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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瓶吃了一惊,又见萧千总脸色发白,语声儿更小,说:“鹰眼高朋厉害!天一亮他就带著十多个官人先到东大街的一家茶庄去打听,后来知这姓韩的是住在北大街的店里,他们又去搜找。原来韩铁芳一夜也没回后,他的屋里只搜出许多金银、行李,跟一只铁剑销。”
雪瓶暗觉惊诧,心说:韩铁芳可往哪儿去啦?
萧千总又喘吁吁地说:“咱们也得小心一点.听说鹰眼高朋早就把咱们的事都给探出来啦!他不但知这你没走,走的不是你,还知这韩铁芳跟咱们的那些瓜葛,秦杰拿著方天戟,这时正在街上找对头呢!听说仙人剑于昨夜受了伤,我没听人说是怎么受的伤,伤大概轻不了。”
雪瓶冷笑著说:“管这闲事干嘛?跟咱们一点相干也没有,反正咱们一天一夜也没有出门,无论有甚么事也不能讹上咱们。”
萧千总吐吐舌头说:“可是,我的姑爷爷,你不想昨儿晚上咱们这儿是谁来啦?”
雪瓶摆手说:“那绝没有人知这。”
萧千总又一探头,说:“没有人知这?哼!姑娘你别以为人家都是聋子都是瞎子!高朋、秦杰,早就盯上咱们啦:不过,也许是还有大王爷的余威镇慑著,又猜不透你到底有多大的本领,还没敢拿锁链来锁咱们就是啦!可是……”
雪瓶冷笑著,表示不惧。
萧千总又说:“你若是不信,咱们这时候要走,恐怕就难以离开这座迪化城了!”
雪瓶忿然地说:“冲著姨夫这句话,我们一两天就起身,到时候我看看有谁敢来拦!”虽然口中这样说著,心里却很悬念、烦恼,心想:韩铁芳没有下落,我又不能走了。
萧千总还要往下说话,他的太太却在屋里叫他,他叹了口气,走了。
雪瓶发呆了一会,到如今才觉得无计可施,韩铁芳昨天既没有被捉,可也没有回店,这岂不是怪事么?……她忧疑了一天,直到晚间,仍听不见韩铁芳的消息,觉得自己是白费了一番力,好不容易托付了玉钦差安置他,他都走了,当然玉钦差就是想要找他,也绝找不到了。最可恨的是鹰眼高朋那些人,他们不敢来犯我,却去欺负他,又儒弱、又可气!
萧千总一天也没到酒铺去:连屋子都不敢出,才交初鼓的时候,他就在他的里间铺上了被窝睡了。
绣香虽是在店中,可是手里总不放掉针线,在灯下改做她丈夫的棉衣。待了些时,雪瓶到她的屋里来,因为萧千总已经睡了,绣香就跟她在外屋谈话。
雪瓶悄声问说:“晚饭后,我姨夫没有再出去吗?那韩铁芳的事,还没有听出一点结果来吗?”
近来她只要一提到韩铁芳,脸上就有一些发烧。
绣香皱著眉说:“没有,他不敢出门,他说怕方天戟秦杰打他,怕鹰眼高朋抓他。”
雪瓶哼了一声说:“人家抓他干甚么?”说著就在绣香旁边坐下,不胜烦恼。
绣香似乎也猜透了她的心事,就劝著说:“不要紧,明天我想法托店里的人,打听打听好了,你别著急!”
雪瓶说:“我才不著急呢!”说出了这话,她的双颊越发徘红,又灰心地说:“他的事我们也管不著,不过我总觉得这事情很怪!我们再在这里住几天,也走吧!”
绣香点头说:“我想也是,钦差那儿既然不肯见咱们,咱们冉在这里住著也实在无事可作。这回出来钱虽带得不少,可是若在这儿消耗得大多了,回去的时候,手边也就不大宽裕了。你姨夫在乌尔土雅台虽说是个闲差,究竟告假的日子太多了,也不好;你那小兄弟还在那儿,我也不太放心;再说,我也希望赶快回尉犁看看,到底幼霞那孩子回去了没有?她是跟咱们一块儿出来,可是她独自不辞而别,万一在路上有甚么舛错,咱们将来见著她的妈妈可说甚么好呀?”
雪瓶也点点头,眉头往一块儿皱得更紧。.
绣香又说:“在这里天气也冷了,咱们带来的衣服又少,南疆还暖一点,所以不如回南疆去,若是再冷一点,天山可就不好走了!”
雪瓶说:“是呀!在此既然没有事,为其么不回家呢?”
绣香也发愁地说:“只是罗小虎的那官司……”
雪瓶对这件事倒不大关心,耳边听得秋风刮著落叶煞煞地响,心中却充满了凄凉惆怅之感。绣香仍坐在她的对面谈著一些家常话,句句话也都是想安慰她,听绣香的意思也真跟玉钦差差不多,也是劝雪瓶回尉犁,以后带著那施妈跟老家人好好地度日,而她刚回到乌尔土雅台,等地丈夫把官办了,他们就到尉犁与雪瓶一同过活,以便永这照应著雪瓶。然而她不知这这些话到雪瓶的其中很是无味,绣香只管谈著,雪瓶却只是呆呆坐著驰思发愁,不觉两更都敲过了。
这时候,忽觉得屋门开了,绣香还以为是被风吹开了,她刚要起身走过去关,雪瓶却早已觉出事情有异,已先站起。这时由外面进来了一个男子,把绣香蓦然吓了一大跳,但在灯光之下她们齐都看见进屋的正是韩铁芳,尤其雪瓶看得最分明。她见韩铁芳仍然穿著昨天的衣裳,手中仍提著宝剑,可是发上衣上沾著不少尘土。门已随之紧闭上了,韩铁芳并回身上了插关,绣香又惊又喜,说不出一句话来。
雪瓶却先将油灯压小,然后走过去两步问说:“韩大哥你从哪里来?”
韩铁芳转过身来,人虽狼狈,但神情却很镇定。他将手摆了摆,说:“没有甚么事!萧太太跟雪瓶姑娘都不要惊慌。昨晚我因为没走成,就藏在那儿的一间搁破烂东西的屋子里,那屋子里也有人进去取了两次煤炭,可是竟未发现我,我在那里一直藏了一天,并且听见那里人谈说了许多的事。仙人剑张仲翔伤并不重,一半日就会好,罗小虎大概要解往伊犁,他们将于沿途杀害,给铁霸王报仇。”
听到这里,绣香还是弄不明白,雪瓶却微微地冷笑。韩铁芳又说:“我是才从那里逃回来的,我先回到店房,才知道今天鹰眼高朋率著人留到店里搜查,把我的行李、剑销,连银两全都给拿走了。
情形既是如此紧急,我想非得当夜离开这座城池不可,要不然,到明天定又有许多不便!”
雪瓶说:“可是,此时城门已经关了,你怎么出去?”
韩铁芳微笑说:“那倒不要紧。我跟我师父一提金萧仲这学艺之时,曾练过飞上越下的本领,这这城墙也许还挡不住我,只是我不想走远,想到时帮一帮罗小虎的忙,以尽友谊,我还要斗一斗仙人剑张仲翔、方天戟秦杰那两个混蛋!”他不觉得愤恨得骂起来了。缓了口气又说:“我想到城西暂且找个地方居住,靠著往伊犁去的大道近,届时好拦截张仲翔等人,我并需要一匹马,如果截不住,我就骑马赶到伊犁……”
他的话尚未说完,雪瓶就已明白了他的来意,就说:“好,好,我给大哥拿些银子作店钱,我这里有两匹马,您随便把哪一匹牵走。”
韩铁芳似乎有些惭愧的样子,又拦手说:“钱也用不了太多,只消几两银子便够,马也非立时就用,而且北大街那店房已给我顶备好了一匹,刚才我已经说好了,随便甚么人都可以取来。我约下个时候吧,后天清晨在西门外五里地内请姑娘派个可靠的人将马匹送来,届时我必在那里等候。”
雪瓶点头说:“好,我先去替大哥拿银子来。”当下她开了门匆匆就出去了。
这里绣香的目光又直直地盯住韩铁芳的脸上,并且很客气地说:“韩大爷请坐下歇一会吧!”
韩铁芳却叹息著说:“我屡次来惊扰,真是不安!”
绣香微笑著摇头说:“不要紧,我一点也不惊恐,因为早先我跟著我们的小姐,就是春大王爷,那时候我真是其么事情也都遇过了。”
韩铁芳也感叹地说:“春前辈那真是旷古绝今的一位奇侠!”
绣香露出悲意,又说:“她有个亲生的孩子,二十年前在祁连山……”
韩铁芳也正专心去听,不料雪瓶又进屋来了,绣香也就将话止住。雪瓶诚意恳切地将一小包儿银钱交在韩铁芳手里,韩铁芳这回是初次由她手里接钱,他不胜惭愧地,尤其是从她那一双纤纤的玉手中接钱,更觉得脸红。钱拿到手中,想收藏在怀里,但腰间又系著那条带子,而且衣服很瘦很紧,他只得先回手将银子包儿放在桌上,随后就解带子、解钮扣。他动作很匆忙,也没有留心由怀里掉出甚么东西没有,背过脸去,先将银包揣在怀中,再将腰带系紧,拱了拱手,提起剑来就说:“我要走了,萧太太跟姑娘请安歇吧!再见!”说著他就去开门。
雪瓶又这上两步,仰著脸儿悄声问说:“韩大哥,不必后天了,明天清早我就把马给你送出城去。”
韩铁芳点头说,“好!”
雪瓶又说:“大哥你今晚真能出得了城?”
韩铁芳说:“这个,姑娘放心!”便走出了屋。
今夜天色很晴,星月都发著灿烂的光辉,店房的前院还有人在说话,这小小的后院,除了背后的两间屋子还有灯光,其余都是昏黑,而且寂静。他先退了几步,往肩上看了看,然后又往后跑几步,嗤的一声蹿上了房。心中还说:不知瓦响了没有,如若被屋里的雪瓶听见了,那岂不要叫她笑话?因此地离著南门远近,他就想出南边的城墙越过去,并记得那边的护城河里没有水。
于是他就脚踏屋瓦往南走,所过的尽是些铺户,才走过两家铺户,忽觉身后有人追来。他以为雪瓶又来了,赶紧停步回身,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只见这个人的身躯比雪瓶高,看得出是一个男子,追上了他,尚离两三步,手举白刃就向他砍来,他疾忙闪避,以剑相迎,那人更进一步,刀转如飞。
韩铁芳倾全力去斗,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