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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层筛选出的佼佼者
19世纪时,全中国1741所官学,每次录取25089人,录取率仅为百分之一二而已。所以能爬进这第一层台阶的读书人,已是相当不容易了。当时全国生员总人数约为46万人,他们可以考“五贡”进入第二层台阶(五贡指五种贡生,即恩贡、拔贡、副贡、岁贡、优贡。贡生是京师国子监学生,而以“贡”为名,是指贡献人才给皇帝)。贡生可以经挑选当官,也可以与其他生员一起向第三层台阶“举人”冲刺。
考选举人的考试称“乡试”,每三年在各省省会举行一次,全国总录取名额不过一千三四百人,录取率仅为百分之一二。举人总数有一万八千多人,他们可以经过“大挑”考试当官,不过大多数是教职。要想当地方长官,就得参加每三年一次的全国性“会试”。会试被录取的称为贡士,贡士再经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就成进士。进士是第四层台阶,每次只录取两三百人,考取率也不过百分之二三而已。进士总人数约两千五百人左右,构成士大夫阶层的核心。至于这个金字塔的顶尖,则是每次会试、殿试中的佼佼者——十几名翰林学士。
与读书人要爬的这个金字塔相对应的,是官僚机构的金字塔。清代官职编制上有两万七千个,其中文官约两万个,武官约七千个。读书人所能填补的并非文官职位的全部,实际上有将近一半的官职是授予“异途”(包括捐纳或满洲贵族)的。所以只有进士才肯定能当官,而举人、贡生做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以上数字参考张仲礼《中国绅士》)
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从几百万读书人中只能出一万左右的官,可见读书人做官跳龙门之艰难。《儒林外史》中马二先生劝告匡超人的话具有典型意义:读书人“总以文章举业为主,人生世上除了这件事就没有第二件可以出头。不要说算命、拆字是下等,就是教馆、作幕,都不是个了局。只是有本事进了学,中了举人、进士,即刻就荣宗耀祖。”
不过跳不进龙门的,只能走教馆或作幕这两条路。从读书人所学无非是如何做个好官的道德训诫而言,作幕更为自然。清代幕学名著《佐治药言》起首就称:“士人不得以身出仕,而佐人为治,势非得已。”大多数幕友都是功名不就才转而作幕的,虽只能“佐治”而不能“主治”,但毕竟是官府衙门的沾边者,于心可安,还能自诩为“治国平天下”的一员,不至于像周进那样无地自容。另一方面,作幕的收入也较稳定,从“治生”的角度来看,仍不失为一条道路。“笔耕”、“舌耕”总比“手耕”要好。《佐治药言》亦说:“吾辈以图名未就,转而治生,惟习幕一途,与读书为近,故从事者众焉。”
第一章知县换人做做看
担任师爷并非一辈子原地踏步没出息,居干了二十年师爷,跻身当知县,知县当了一年,被弹劾罢官,回锅当师爷,仍是生龙活虎。
幕友主要是一批未能爬上读书做官大金字塔台阶的读书人,那么当了师爷以后还能不能进一步参加科举考试,完成读书做官的壮志呢?或者是否能由其他途径使“佐治”升为“主治”?这种可能性当然是存在的。
下面举一个清代江南名幕汪辉祖的例子,则具师爷再走“正途”的代表性。
努力科举,改行当官
汪辉祖,字焕曾,号龙庄居士,浙江萧山人,生于雍正八年(1730),卒于嘉庆十二年(1807)。他十一岁时,父亲去世,由嫡母、生母守寡抚养长大。十七岁时考中秀才,但家境贫寒,无力再参加科举,只得于二十三岁时跟随做官的外舅,当一名书启幕友。以后立志学习刑名,到了三十岁,终于成为一名刑名师爷,在江浙两省州县衙门应聘作幕,办了不少疑案,名声鹊起,为州县官争相聘请。
汪辉祖在为人佐治的同时,仍孜孜不倦地向科举正途努力。乾隆三十三年(1768),他高中浙江省乡试第三名,成了一位举人老爷。但他并不满足,又先后参加了三次会试,终于在乾隆四十年考中进士,殿试二甲第二十八名。不巧的是,那年他正值生母病故,按当时法律要报“丁忧”,回乡守丧三年,不准选官。于是汪辉祖返乡,仍应聘作幕。直到乾隆五十一年才赴北京参加吏部选官,成为湖南宁远县知县,并于翌年赴任。这时他已是花甲老人了。
在宁远知县任上,汪辉祖以精明强干、清廉正直著称,后兼知道州。乾隆五十七年,他因故遭劾,革职返乡,但从幕“佐治”三十四年,先后为十六位州县官作幕友,“具有贤声”。其所著《佐治药言》、《续佐治药言》、《学治臆说》等书流传很广,是清代最著名的幕学指导书。
名幕不见得能成名宦
从汪辉祖的经历来看,幕友仍可以走正途入仕。另外,走异途捐纳做官也不是不可能。幕友收入丰厚,如能积蓄,亦可用自己的钱来买个官做做。这也有不少成功的例子。
清代乾隆年间有位名叫居的刑名师爷,在直隶州县当刑名幕友达二十年,案牍熟练,精于判案,很有名气,被州县官争相聘请。后来,这位居师爷觉得自己佐治二十年,积得不少余财,很想捐个官做做,大展身手。他自信轻车熟路,必定能顺利一路升迁,于是出银子捐了个大八成的县官,又到督抚衙门里找了些门路,很快就候得实缺,得任直隶南皮县知县。不料到任后,事事不称职——坐在堂上主持审判时,“愦愦如木鸡”,面对原告被告,常常面红耳赤,语无伦次,甚至瞪着眼说不出话来。拜见上官时,也是慌慌张张,手足无措,进退应对的礼仪无不颠倒,引得上官不悦。最后才当一年的知县,就以“才力不及”而被参劾罢官,不得已只好转回来重操旧业,继续当他的居师爷。奇怪的是,一旦面对案牍,他依旧剖断如流,精明果决。后来这位不走运的下台县官,只得自嘲有“穷鬼”附身。(纪昀《阅微草堂笔记·如是我闻一》)
幕前幕后毕竟不同
汪辉祖、居的例子都说明幕友可以走正途或异途做官,至于能不能胜任,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过大部分幕友一般都满足于“佐治”,并不特别力争成为“主治”。这是因为作幕与做官不同,作幕友的可进可退,不受官规约束,某些情况下比当官更安全、更有利。而官员要对治下百里之内的治安状况负责,发生命案、盗案不能如期破案,就要受到查参处罚。清初几位著名清官如于成龙、彭鹏等都曾因此而被参劾。
此外,地方官上面还有重重治官之官在监视着,办事、应酬稍有不慎,就会影响前程。再则,官员每判一个案子,都要慎又之慎,因为理论上错判案件,是要担负“出入人罪”罪名的,倘若确为过失,虽说可以减等处罚,折为罚俸、降级,但毕竟是仕途上的一个污点。幕友却只对官员个人负责,即使办错事,顶多被辞退,丢掉饭碗而已,何况刑名师爷办错案件,后果也是由官员承担。所以幕友虽不能“大展宏图”,但不失安稳,且岁修有保证,不至于被罚,也不会有什么需要应酬的——幕友只在幕后从事案头工作,绝少公开露面。
正因如此,幕友如转到台前,往往不能适应角色的转换,也很难扮演好所谓“琉璃屏”式的官员。居就是这种类型的典型。
师爷难懂官场游戏规则
除了那些实际利害关系的区别外,官与幕的为人之道也不相同。幕友理应真心对待幕主,而幕主亦要相敬如宾。所以幕友个人性情如何,并不特别重要。但地方官要应付的上司很多,只能虚与委蛇,对同僚也很难一片真心。
性情刚直或孤僻的幕友转变为官员时,常常因此得罪上司。如汪辉祖作幕一流、做官一流,可惜个性过强,在官场上吃不开。他初至湖南时,巡抚就告诫他不可锋芒太露。他虽注意收敛,但还是招来同僚的排挤、上司的猜忌。乾隆五十五年(1790),他被委派至桂阳检办刘氏四命案,半路遭遇山洪暴发,落水受伤,未能及时赶赴现场。那些平时对他不满的人,见状纷纷上奏参劾,以致最终他被革职罢官。
所以名幕很难成为名宦,幕友也为此而不力争入仕。
第一章五花八门的来历
师爷与雇主的关系无奇不有,有的是儿子当官,父亲在底下当师爷;一位女师爷更传奇,分别担任过父亲、兄长、丈夫的师爷。
和春秋战国时的门客一样,清代的师爷也是形形色色,并不像一般所想的那样,清一色戴瓜皮帽、架老花镜、蓄山羊胡、踱四方步,手持折扇,摇头晃脑。即便是读书人,也有种种来历。乾隆初年名幕万枫江在《幕学举要》中说:“幕中流品最为错杂。有宦辙覆车,借人酒杯,浇己块垒;有贵胄飘零,摒挡纨绔,入幕效颦;又有以铁砚难磨,青毡冷漠,变业谋生;又有胥钞谙练,借栖一枝,更有学剑不成,铅刀小试。”有的是下台官员,没落贵族;也有是学业不成,功名不就的读书人;更有的是资深胥吏,“流品错杂,优劣不一”。
师爷原是武林高手
清末四川有个知县在任上巧取豪夺,弄到不少银子,任满后想派人把这笔横财送回老家去,又怕路上被人抢走。正好这时他的表弟曹某来访,知县摆酒接风。曹某在席上自称“力敌百夫”,并挥舞双刀,当场表演,果然银光闪闪、风声呼呼,知县看得满心欢喜,就请他代为护送银子回乡。
曹某闻言洋洋得意,保证一路顺风,众幕友也纷纷赞叹祝贺。这时,惟有幕友中的蔡氏兄弟沉默不语。知县见状不悦,便责问蔡氏兄弟为何不表示祝贺。蔡氏兄弟说:“贵表弟武艺保命尚且不行,更何况保住银子。”曹某大怒,逼蔡氏兄弟上场比武。蔡氏兄弟果然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