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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丝里含有春光在内。
钱先生又指出一首中有重复字,即上引一首律诗里,有“催人”“从人”“游人”重出三个“人”字。王世懋《艺圃撷余》里说:“诗有古人所不忌,而今人以为病者。……若沈云卿‘天长地阔’之三‘何’,至王摩诘尤多,若‘暮云空碛’,‘玉靶雕弓’,二‘马’俱压在下,‘一从归白社,不复到青门’,‘青藏临水映,白鸟向山翻’,‘青’‘白’重出,此皆是失检点处,必不可借以自文也。”按沈云卿(佺期)《遥同杜员外审言过岸》:“天长地阔岭头分,去国离家见白云。洛浦风光何所似,崇山瘴疠不堪闻。南浮涨海人何处,北望衡阳雁几群。两地江山万余里,何时重谒圣明君。”这首诗里有“何所”“何处”“何时”三个“何”字。王摩诘(维)《出塞作》:“居延城外猎天骄,白草连天野火烧。暮云空碛时驱马,秋日平原好射雕。护羌校尉朝乘障,破虏将军夜度辽。玉靶角弓珠勒马,汉家将赐霍嫖姚。”这首诗有“驱马”“勒马”两“马”字。又如张文潜(耒)《夜》:“木落风高砧杵伤,孤城更漏入秋长。寒生疏牖人无梦,月过中庭树有霜。报落梧桐犹陨叶,知时蟋蟀解亲床。年年多病浑无寐,静对楞严一炷香。”这里“木落”“报落”两“落”字,“无梦”“无寐”两“无”字。这是指七律中以字的重出为病。
再讲赵孟畹氖榛す总赖氖榛总赖氖玻す洳氖榛洳氖刮摺V挥姓悦项的诗书画都是好的,可以相配。又元人的画简逸,即赵孟钏档募蚵剩磺蠊は福堑氖瓷璨氏伺ǎ胨堑幕灰恢隆G壬运臻档摹笆宦伞碧岢鲆晌省G壬凇吨泄胫泄防锍疲骸八臻抖绿獍稀肪砦濉妒槟怠蠢短镅逃晖肌怠匪担骸赌抵杏谢还勰抵杏惺保弧斗锵璋斯邸ね跷獾雷踊匪档酶宄骸澳当臼希遘葡驾ィ窆鄞吮诨嗳羝涫迩叶亍!闭馐撬怠笆宦伞保词姆绺褚恢隆G壬菡悦项的画简率,诗浓纤,说明诗画的风格不一致。举他的《东城》作例:“野店桃花红粉姿,陌头杨柳绿烟丝。”这里用了色彩字,又用了两个比喻,显得设彩纤浓了。最后谈到方回不称赵孟畹氖蛩纳璨氏伺ㄓ敕交氐闹髡挪缓希圆惶杆氖恕
《谈艺录》读本(一八)论竟陵派诗
竟陵派锺谭辈自作诗①,多不能成语,才情词气,盖远在公安三袁之下②。友夏《岳归堂稿》以前诗,与伯敬同格,佳者庶几清秀简隽,劣者不过酸寒贫薄。《岳归堂稿》乃欲自出手眼,别开门户,由险涩以求深厚,遂至于悠晦不通矣。牧斋《历朝诗》③丁集卷十二力斥友夏“无字不哑,无句不谜,无篇不破碎断落”,惜未分别《岳归》前后言之。友夏以“简远”名堂,伯敬以“隐秀”名轩,宜易地以处,换名相呼。伯敬欲为简远,每成促窘;友夏颇希隐秀,只得扞格。伯敬而有才,五律可为浪仙之寒④:友夏而有才,五古或近东野之瘦。如《籴米》诗之“独饱看人饥,腹充神不完”,绝似东野。《拜伯敬墓过其五弟家》之“磬声知世短,墨迹引心遐”,《斋堂秋宿》之“虫响如成世”,又酷肖陈散厚⑤。然唐人律诗中最似竟陵者,非浪仙、武功⑥,而为刘得仁、喻凫。(102页) ①竟陵派锺谭:锺惺字伯敬,有《隐秀轩集》。分天、地、玄、黄……三十三集。谭元者字友夏,有《岳归堂集》十卷。两人皆竟陵人,因称他们提倡的诗为竟陵派。
②公安三袁:袁宗道、袁宏道、袁中道兄弟皆公安人,因称公安三袁,他们提倡的诗称公安派。
③牧斋《历朝诗》:钱谦益字牧斋,有《列朝诗集》甲乙丙丁等六集。又《历朝诗集小传》十卷。
④浪仙:贾岛字。东野:孟郊字。
⑤陈散原:陈三立,号散原老人,清末诗人。
⑥武功:姚合,唐诗人。授武功主簿,世称姚武功。
这一则讲竟陵派锺惺、谭元春的诗。钱先生先讲谭元春的《岳归堂稿》,认为早期的诗,佳者近于清秀简俊。如《谭友夏合集》卷一《马仲良邀饯同茅老若赋·亭皋木叶下》:
秋风带早寒,吹君邻家树。叶叶望远吹,在君阶下遇。本与叶相别,飘焉墙瓦赴。飒沓散秋回,非为霜所误。如何故人影,看作霜天路。是夕灯外菊,同心照迟幕。
这诗赋“亭皋木叶下”,是写秋景,又是饯别,从木叶下写到将与友人分别的“如何故人影,看作霜天路”,再结到“同心照迟暮”上去。是写得比较清秀的。再看他后来所作,如《谭友夏合集》卷二十一《德山》:
维舟无所住,深入乱云间。江水高僧性,梨花古佛颜。塔灵抽寸寸,碑晦想班班。秘密闻幽鸟,威仪见别山。穿筠不愿尽,烹蕨有时还。移步孤峰下,如同树影闲。
这首诗写停船登山入寺,用“江水”来比“高僧性”,意义不明。用“梨花”来比“古佛颜”,当比白。“塔灵抽寸寸”,自注:“周金刚自言,塔长三寸,我当再来。今一寸矣。”这个注不可解,塔高有一定,怎么会长高一寸?“碑晦”意义不明,“晦”是“晦明阴雨”的“晦”,如日暮的阴晦,碑怎么晦,倘碑字剥落不明,又怎么“想班班”?“鸟鸣山更幽”,是山幽而非鸟幽,何以称“幽鸟”?听鸟鸣并不“秘密”,何以称“秘密”?庙里有高僧,怎么称“烹蕨有时还”?这就“幽晦不通矣。”不过谭元春后来的诗,也有明通的,如《谭友夏合集》卷二十一《怀杨修龄先生》:
一诗曾寄到园林,三载怀中未报音。闻议沙场徒气塞,若归原野本情深。德山风雨吹秋舫,穿石云涛涨古琴。闻却此人边事急,明君何可但无心。
这首诗写得清新,说对方有诗寄来,藏在怀中三年未报。对方有将才,所以他议论边疆战事,徒然气塞,感叹朝廷不用他去守边疆,倘然归隐原野本有报国深情。归隐到德山是坐船归来的,只剩风雨吹秋舫。弹奏古琴的声音与穿石云涛相应。闲却此人不用,使边报紧急,君王怎么可以无心抛弃他呢?从这里看,他后期的诗也有清新的。因此,饯谦益《列朝诗集小传》的《谭解元元春》,评谭元春诗:“以俚率为清真,以僻涩为幽峭,作似了不了之语,以为意表之言,不知求深而弥浅;写可解不解之景,以为物外之象,不知求新而转陈。无字不哑,无句不谜,无一篇章不破碎断落。一言之内,意义违反,如隔燕吴;数行之中,词旨蒙晦,莫辨阡陌。”这样的批评,指谭诗中有些诗或句是可以的,指所有的诗是不确的。
再看锺惺的诗,如《隐秀轩诗·地集》的《六月初五夜月》:
长夏不肯晚,既晚亦苍凉。凉色已堪悦,况此纤月光。初生如新水,清浅半东墙。寻常如乍见,悲喜触中肠。对月本佳况,乡思亦无方,且复共明月,无为念故乡。
这首诗写得清真,并不晦涩。他的诗也确有晦涩的,如《隐秀轩诗·黄集》的《夜》(十月十五夜,舟已过德州,泊柿林作)。
天寒无不深,不独夜沉沉。难道潮非水,何因风过林。戏拈生灭候,静阅寂喧音。到眼沙边月,幽人忽会心。
这里的“夜沉沉”指夜深,但说“天寒无不深”,即不仅夜深,别的一切都深,这话不好理解。“难道”一联费解,难道潮不是水,为什么风吹过林。“风过林”指起风了,有风就有浪,这跟“难道”句无关。有风起浪,这是浪,不是潮,潮的来去有定时,与风无关。这一联不可解。下联的“生灭候”“寂喧音”,从“风过林”来,这是风生,风生则林喧。松风定即风“灭”,风定即音寂,这和“风过林”结合。但上两联有不可解处。锺惺后期的诗也有清真的,如《隐秀轩诗·宇集》的《春幕看桃花宿王氏山庄作》:
春遍郊原恐易终,人情争向数朝红。曾经咏赏心尤恋,未接香光魂早通。山月一更风雨后,园花半日霁阴中。忍看归路飞飞处,较昨来时已不同。
这首诗写得明白,“数朝红”,即数朝的红桃花,说明红桃容易谢落。“未接香光”的“香光”指桃花,如《诗经·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用灼灼来形容桃花,即指它的光。桃花是花,所以连带提个“香”字。经过一更风雨,“飞飞”正指花谢花飞了。这首比较清真。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锺提学惺》说:“余尝论近代之诗,抉摘洗削,以凄声寒魄为致,此鬼趣也。尖新割剥,以噍音促节为能,此兵象也。”又称“其所谓深幽孤峭者,如木客(山中怪物)之清吟,如幽独君之冥语,如梦而入鼠穴,如幻而之鬼国。”这就说得过分了。钱先生指出:“伯敬欲为简远,每成促窘;友夏颇希隐秀,只得扞格’,就跟钱谦益的攻击大不同了。钱先生又用孟郊的寒、贾岛的瘦来比锺谭两人的诗,是有所肯定的。
钱先生又指出刘得仁、喻凫的诗似锺、谭。如刘得仁的《宿僧院》:
禅地无尘夜,焚香话所归。树摇幽鸟梦,萤入空僧衣。破月斜天半,高河下露微。翻令嫌白日,动即与心违。
喻凫的《题翠微寺》:
沿溪又涉巅,始喜入前轩。钟度鸟沉壑,殿扃云湿幡。凉泉堕众石,古木彻疏猿。月上僧阶近,斯游岂易言。
这两首诗,中间四联写景,写得深细有特色,不同一般的泛泛而谈,颇近竟陵派诗。
《谈艺录》读本(一九)竟陵派诗论
锺谭论诗皆主“灵”字,实与沧浪、渔洋之主张貌异心同①。《隐秀轩文》往集《与高孩之观察书》曰②:“诗至于厚,无余事矣。然从古未有无灵心而能为诗者。厚出于灵,而灵者不能即厚。古人诗有以平而厚者,以险而厚者,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