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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说下去。”
“二姨派我去山里找到那股土匪,任务是接上关系,了解情况。”
“二姨有什么打算?”
“暂时看不出有什么具体打算。这个人做事很稳,目前好像只是想多了解些情况。”
“是不是还有点儿不想动?”
“有这种可能。潜伏了二十年,没有任何活动,自以为很有本钱了,要干自然就得干件值得的大活儿。二姨对武胜山区位置的重要性是怎么估价的,我还不知道,但另外一点我能明显地感觉到:二姨不怎么相信那股土匪成得了多大气候。”
“这就是说,短时期内不会有大举动。”
“如果我向二姨报告情况时再打点折扣,几乎可以肯定会这样。”
“既然是这样,你完全可以按正常系统报告情况嘛!”
“问题是我临时采取了一个行动。”
“你说吧。”
“武胜山虎牙峰一带共有四股土匪,它们的人员组成和政治态度互有差别。和台湾挂上钩的那股,成员中地富成分比例较大,为首的是个越狱的反革命罪犯。且不谈另外两股;还有一股,活动地区与刚说的那—股邻近,而它的组成,除了—部分刑事犯,大部分是邻近省份因派性斗争而逃出来的人,领导权也在这批人手里,为首的叫叶军,可能是化名。”
“你想利用这股土匪?”
“是的,因为我认为这是当时当地可能找到的最有利的办法。部队显然暂时顾不上管土匪的事,我们又不能听任那股与台湾挂钩的土匪活动、发展。那样将来清剿时就得付很大代价。您可能不了解那里的地形……”
“不,我了解一些。”
“那我就不再说明这一点了。”牛威将信将疑地瞥了父亲一眼,“我当时想,我的计划是必要的.但是也涉及重大的政治原则问题,需要上级批准。我觉得原来的系统不会立即做出决定,而我也不能等待……”
“你认为你的直接领导没有决断能力?”
“他不缺少这个能力,我怀疑他缺少勇气。”
“为什么?”
“因为‘文化大革命’。”
“这样笼统的说明不行。牛东贤态度严厉而语气刻板。其实他对别的下级也不都这样。这种过分,实际上还是他偏爱儿子的一种曲折反映。
“我不能指责我的直接领导。再具体一点讲,那就是‘文化大革命’对每一个人的心理都会产生影响,即使我们这个部门的人也不例外。在关系重大的问题上做出决断时,会怕犯错误,怕担责任,不敢果断做出明确决定,甚至不敢明确地向上级请示。这样就会使我失去一次不可再得的机会。”
牛东贤把烟斗从嘴角挪开一点。他心里承认儿子的话有道理.并且可以猜想到大概那个直接领导已经有过几次不敢负责的表现,只是儿子不愿明说罢了,但仍以挑剔的语气问:
“于是你就自己做出决断了?”
“当时是这样,但我留了余地,就是事后要得到您的直接批准。如果您不同意,我可以停止进行,并且取消已经达成的协议。”
“什么协议?”
“我看我还是按顺序讲。根据二姨的要求,我首先到了那股与台湾挂了钩的土匪那里,接上了关系,了解了一些情况……。
“这些情况日后你补一份报告来。”
“是。离开那里以后,我绕到了以叶军为首的土匪那里,并且和叶军进行了一次单独的谈话。我使他相信了我是一个有权威的公安人员,但又不使他感到是一个直接的威胁,只让他感到是个潜在的压力。做到这一点以后,我们的谈话就比较容易地产生了结果。就是说:叶军同意对那股台湾土匪加以监视、袭扰、削弱,如果可能就消灭他们。不过他说短期内没有这个力量。”
“你的交换条件呢?”
“承认他们这样做——如果确实做的了——是我们所希望的。”
“他们不会满足于这个笼统的说法”
“是这样。我要叶军自己提提,希望从这种‘承认’中得到什么具体好处。结果他提了三点:第一,他们希望在适当的时机能够不受审判地投降;第二,即使需要审判,也应从宽处理;第三,他希望理解他个人的苦衷。”
“当土匪的苦衷吗?”
“他说,他,还有他手下的一些人,本来都是普通群众,有的还是团员,后来参加了派性武斗,比较积极,有的打死打伤过对方的人,比如他承认他就打死过对方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对方武斗队里的头头。再后来,对方占了绝对优势,把他们这—派彻底打垮了。他和另一些人虽然当时侥幸逃脱,但对方四处追拿他们,扬言要向他们‘讨还血债’。他们也都知道落在对方手中断无生理。叶军说,对方有些人很残暴。武斗当中,你死我活,可以理解,可是对方有一次打赢了之后,竟把被他们打死的人的尸体吊在树上练习打靶。”
“你好像有点儿同情他?”
“不!我只是客观转述他的话。任何人走上犯罪道路都有他可以说明的原因,这是您教给我的。即使是那股台湾土匪,我接触了其中几个地富成分的家伙,其实他们本来也不一定是刁顽之辈,尤其是那些地富子弟,在生产队里干活,虽说待遇有些差别,只要过得去,他们也认头。我了解了一下,他们确实比较集中地来自几个地方,而这几个地方,正是运动初期横扫牛鬼蛇神斗得最凶的地方。有人告诉我,他所在的那个县,四五天当中就打死了‘四类分子’及其家属二百七十多人,包括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大和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有十几户人家被满门杀绝。被打伤的、致残的就更多了,‘四类分子’及其家属几乎没一个没挨过打的。这个人说,他如果不跑出来,肯定会被打死,因为他知道自己脾气倔,挨打时不会下跪叩头求饶。”
“你离开正题了。”
“是。叶军讲的那些情况,我都是听听而已,因为一时我无法辨别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或者有没有夸张之处。不过,他最后有一句话,我原则上表示了同意。”
“什么话?”
“他说,他既然把国民党的土匪当敌人对待,至少应该承认他是有爱国心的。”
牛东贤沉思了片刻,结论地说:
“好吧,尽管我不完全同意你的一些具体说法,不过我不反对给叶军一次机会。如果他真能做些好事,将来自然可以将功折罪。这是我们的一贯政策,即使没有什么协议,也会这样考虑的。当然,既然建立了这种联系,你可以把它保持下去,并且利用这种联系主动做些工作,比如劝他们尽量少侵扰附近群众,有条件的话自己种点粮食、蔬菜。”
“他们已经这样做了。叶军带我去看过他们的稻田和菜园。”
“嗯,总之,他们欠帐越少,将来算帐时咱们就越主动。有两点你要特别注意:一、不要抱不切实际的幻想,思想上始终要保持高度的警惕;二、客观上讲,他们强一些,对那股台湾土匪的牵制就会更有力些,但这要靠他们自己;绝对不允许你通过任何直接间接的方式帮助或纵容他们发展力量。”
“是。”
“这部分活动,既然这样开始了,以后就直接向我报告吧——少让下面的同志担些政治上的责任也好。我给你另外安排一个请示报告的系统,安排好了,让他去找你。你得立即回康平以免引起二姨的疑心。”
“明白了!”
“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我立即回康平,不能去看妈妈和小弟小妹了,他们都好吗?”
“都好。”
“表弟也好吗?”
“阿昌也好。他虽然开始工作还不久,有时候显得比你还成熟些。我总觉得你比较感情用事。”
“是,我努力改。”
“噢,”牛东贤笑了笑,“这话是作为父亲对儿子说的。对了,工作谈完了,你坐下吧。坐—会儿——两分钟。你显得很累;身体还行?”
“身体很好。现在是有点儿累,不过还顶得住。我有时候整月数月地一点事都不干。”
“要坚持锻炼。不要荒疏了业务。”
“您忘了?我是工学院队体育器械保管员,这个身分正好掩护我从事业务锻炼。”
牛东贤点点头,但没再说话,似乎又在想着什么事。牛威站起来,说:
“爸,我走了。”
“不,你再等一会儿。”牛东贤叫住了儿子,但没再让他坐下,而且又想了一会儿才说,“刚才我想起了项河。他在武胜山打过游击,我了解一点武胜山的情况,就是听他讲的。他的儿子项光是你的同学,也在康平……”
“昨天我遇见项光了。”
“噢?怎么刚才没讲?”
“我原以为这些细节不必向您报告。”他简单讲了讲与项光邂逅的经过。
牛东贤一边听着一边又陷入了沉思。牛威讲完后好一会儿,他才下了决心地说:
“这事我很为难。不过幸好……”他原想说幸好你是我的儿子,但终于没说出来,留给牛威自己去理解,“幸好你还可靠。项河的案子与你无关,你不要问,甚至也不要做任何猜想。你可以这样理解,由于某种个人的原因,我承担了照顾和保护他的家属、子女的义务。”
“您可以不必告诉我为什么,只告诉我要我做什么和怎么做。咱们这个部门不是经常这样的吗?”
“噢,不仅仅是这样。你还必须做到,不能让任何人,就是说除了你和我之外的任何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还有,这个任务也不在我们的正式计划之内。”
“我理解您的意思是除了当面请示报告,不得在任何系统的请示报告内提到这件事,是这样吗?那么,您得给我一个原则,然后我有权在这个原则范围内相机行事。”
“在不使任何人能感觉到我们在照顾和保护项河的家属子女——我提醒你,那会严重影响项河的案子,给党和国家的利益造成巨大损害!在这个前提下,你尽量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