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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风骚 作者:颜廷瑞-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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勘行松琊ⅲ湔玫缟晾酌饷骼诼洌嘧采裕憧梢圆辉尥楦Φ摹杲毙小悴荒懿怀腥夏鞘且桓本仁酪┓健D憧梢苑炊运韭砭档摹航笫怠悴荒懿怀腥夏且彩且恢种喂摺Jふ咦阋越景粒苷咭嘧阕院溃私楦χ蓝藓丁途抵隙旨帷锰谜。】伞v之争’,以‘是否全部罢废新法’为旨,似乎在寻求一种感情的补偿,如果说司马君实执权十八个月的‘革故’纷争,还带有医民伤痕、抚民怨恨之意,那么,司马君实病逝后的‘鼎新’纷争,只能是妇姑勃谿了。胜者于国何益?败者于国何损?什么‘朔党’、‘洛党’、‘蜀党’,什么‘帝党’、‘后党’,都不过是一群势利政客和一群糊涂文人的自我逞能、沐猴而王罢了。太皇太后仙逝,皇帝赵煦亲政执权,‘后党’败北,‘帝党’获胜,先改元‘绍圣’,再改元‘元符’。‘绍圣、元符之争’,更是一场良莠不分的扫荡,连‘妇姑勃谿’都不如,其旨全在报复,而且不留余地:追贬死者司马光、吕公著,落职贬逐中枢重臣范纯仁、文彦博、韩维、吕大防、刘挚、苏辙、梁杰;流放三省、六部、谏院、御史台、馆阁官吏贾易、程颐、钱勰、杨畏、朱光庭、孙觉、孙固、赵离、李周、鲜于亻先等人。连黄庭坚、秦观、晃补之、张耒、陈师道也因‘亲近苏轼’之罪,分别贬逐于黔州、藤州、处州、夏州、颖州。如今,秦观少游病殁于藤州,师道无已、庭坚山谷、补之无咎、张耒文潜的命运仍不得而知。可怕的一场浩劫,借恢复‘熙宁变法’之名而行,可‘新法’便民益国者真的恢复了吗?介甫‘变法’之所旨所求真的能再现了吗?欺天欺人啊!介甫的那个岁月不会再出现了。今天,‘建中靖国之争’又要开场演出了,章惇、蔡京、蔡卞遭贬,‘元祐’被贬之臣复出,朝廷难道又要来一次恶性循环的报复吗?国力将尽,国运将竭,国脉将绝,思之怆然,自己已无力操心,也无需操心了……
  “悲哀终是不可自慰的。泪洒贬途,处处牵魂啊!任妈病逝于黄州,我失去了‘大佛’的护情;遁儿遗骨于江宁,我经受了晚年丧子的痛苦;元祐八年(1093年)妻子季璋病故于京都白家巷,年仅四十六岁,时太皇太后病重卧床,‘帝党’与‘后党’之争已趋尖锐,太皇太后早有‘病不起,为之奈何’之叹,皇帝已有‘来日可俟,自有故事(惯例)’之说。季璋心细感微,弥留之际,执自己之手而遗语:‘朝廷风暴将起,子瞻当自慎自重,勿再口无遮拦。此刻心哀而难舍者,不能伴子瞻于苦而终风了……’智哉季璋,痛哉季璋,言果灵验啊!哀之未节,太皇太后驾崩,十九岁的皇帝亲政,风暴一夜骤起,风头所卷,茫然中抛我于定州、英州、惠州。萍踪无定,何处葬妻?只能寄灵柩于京都西郊佛寺,以待来日共居一穴。能酬于妻者,唯‘祭文’数语:‘……妇职既修,母仪更敦。三子如一,爱出于天。从我南行,菽水欣然。汤沐两郡,喜不见颜。我曰归哉,行返丘园。曾不少须,弃我而先。孰迎我门,孰馈我田,已矣奈何,泪尽目乾。旅殡国门,我实少恩/惟有共穴,尚蹈此言。’谁知哀妻之泪未收,悲妾之哀踵至。绍圣三年(1096年)七月十五日,爱妾子霞‘长春如稚子’的稚弱生命,终于在瘴风蛮雨中毁灭了,年仅三十四岁。三年之前,季璋之失已碎我心,三年之后子霞之失,断我之魂。霞,出身卑微,然敏而好义;读书无多,然灵悟好学;一生坎坷,然忠敬如一。从我于颠沛,侍我于颠沛,又殁于我之颠沛,相依相濡,二十三年,天以解语花赐我啊!霞之殁,吟留偈语而别:‘一切为有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佛语禅机,也算通悟了人生的一种境界。霞虽离去,魂当永生,黄土一堆,茔葬于惠州城西白鹤峰下,丰湖之滨,背倚林泉,傍近寺院,晨钟暮鼓,当伴孤魂。纪以墓碑一座,哀词一首:‘玉骨那堪瘴雾,冰肌自有仙风。海仙时造探花丛,倒挂绿毛么风。素面翻嫌粉污,洗妆不退唇红。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
  “歉疚悲哀终是可以了却的,了却于儋州啊!儋州的荒蛮,儋州的酷暑,儋州的奇异风光,儋州的环水无涯,儋州贬人生活的食无米,病无药,居无屋,出无友,冬无炭,夏无泉和朝廷不肯歇手的追逼迫害,把一个官场的失意者推入了习俗绝异、语言不通的黎庶中。于是呀呀学语,苦苦挣扎,图存求生,与农人同耕,与樵者同樵。与村童同戏,与黎女同歌,与士人同笔同墨,与老者同酒同茶,人原是适应性极强的动物,只要能抛却虚荣,扔掉官架,何处寻不得欢乐?‘上人顿顿食藩芋,荐以熏鼠烧蝙蝠’,吃得香啊!‘半醒半醉问诸黎,竹刺藤梢步步迷’,处得融合啊!‘总角黎家三四童,口吹葱叶送迎翁’,玩得欢愉啊!‘明日东家当祭灶,双鸡斗酒定皤吾’,亲我如骨肉啊!于是,悲哀的心境开阔了,仕途的羁绊化解了。在‘孤生知永弃,未路嗟长勤’的困苦生活中,终于觅得了人生真正的‘超然自得’……
  “‘超然自得’了,在那儋州的‘桄榔庵’里,在这常州租借的‘孙家宅’里,吟唱着《桃榔庵铭》迎接那个时刻的到来吧:‘九山一区,帝为方舆。神尻以游,孰非吾居。百柱囗囗,万瓦披敷。上楝下宇,不烦斤(金夫)。日月旋绕,风雨扫除。海氛瘴雾,吞吐吸呼。蝮蛇魑魅,出怒入娱。习若奥堂,杂处童奴。东坡居士,强安四隅。以动寓止,以实托虚。放此四大,还于一如。东坡非名,岷峨非庐。须发不改,示现毗庐。无作无止,无欠无余。生谓之宅,死谓之墟。三十六年,吾其舍此,跨汗漫而游鸿濛之都乎?’”
  七月二十五日,钱济明来探视病情,苏轼已无力坐起迎接。钱济明见状甚忧,坐于床边,含泪询问:
  “子瞻今日感觉如何?”
  苏轼笑语作答:
  “庄生闻在寡天下,未闻治天下也。病情之不愈则天也,非我之过,故心神坦然。”
  钱济明强欢而宽慰:
  “古人有‘医疾莫如医心’之说,今日子瞻心境宽舒,乃医疾之本,病情会很快好转的。”
  “谢公吉言,此刻我已感到周身轻舒了。”苏轼说罢,吩咐侍于床前的长子苏迈:
  “取我儋州三年所著《苏轼易传》书稿来。”
  苏迈遵命从书房里取来《苏轼易传》书稿放在苏轼床头,然后离去。
  苏轼执钱济明之手而嘱:
  “苏轼与公交谊十五年,始于常州,终于常州,此天公以公惠苏轼也。《苏轼易传》书稿,乃武受先父之托,于儋州三年苦雨终风中沥血而成。汉人解《易》,偏于象数;晋人解《易》,偏于义理;武之解《易》,多切人事,此稿虽浅陋,不敢与古贤相列,但乃苏轼平生所持政见之源。苏轼认为:《易》之哲理,在于阴阳之交织、运转和隐现。阴阳交然后生物,物生然后有象,象立则阴阳隐矣。凡可见者皆物也,非阴阳也。然谓阴阳为无有可乎?虽至愚知其不然也。物何自生哉?是故,指生物而谓之阴阳,与不见阴阳之仿佛而谓之无有者,皆惑也。圣人知道之难言也,故借阴阳以言之,曰一阴一阳之谓道……苏轼今托于公者,个中情由,公日后当知。苏轼之于世,口孽笔孽均深重难赦,诗词已流于天下,评说由人,不去管了,此书稿愿公善保全之,三十年后,世人或可借此稿以了解苏轼颠沛一世之心迹……”
  钱济明接过书稿,默默沉思:子瞻之“政见”未施,至今仍憾于心啊!这是苏子瞻的不幸?还是苏子瞻之大幸呢?王安石的“政见”历时十七年在实践中失败了,司马光的“政见”历时八年失败了,苏子瞻的,“政见”在未经实施中却成一个不破不灭的“虚幻”,仍然留在苏轼的心境里和天下学子黎庶的希望里,这种不破不灭的“虚幻”,真能中兴大宋积贫积弱的社稷吗?他抚着书稿,庄穆语出:
  “子瞻放心,我将竭尽心力,使此书稿行世。子瞻之‘政见’,后人自会公平评说的。”
  苏轼点头:
  “谢公雅意,我心无遗憾了。”
  七月二十七日,苏轼的病情急剧恶化,热冷频仍,食则呕吐。他已知大限将至,招家人于病榻之前,神情平和若常,言无悲切之意,感谢家仆女厨之辛劳,逐一看视孙子苏箪、苏符、苏箕、苏囗、苏筌、苏筹,摸手抚额,欢为嬉戏。然后留儿子苏迈、苏迨、苏过于床前,坦然嘱咐:
  “我一生虽以文字为累,然钟于文字之情,至死不改。言必有意,言必中当世之过,乃我为文之旨;随物赋形,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乃我追求之美;我之为文、为诗、为同、为赋,大略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所不可不止,力求文理自然,姿态横生。求物之妙,如系风捕影,能使是物了然于心者,盖千万人而不一遇也。当年在京都,与介甫、君实诗酒话别,介甫借欧阳永叔公(欧阳修)文论‘直寻’两字以赠我,二十年来,受益多矣!汝等之于文字,不求因袭我为文之风,但需继承我为文之志,切记‘直寻’二字,千万勿为不痛不痒其情靡靡之文。若无此志,就不必弄笔弄墨了……”
  苏迈、苏迨、苏过知父亲在遗托后事,心底酸楚,强忍哀痛,连声应诺。
  “汝母灵柩仍寄于京都西郊佛寺,已八年矣,孤魂无依,梦魂萦绕,我心神疚痛至绝。迨儿、过儿当北上京都,迎取母亲灵柩,与我同穴茔葬。践我八年前‘唯有共穴’之约。汝等今后若有机缘旅游惠州,当于子霞墓前祭酒焚香,代我一祭。”
  苏迈、苏迨、苏过泪水盈眶,咽泪应诺。
  “此刻,我有憾于心者,唯不能晤子由一面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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