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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淌出来的竟是一曲《Casablanca》!吉它的音符编成了一张网,俘虏了我年轻的心。吉它的音符又像是一场细雨,在我干涸的心田上撒着欢儿。我的心开始颤抖,嘴唇也开始无意识地哆嗦。《Casablanca》在耳边流淌,面前的老者变成了一尊令我敬重的神。是的,起码在这一刻,他是神,而不是人。他已经不是虎狼年岁,自始至终,我没有从他的身上找到半点属于欲望的元素。那么,在他面前,我又是个什么角色呢?难道他把我当孩子了?不是!绝对不是!
“你去问阿美了?关于我的情况……” 我拔下耳塞,强压着激动说。
“重要的是你能让我关心。”他似乎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我更希望你只是把我当玩具!”
“哈哈,傻孩子,我已经不是喜欢玩具的年岁了!”
“那……我还能为你做什么?”
“记住!你对我来说,并不是没有价值,你只是没有钱!”
他说出这句话时,目光失去了焦点,却把一种寂寥的脆弱泄露了。也许我身上有他需要的东西,正像是他身上有我需要的钱。也就是说,在金钱之外,他是个穷光蛋,并且认为我是个富翁?
可是,到底我身上的什么东西被他当成宝贝了呢?
不管他是光明磊落的,还是居心叵测的,我都被感动了。不是因为他在我身上花了钱,而是他送给我一个“随身听”。——他不仅拯救了我的生命,还在关注我的心灵。而后者对于我来说尤为珍贵。
“你暂时住在我那里……只需要住在那里。”他按灭了烟蒂,轻声说。
“我能为你做什么?”我对于这个问题还是耿耿于怀。
“让我慢慢想……”他说着,朝对面的座位招了招手,叫司机送他回去。
我从座位上起身时,下意识地朝周围看了看。真的没有清晰的目的,脑子已经被酒精麻痹了。
陡地,邱友南的目光却利刃一样在我脸上划过。我并不是第一次看见他这种犀利的目光,阿美带我去找他时,初次见面,打量我时,目光也如此犀利过。他的目光犀利之时,整个人变得像个豹子。他就是个豹子!他在弱肉强食的世界上打拼,从众人手里夺取食物、聚拢钱财。他是个成功的豹子,能在这个世界上捞到钱财的人,没有一个不是强者。
“董骅不是我的司机,是特别助理。”他强调地说着,目光异常阴冷。
这阴冷的目光比犀利的更可怕。听了他的这句话,看见他如此阴冷的目光,我才清晰地意识到,我刚才从座位上站起时的那个环视,确实是寻找董骅的。这个邱友南看来远比我想象的狡诈,绝对不是个胡乱在女孩子身上花冤枉钱的老糊涂。而且,他竟能用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表达对我的防备和对董骅的敌意。
如此说来,我,陈锁锁,在邱友南面前,首先只能是个女人,其次才能有别的身份。
第二部分:委身风尘雷同的经历
夜已经很深了,空调上的小绿灯亮着荧火般微弱的光。我躺在床上,看着那个绿色的亮点,难以入眠。前路是什么呢?我在这栋属于邱友南的小楼里,到底是在扮演什么角色?除了一万块钱的行头,我还是身无分文。他没有给我现金,或者是为了防备我跑掉。那么,我就这样跟着一个糟老头子过下去吗?要过几天、几个月、还是几年?他如果永远只是给我吃饭穿衣,而不让我手里握着钱,那我跟他豢养的一条宠物狗有什么区别?
“锁锁……”忽然,门外忽然响起了邱友南的叫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吓得汗毛直竖,不由得拉紧毛巾被,蒙住了头。睡时已经把门反锁了,不过这没有用,他有钥匙,这是他的家。我猜他要进来对我采取行动了——尽管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可这一刻他真的来了,我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我的心在黑暗中无声地大喊着。太可怕了!一个身材矮小、枯瘦如柴的干巴老头子,要和我同床共枕……
我一声也不敢吭,就装作没听见吧,或许能躲过一时。我蒙紧被子,生怕他听见我咚咚的心跳声。我一边祈祷着他别进来,一边又在孤注一掷地等着门被推开。
“没忘记吃药吧?”门外的声音放大了一点儿。
我还是蒙紧被子,死不出声。
很快,他离开了,脚步声越来越远。
他这是真在关心我吗?我不知道!真的想不通我有什么资本值得他关心,也想不通关心我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我既然进了这个门,就已经是他的物品了,他又何必畏缩、何必伪装呢?我掀开被子,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来今晚因喝酒过量,真的忘记吃药了。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感激他,过度的恐惧已经把所有的理性灭了个精光。
我挣扎着起身,开了一瓶矿泉水,把药吃下去。
感冒药起了作用,我很快沉睡了。
醒来时,我首先看了看门口,门还是关着的。然后,又检查了一下身上的睡衣,一切如常,这才放了心。
我轻手轻脚地起身,准备下楼洗漱。邱友南的房门紧闭,看起来还没有睡醒。
来到了楼下的浴室,我站在镜子前照照自己。感冒好了,食物营养也跟上来了,脸色又珍珠一样亮晶晶的了。年轻真好,吃喝不愁真好!窗外艳阳高照,我的心情也似乎明净起来了。就这么过吧,一分一秒、一天两天地过吧。
餐桌上只摆着两份早餐,煎蛋、牛奶、苹果汁和一碟切成薄片的法国面包。看来邱友南喜欢吃比较嫩的煎鸡蛋,里面的蛋黄半生半熟。他只吃了一半,就把手里的刀叉放下了,点上了一支烟。接着,他边抽烟边看着我吃,好像我咀嚼的动作成了迷人的特技。我被他看得有些难为情,也把刀叉放下了。
“看年轻人吃饭都是享受。”他这才微笑着说,“你多吃,还长身体呢。”
“嗯……”我应着,端起了苹果汁。
“昨天,我根本没有回香港。那边的事情还蛮要紧的,我得回去一趟……”
“回……香港?”我疑惑。
“我一直住在香港,生意也在那里,偶尔来广州散散心,开个酒吧也是为了有个地方,方便散心。”
“昨天为什么没回去?”
“不放心你。”
不放心我?我有什么让他不放心的?反正绝对不会是不放心我的病,一是病不大,二是我在他心目中并不是个什么重要人物。陡地,我想起了董骅。我开始心虚了,忙低下头,用小匙在杯子里轻轻搅着。
等我再抬起眼睛时,发现他已经垂下了眼睑,看着指间的香烟燃起的袅袅白雾。好一会儿,才低沉地说:“……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个穷小子,也得过一场病,不过比你的病重得多。因为没有钱治,很快就恶化了。我的一个朋友眼看我就快没命了,索性把我带到了他的女老板面前——就像阿美把你带到我面前一样。那个女老板花了一大笔钱,才救了我的一条命……”
我听得呆住了。望着面前的这个老头儿,我根本想象不出他年轻时的苦难际遇。然而,美好的记忆是不会枯萎的,多年以后,就是在旁人听起来还是如此鲜活。这种雷同的经历,一下子拉近了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同命相怜”历来是一种威力极大的情感。
“后来呢?”我本能地好奇了。
第二部分:委身风尘洒脱不羁的神情
“后来就是故事了……”他按灭了烟头,没有再说下去。
这个老头儿对我来说,成了个急欲破解的谜。我想知道他一共有多少女人,现在有无家室,妻子在哪里,儿孙几人……可很显然,他现在不需要我关心这些。我只有把好奇继续埋藏,因为我与他的关系,还承受不了这么多情感的成分。
至此,我已经相信他刚说的“不放心我”,是不放心我的病了。同时,我想起了昨夜他在门外跟我说话时怯怯的声音,心头不由得一阵温热。卡西莫多的爱也能感人肺腑。想到此,再望着近在咫尺的邱友南,我开始有些不自在了。
“在想什么?”他柔和地问。
“猜猜。”我感到无法表达。
“你和她们的不同,就在这里!”
“她们?”
“她们最关心的,是能从我身上捞到多少钱!”他叹了一口气,“你,关心我钱以外的事。所以,我只收留了你这只病猫……”
就在这时,保姆把董骅引了进来。
他依旧是一幅洒脱不羁的神情,双目炯炯有神,嘴角似笑非笑。他是一个美男子,这样的男人生来就是让女人们垂涎欲滴、争风吃醋的。
董骅径直走到餐桌旁,和邱友南打了招呼之后,从皮包里拿出一个没有封口的信封,递给我。我疑惑地接过来,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陈小姐,这是你的身份证。”董骅简单地说。
他这么一说,我才恍然大悟。这两天的新奇刺激太多,我竟忘了身份证被扣的事。惊讶、惊喜、不可思议——这两天,我一直陷在这类情绪里。“有钱能使鬼推磨”。对于穷人来说,比登天还难的事情,在邱友南这里比喝口凉水还容易。
我想对董骅说声谢谢,最后还是咽了下去。我再次提醒自己,我应该感谢的,永远是邱友南,也永远只有邱友南。
董骅总是比我表现得更聪明。他朝邱友南笑了笑,就转身准备告辞了。
“等等,董骅,我有事情要跟你说。”邱友南说着,示意董骅在身边坐下来。
“邱先生有事尽管吩咐。”董骅恭敬地说。
“我必须回香港一趟,马上就得动身。”邱友南说,“在家里,保姆会准备一日三餐。锁锁外出的所有费用,由你代她支付。等会儿我会把足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