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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入夜时分,北方的初夏,还时有旋风骤起,旋起垃圾箱边的废弃塑料袋,像风筝一样在半空中飘飞。赵小穗静静地坐着,望着楼门。所有楼前都安了电子感应灯,只要有脚步声,会自动亮起来。卢昌泉该回来了吧,他漏不过我的眼睛吧?
足有一顿饭的时辰,楼门再次开了,走出一个人来。赵小穗惊得差点叫出声来,急掩住嘴巴,往亭柱后面躲了躲。巫雨虹?怎么会是她?她来这里干什么?是不是也来找卢昌泉?除了卢昌泉,这幢楼里她还认识别的人吗?不会那么巧吧?
巫雨虹款款而去,向着小区大门的方向,拐过一个楼角,没了身影。赵小穗闪出亭柱,向楼门走了几步,又停住了,转身进了一片幽暗的树影。她掏出手机,打给卢昌泉家里的电话,这次,有人接了,而且很快。
赵小穗问:“你在哪里?”
卢昌泉笑:“哟,你也会开玩笑了。我接这个电话,你说能在哪儿?当然是在家里。”
“你的手机为什么一直关机?”
“没电了,备用电池又没带在身上。急坏了你吧?”
“你说得可是真的?”
“百分之百呀,你是不是还要检查一下防伪标识?哦对了,你在哪儿?电话里还有呼呼的风声呢。”
“我……在校园里,散散步。”
那一瞬,赵小穗突然决定要撒一撒谎,她有许多问题要问他,但最好不是面对面。“这回天下大吉,你也有心享受享受人生了吧?想不想到我这里来?我马上骑摩托,风驰电掣,马不停蹄,去接你。”
“不,我不去。咱们就在电话里说说话吧。”
“好,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我问你,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天下奇谈,怎么会?又怎么可能?你听说了什么?”“你别问我听到了什么,我只要你说实话。”“别整得这么严肃好不好,审讯犯人似的。”“我是跟你认真的。”“关于什么?”“你应该知道。所有,一切。”
十五
“审讯犯人,也不能横空扫棍子,立地劈大刀,总得给犯罪嫌疑人一点儿坦白交待的范围和目标嘛。”
“你……是不是已经认识了我的师母?就是我们夏老师的夫人。”
电话里,卢昌泉怔了怔,转而就哈哈地笑了起来:“哎哟嗬,天地转,光阴迫,这么快,你就知道啦?我以为,总得再等些日子呢。”
“你为了什么?”
“助人为乐呀。多么简单的问题,难道这一点,你还不一清如水吗?”
“你助了什么人?你所助的人又得到了什么快乐?”
“我助了什么人,应该是最终感到心里格外快乐的那个人才知道。反正不会是我表面相助的那个人,她并不快乐,而且据我猜测,她还沮丧恼恨得要死要活。”
这回轮到赵小穗发怔了。她问:“这么说……你是为了我吗?”
“当然。不为你,我卢昌泉何苦绞尽脑汁,出此奇策?又何苦劳心费力,去充当别人的白马王子?你和我,一家人别说两家话,事到今日,你坐享其成如愿以偿,我出师凯旋赢在胜算,你还不觉这是成事在天、谋事在人的一笔吗?精彩绝伦啊!”
“那你事先为什么不跟我说?”
“为其稳妥,保守机密,这是天下谋略家最基本的常识。诸葛亮为破曹军,巧借三日东风,本是依据气象知识预算在先,他还要装神弄鬼呢,那可是对吴蜀盟军的大都督周公瑾啊。我若对你事先说破真相,除了让你担惊受怕,在敌手面前暴露破绽,万万不知对后来的大功告成又有什么好处?”
“用我们乡下人的话说,你既是帮别人打药施肥,又怎么料定秋后的庄稼会进了自家仓房?”
卢昌泉又哈哈地笑了起来,说:“于你,这可能是至关重要的疑难环节;于我,则是你师母的本行,小儿科的干活。我只需在自作聪明的巫女士小有疏忽的时候,悄悄对你师母提上一句我认识李韵的话,便可一切搞定了。想想看,事情后来发展的过程和结果,难道不是如此吗?”
“鹬蚌相争,最后得利的应该是渔翁李韵。”
“这不可能。因为我跟巫女士第一次单独见面时,已做了试探,知道夏老师,还有你们的师母,对李韵的印象都不好。不然,我才不会去做那种周大都督损兵折将吃苦受累,却让刘皇叔坐收了荆州的蠢事。”
“是你先找的巫雨虹,还是她先求的你?”
“准确地说,是你先给了我至关重要的信息,然后才有了我的灵机一动信如神。实话实说,我完全是装作陌生的响应者,先将电话打给她的。两人见面时,她见是我,很吃惊,也有犹豫,还问你是否已知道了此事?我对她说,我也没想到会是你遇此坡坎,但既知道了,也不好袖手旁观,但愿我能助一臂之力,帮你把这辆车推上坡去。她让我保证,绝不将此事告诉你,起码在毕业之前,我答应了。事情的全部过程,就是这样。”
“你不觉得这样做,很……卑鄙吗?”
“那……可就要看是对什么人了。你以为她还不够卑鄙吗?对卑鄙之人,有时只能还以卑鄙之道,诚如古人所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典型的战例便是周瑜巧借蒋干之手,让曹阿瞒虎了巴叽地在渡江战役前,误杀了自家营垒的两员水军大将,那可是擅长陆战的曹军绝无仅有的两个宝贝呀。三国里诸葛亮也没少玩过这种把戏,你感到孔明先生卑鄙了吗?近代战争史上这种事例就更多了,我们把敌方的这种人员叫特务,而自己人则叫作地下工作者……”
赵小穗打断了谈兴勃发的卢昌泉,再问:“我还有问题,那次去过夏老师的家之后,你又见过巫雨虹吗?”
“没有啊。雨过了,天晴了,已是新桃换旧符,还见她干什么?”
“她也没见你吗?”
“好比你问,你的手上有泥吗?这是一个巴掌的手心与手背,一个意思嘛。”
“我再问一遍,真的没见吗?”
电话里的卢昌泉有些发怔:“这……怎么还会有假呢。”
“今天也没见吗?而且……就是刚才。”
“你……小穗,你什么意思嘛!你到底听说了什么还是……看、看到了什么?”
电话里的卢昌泉慌了,听得出来,慌得还很彻底,一向巧舌如簧的人,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十六
赵小穗心里酸痛上来,是那种浸入百年陈醋般的酸,是那种万针扎心般的痛,那酸痛迅即又变成一种如坠万丈悬崖的绝望。她强忍着那种酸痛,冷冷地说了句“我还有事,就这样吧”,便按下了手机上的红色键子。
站在夏夜幽暗的树影下,赵小穗只觉身子软,浑身冷,一股寒战从心底袭上来。她想起了师母刚刚对她说的那些话,师母是过来人,她的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究竟看出了什么?这些年,难道自己真的一直在被别人的假象蒙蔽着吗?
手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赵小穗知道肯定是卢昌泉追来的,她看都没看,就彻底按死了关机键,然后步履沉重地向小区大门方向走去。
赵小穗直到回了寝室,脑子里都在想着这件事。公共汽车坐过了站,窗外闪过熟悉的学校大门,她才醒过神来。过马路时懵懵懂懂踏上已亮了红灯的斑马线,气得出租车司机探出身子恶狠狠地骂,丢魂儿啦你!
确实丢魂儿了,不可能不丢魂儿,谁摊上这样的事情都要丢魂儿的。如果不是眼睁睁地看到巫雨虹从那个楼门里走出来,她会相信卢昌泉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不含一丁点的水分。他出此奇招儿,虽说手段卑劣难谈大雅,但毕竟事情的结果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他确是为自己所想,也确是为两个人的共同未来所谋,这无可怀疑。
卢昌泉原来最担心的就是她毕业后会不会留在省城,他曾无数次地阐述意见,说就是所去单位不甚理想,也还是要把根留住,坚决留在省城。“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你是研究生啊,这是硬件,可以骑驴找马,从长计议,慢慢来嘛。”这是卢昌泉的原话,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她相信其中的实在与真诚。卢昌泉已在关心省城的楼盘市场,还一次次骑摩托去跑去看,他说两人结了婚,就按揭买房,买一户一百平方米左右的,先住上10年;他说买房的首期付款老爸老妈已答应替出,还给10万元的装修和安家费;他说他知道小穗家里困难,工作后该怎么接济还是怎么接济,孝心无价,既是责任,也是幸福,天理昭昭,善有善报;他让小穗什么都不要多想,未来的日子就是从容地享受人生,他们将共同创造独属两个人的世界……
为这些话,赵小穗一直很感动,也很憧憬,那将是个并不虚幻也不遥远的现实。可是,卢昌泉为什么矢口不肯承认他刚刚又和巫雨虹见过面呢?他明明在家,为什么不接电话又关了手机?他们又在密谈什么?是不是巫雨虹梦想旁落,为没能去成经委的事去找卢昌泉计较,甚至是兴师问罪呢?那他坦言相告也就是了,她应该会理解的。她不理解的是,既然卢昌泉将“离间计”的始末缘起都原汤原水地告诉了自己,为什么却对两人再见面的事讳莫如深不肯承认了呢?乡下人对这种疑惑的结论是,好事不背人,背人没好事。
还有,现在赵小穗要考虑的另一个重要问题就是,卢昌泉以此种卑劣手段攫取来的一块硕大馅饼,自己还要不要心安理得地从容享用?就好像一盘精美的菜肴已端上了餐桌,却突然从盘中发现了一只死苍蝇,那这盘菜还能咽得下去吗?
巫雨虹回来了,进屋不说话,直接爬到床上去。很快有电话追过来,巫雨虹回答得很冷、也很硬,像夏日里的冰雹,“我跟你说过了,没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