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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人却是个俊美的少年书僮,同样是板着一张冷冽如冰的脸,肃立在那婆子面前。
此时再看那张媒婆,却已是双面高肿如发酵的馒头,红里面透着些紫,紫里面夹着些青。嘴里更是“唔唔啊啊”地说不出囫囵话儿,只不住地往外喷着血沫子,时不时还噗噗地吐出两颗白牙。原来刚刚那一阵“噼噼啪啪”,正是这少年书僮的无数耳光扇在张媒婆脸上的节奏。
绿袄俏婢早已抖成一团,闷声不响地跪趴在地上,连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
屋内陡然之间又安静了下来。便见那锦衣公子低着头看了看揽在自己怀中的少妇,轻叹了口气,道:“娘子,你又调皮了。”
蒙面少妇整个人窝在那锦衣公子怀中,却没有迎着他目光与他对视,而是转了脸,用同情满满的眼神儿,看着模样凄凉的张媒婆,冲着她爱莫能助地叹了口气。
吴三妹人在柜台之后,与那二人只隔了一张台子的距离。这一声叹息入耳,却是无比地清晰熟悉,她身子一震,双手不由自主地伸向前方探了探,颤声道:“妹子!妹子?是你么?”
那蒙面少妇抬头看了锦衣公子一眼,似是征询他的意见。锦衣公子神色不动,语声里却是带了些宠溺,似是无奈,又似是责备:“你趁着我当值未归,偷偷跑来这里,还不就是为了来探访故友?都到了这里了,我怎还会拦着你?”
那少妇嘴里发出一声欢快的呼声,纵身从锦衣公子怀中挣脱了出来,绕开柜台,冲着吴三妹直奔过去,迎头便将她搂了个满怀,嘴里更是一连串的“呵呵哈哈”,雀跃不已。
吴三妹被搂得连气都喘不过来,面上却是欢喜得直掉眼泪,哽声连道:“妹子,妹子,真的是你。”
锦衣公子俊面虽寒,眼神却是追着蒙面少妇的雀跃身影不放,看着少妇眼中真实的喜悦,自进门后一直凌厉如霜的眼神,慢慢变得温柔了起来。
绿袄俏婢终于股足了勇气,适时地磕头请罪:“奴婢护主不力,请少爷责罚。”
那锦衣公子冷哼了一声,低头看了看她,突然问道:“你手中拿的是甚么?”
绿袄俏婢身子一颤,下意识地讲手中字纸藏到了身后。
锦衣公子嘴角微微扯了扯,淡声命令道:“念。”
绿袄俏婢看了看一旁正沉浸在故友相逢的喜悦当中无暇理会自己的女主人,口中嗫嚅道:“婢子……婢子不敢。”
“念。”
声音依旧轻淡无波,但绿袄俏婢却生是听出了一股寒厉。娇小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又抖了个哆嗦,忙举起手中字纸,盯着刚刚蒙面少妇新递到她手中的纸片开始颤声念道:“皮……皮……呃……皮了个爱死:最后,再免费告诉您一真相:在京城里头拿官晌吃皇粮的不见得就一定是什么大人物,它还有可能只是条……只是条……”
锦衣公子眼睛看着那边厢尤自兴奋着,对这边事态进展故做不知的蒙面少妇,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来,口中却是冲那婢女问道:“只是条甚么?”
那绿袄俏婢似是决定豁出去了,这一声回答得却是清脆无比:“只是条供人使唤的走狗。”
火堆旁的众人突然记起,刚刚那张媒婆为了说明她口中丁员外是根了不起的高枝儿时,似乎说起过,丁家员外老爷似乎还有个儿子是在京城里头拿官饷吃皇粮的大人物……那位蒙面少奶奶后来添的这一句,定是冲着这个来回的。
锦衣公子神色不动,只是淡声又问:“这话是若儿写的?”
绿袄俏婢身子一滞,脱口便要否认:“不是……“
锦衣公子口中似是无意地轻哼了声:“嗯?”
绿袄俏婢垂首回道:“……是。”
锦衣公子发出一声轻笑,随口说道:“供人使唤的走狗么?呵呵,说得好。”
一旁的冷面书僮躬身向锦衣公子问道:“少爷,这婆子……”
锦衣公子自始至终连眼角都没瞟一下那婆子,只是毫无烟火气地交待了一句:“刚刚是哪只手扯的面纱,便将哪只手砍了,再扔了出去罢。”
众人听得又是一凛:不说这婆子这般年纪,便是个壮年汉子,被人砍断了手丢在外头偌大的风雪之中,如何撑得了三里路?此间方圆几十里地,除了这间小小茶铺,可是再无人烟。锦衣公子这般处置,无疑便是要了这婆子性命了。
那婆子口里发出一声惨呼,心中又惊又悔又惧,匍趴在地上只抱着就近那少年书僮的裤管,涕泪纵横,嘴里不住地发出一迭声的“呜呜哈哈”,状似告饶。只奈何她此时双颊已被打得又痛又肿,口中牙齿早被打得剩不了几颗,往常利索无比的嘴皮子,如今却是吐不出半个清晰的字句来。
吴三妹显然一直关注着这边的事态,听了这话,急忙挣脱了那少妇的热情怀抱,睁着双空洞的眸子,向那锦衣公子说话的方向“看”了过来,怯声说道:“公子大量。张大娘刚刚这顿耳光挨得不轻,已是受了教训了。求公子饶了她这一回罢。”
锦衣公子不答,却是向着少妇看了过去。
那少妇迎着他的目光,既没点头,也没摇头。眼中视线只与他对视了一秒,便即移了开去,兀自牵了三妹的手,半拉半拽地拖着三妹向傻愣在一旁,早已被这一波连着一波的变动惊得不懂如何反应的吴老汉问了声好,便撩开门帘,进了后头里间的屋子。
锦衣公子嘴角微牵,似是又笑了笑,抬步也跟着走了进去,轻轻淡淡的声音随后传了过来:“扔出去罢。”
少年书僮恭声应了句“是”,随即像拎小鸡般,将那婆子从地上随手拎了起来,然后顺手向外一丢,随着一声凄声惨号,那婆子灰蓝的身影转眼之间没入了门外的一片茫茫白色之中。
那小小书僮干净利落地丢完婆子,收了势,冷着脸走到那绿袄俏婢面前,冷声说道:“你若当真为夫人好,便莫要再由着夫人性子,再这般胡来。”
绿袄俏婢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咱们是做下人的,不由着主子的性子,难不成还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用不着你教我怎样做,我自然是为小姐好的。”
少年书僮依然冷着脸道:“你便是这般护着主子的?让夫人敞着脸露在外人面前?只这一条,少爷便可以令我像扔那婆子一般,将你直接扔出卫府去。”
绿袄俏婢此时也寒了脸,冷着声音说道:“不需你来提醒我。我知道刚刚若不是小姐,少爷只怕已经直接将我给处置了。小姐是个护短的主子,我自会用我这条命来护她。”
说罢,不再理这书僮,撩开门帘,跟着主子一齐进了里间。
少年书僮冷冷应了一句:“只望你时时记着今日这句说话便好。”说着,脚步一动,也跟着走了进去。
隔了半晌,火堆边那外乡客忽然轻声说道:“头……头先说,那位哑夫人落入马贼之手时,是不是将自己的脸面给……给划花了?”
那位显然是当地村邻的周哥,似是刚刚才缓回神,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才喃喃道:“若……若若若……若姐儿她,她居然是四小姐!她居然便是……我的娘吔,三妹子攀的这个高枝儿,可高大发啦!”
京片子猛地端起酒碗灌了一大口酒,然后将酒碗狠狠地往桌面一掼,大声道:“他娘的,老子刚刚居然跟小莫大人站在同一间屋子里。”
……
……
第六章 破空而来一枝箭
更新时间2013…7…17 0:21:06 字数:4014
蒙面的少妇当然是哑巴卫若子,锦衣的公子自然便是小莫大人莫安之。
其实自半月之前随着莫安之从渝洲回京城时,卫若子便打三妹这间茶铺门前经过了一次。只不过那次随行着一起的不仅有莫安之,还有她家三姐和吕小将军,一大队人马不说浩浩荡荡的,声势总归也不弱。卫若子一则怕吓着三妹,二呢,也没想好怎么跟她家三姐解释自已“死”前“死”后的一番曲折。重要的是她当时压根还没来得及跟莫安之那厮统一好口径对好台词。所以最后终只得坐在莫安之的马背上,远远地瞅了眼摸索忙碌着的三妹子,然后默默地掉了马头进了城。
但看了这一眼,心里终还是念着。
虽然自回了京城以来,曾经才名远播美貌无双的卫四小姐状元娘子突然死而复活,且还是顶着一张被毁得支离破碎令人无法直视的恐怖面容被痴情相公小莫大人生生从南国客商手中给淘换了回来,这种集传奇娱乐、江湖八卦、官闱秘辛于一身的重磅新闻,早已成了如今上京城里街头巷尾茶肆酒坊甚至是闺阁绣楼王公贵族们讨论得最热闹最轰动的头条。但丞相府里的当事人们,却是出人意料地低调淡定。卫丞相照样雷打不动地每日里天不亮就坐着轿子上朝,便是他那个最让人操心也最惹人怜惜的四小姐回府的那日,也不见丞相大人告一声假;小莫大人的病假似乎也到了期,回京城没几日也递了牌子面了圣,然后面色如常地在大朝会中站起了班。
丞相府里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似乎都要比别人更要平静许多。大家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小莫大人这对模范夫妻该怎么恩爱还怎么恩爱。对于丞相府的下人丫环们来说,似乎只是四小姐临时起意出了趟远门,刚刚自渝洲城踏了个春回来。因这一趟出游玩得似乎太过疲累了些,小姐的身子似乎变得更加地娇弱不堪了,所以也更加地深居简出了。所以少爷对小姐的紧张呵护也更加地变本加厉了起来,少爷每日里除了上朝当值,剩下的时辰,几乎是全程陪护在四小姐的身侧。
少爷和小姐,似乎比以往更加恩爱了。
至于传说中四小姐的脸被毁成了个如厉鬼般惊悚的容颜……嗯,这件事虽然是真的,但从少爷的诸般举止看,少爷在意的重点似乎是:他应该将小姐护得比之前更严密些,更周全些,更不能容人再近她触她伤她……丞相府里下人丫环们的工作态度,变得更加地严谨小心一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