强硬都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但就是这样一个内心强悍的女子,面对夫君的时候,却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恭顺。
隔着几十步,崔幼伯都能清楚的看到王娘子望向自家夫君的眼神,是那样的信赖、那样的崇敬,仿佛仰望高不可攀的神祗。
那一刻,崔幼伯隐藏心底的症结终于想通了,他终于明白为何那日总觉得不对劲了。
原来、原来……崔幼伯苦笑连连,他知道自己过去的种种荒唐伤了娘子的心,娘子对他的感情越来越淡薄,对他更多的是一种夫妻间的尊敬。
但,此刻,崔幼伯才发觉,娘子对他的‘尊敬’也只是一种客套,并不是真心尊敬他这个夫君。
真正的尊敬,应该像王娘子这般,遇到为难的事儿、或是做了什么不妥的事儿,都会心怀忐忑的跟夫君商量,温言软语的求夫君帮忙。
而萧南呢?
崔幼伯用力闭上眼睛,回想夫妻两人相处的种种,最后他悲哀的发现,每每家中遇到大事,萧南只会象征性的跟他商量一二,哦不,不对,那根本就算不上‘商量’,而是通知。因为那些事的最后处理结果,基本上全都附和萧南的想法。
而那日的情况更明显,萧南遇到了大事,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回娘家求帮助,而不是命人找他这个夫君相商。等事情全都处理完了,萧南才象征性的,对,就是象征性的告诉他结果。
“相敬如宾……哈哈,我与乔木当真算得上相敬如宾了,”崔幼伯忽的想起在蒲州小酒馆里听到的那段对话,忍不住笑出眼泪,他们夫妻竟走到了如此陌生的地步。
不过,崔幼伯并不怪萧南,谁让自己表现得那么差劲、那么靠不住,逼得萧南宁肯自己面对,也不愿与他交心,更不愿寻求他的帮助。
做男人做到他这个样子,真够失败的!
自那日后,崔幼伯就陷入了无止境的自嘲、懊悔和反思中,最后,他终于想通了,也下定决心,定要做一个让妻子儿女全心依靠的好夫君、好父亲!
这一切皆因平安郡主而起,那就把这件事当做他努力的开始吧。
望着平安策马飞驰而去的背影,崔幼伯默默的对自己说道。
回到别业,崔幼伯用力抹了把脸,将一切心事重新埋入心底,换上往日的笑容,大步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