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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金莲的发型-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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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拓广。    
    话扯远了,用一句北京话,这是“说到二屋里去了”。还是回到美少年“好弹”这件事吧。韩嫣虽然为男性帝王所钟情,用习惯的说法,是个“佞幸”,但他并不卑微,也不是“怯怯羞羞有女儿之风”(《红楼梦》形容秦钟)。他出身高贵,是侯门之子,而且与汉武帝是打小一起念书的同学(也不知道他俩上的是什么学,是不是“茗烟闹学”的那种),从那时候起就有感情。更重要的是,韩嫣“善骑射”(《史记》),汉武帝16岁做了皇帝之后,立志要打匈奴,“而嫣先习胡兵,以故益尊贵,官至上大夫,赏赐拟于邓通”。因此,他是一位精于武艺和军事的英武少年,吸引汉武帝的,也正是这种英武气质——司马迁说韩嫣“善佞”,但是,他“佞”的方法与邓通不同,是发现皇帝想打匈奴,就“先习胡兵”。第一次在文学、在历史中登场亮相,挟弹的少年就与武力、与尚武精神、与男性气概相联系在一起。    
    二    
    据楚国“善射者”陈音的理论,“弩生于弓,弓生于弹”(《吴越春秋》“勾践阴谋外传”),弹弓是弓箭的前身。古歌“断竹续竹,飞土逐肉”,就是在唱:把竹子砍下来做成弹弓,发出土丸去打鸟兽。正是在弹弓的基础上,人类发明了更锋利、更有杀伤性的弓箭。    
    陈音的专业知识,来自于从先人那里代代相传下来、夹杂着传说和神话的历史记忆。根据这样的记忆,是神农氏的时代发明了弓箭,如此推算起来,弹弓的身世就要前溯到非常久远的时代,当然是远远早于有文字的历史。进入文字的历史以后,弓和弩早就成了人类暴力活动中最合手的武器,弹弓遭到冷落和忽视,似乎并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情。这好像可以解释,为什么在非常长的一段时期里,弹弓很少进入人们,包括文学家、历史学家的视野。有线索表明,在人的现实生活中,弹弓从来就不曾绝迹,比如它在《左传》中就有一次非常著名的出场:“晋灵公不君,厚敛以雕墙,从台上弹人而观其辟丸也”(“宣公二年”)。可弹弓的这一次现身,所承载的信息完全是负面的。身为国君而喜欢用弹弓来打自己的臣民,实在是暴君昏主的典型形象。这里显然存在着一种暗示:打弹弓是顽童的游戏,成年人还玩儿童的淘气游戏,就是不负责任的表现。甚至,我们不免要怀疑晋灵公这种人是不是心智有问题,达不到成年人的正常标准。    
    “韩嫣金弹”的记载,也一样证明着弹弓在历史中的始终存在。这个故事所呈现的豪奢气势,固然让我们简直难以相信它的真实性,另外,关于《西京杂记》的成书年代,历来说法纷纭。有一种观点是,书中的各条资料原本来源于汉代的野史杂记,由魏晋人(最可能是葛洪)抄录而成。这一观点应该是可信的,因为,有种种考古发现十分确凿地证明,《西京杂记》中关于汉代的风俗、器物等等的记述,往往是惊人地准确。所以,我们实在没有任何道理可以轻易否定“韩嫣金弹”的真实性;即使它只是一个传说,那么这传说最初乃是产生于汉代,这一点,也不可以轻易怀疑。有意思的是,晋灵公不君—陈音论射—韩嫣金弹,正好贯穿了春秋、战国与汉代这绵长的历史时期,从三段记载中人们提到打弹子时的自然语气来看,这项技艺在其中任何一个时代都不为人所陌生,这正表明了弹弓在现实生活中的持续存在,只不过,这是一种非常卑微的存在。    
    但是,恰恰是从“韩嫣金弹”起,弹弓的身份与意蕴开始获得翻身。弹弓,随着发射金弹的美少年韩嫣一起,终于从历史的混沌中一跃而出,摇身摆脱了卑微,而与一类高贵、华美、强悍的形象相伴。要注意的是,虽然如前所述,这个传说很可能是早早产生在汉代,但是,似乎是到了魏晋以后,“韩嫣金弹”才真正开始引起注意。以司马迁的善于捕捉细节,在《史记》记述韩嫣的本事时,却没有涉及到它,班固作《汉书》时也不采。也许,“韩嫣金弹”的传说在司马迁、班固的时代根本就不存在,完全是后人的附会;更可能的是,虽然存在,却不入史学家、文学家这些时代之代言人的法眼,在他们看来,这个故事没什么意义。总之,我们今天之能够知道“韩嫣金弹”,完全是因为《西京杂记》在晋代以后的出现和流传。    
    “掷果潘安”的事迹或者传说的诞生,与“韩嫣金弹”忽然开始吸引人眼球,基本发生在同一个历史时期,这样的一个现象,并不偶然。因为,正是在魏晋南北朝的文学中,尚武崇义的青年们纷纷地携夹着弹弓出场。我们这里所谈的这一双光辉的传说,可以说正式标志着一个文学“原型”的诞生。说“挟弹的少年”作为一种文学人物类型、一种文学母题,是成形于魏晋南北朝时期,还有一个例子可以为证。我们都熟悉汉代著名的《陌上桑》一诗,诗的最后部分是罗敷夸耀自己丈夫的言辞,“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云云,如同一个标本一般,展示出汉代人心目中理想的英武男性。魏晋南北朝的诗人很喜欢重写前代题材,“罗敷”便是他们反复翻写的诗材之一。有趣的是,到了南朝梁王褒仿写的《日出东南隅》中,女主人公在夸耀“夫婿好形模”时,末尾忽然来了两句:“少年任侠轻年月,珠丸出弹逐难追。”似乎诗人认为,要赋予一个青年以理想的英武形象,要让这人物塑造显得有说服力,给他手里塞上一张弹弓,就是绝对必要的。这个例子最清楚地表明,弹弓成了塑造一类理想青年形象的高贵、华美、强悍气质的一个重要成分,甚至就是这一人物类型的一个明确标记。而这种描写,在汉代的《陌上桑》中是没有的。不仅如此,在像《羽林郎》等描写青年军人的汉代诗篇里,也不见有谁提打弹子的事。


第四章 鉴赏第54节 韩嫣金弹与掷果潘安(2)

    三    
    弹弓怎么就能够这样咸鱼翻生,这样神气活现地重新在思想观念的世界中占据一席之地,成为塑造一类神气活现的人物类型的必要因素,要把这个现象讨论清楚,那是一本大书的内容。“挟弹少年”之产生,有着非常复杂的文化、历史和社会因素在其中交互起作用,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清的。但有一点很清楚的是,打弹弓的技艺,在魏晋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得到了空前绝后的重视。    
    这一现象可以从文献中找出很多痕迹。    
    其中,以唐代留下的资料比较多。比如,《太平广记》“报应”中记载唐初一位叫李知礼的人,“少矫捷,善弓射,能骑乘,兼攻放弹,所杀甚多”。而在《太平广记》“绝艺”一项里,竟然列了两条都是有关打弹弓的,“僧灵鉴”一条讲述唐德宗贞元末年的一个善放弹子的和尚,打树节能够“百发百中,皆节陷而丸碎焉”,不但能击中树疤,而且能在树疤上打出坑来;另一条讲述军人张芬,不仅“曲艺过人”,而且是个惊人的大力士,他的一项本事,就是“弹弓力五斗”,使用的弹弓力道非常之大,而且还“每涂墙方丈,弹成天下太平字,字体端妍”。“攻放弹”几乎可以与“善弓射”、“能骑乘”并列,成为引人注目的一项本事,一个人会因为擅长使用弹弓而获得声名,这些线索,都反映出那个时代对于打弹子这一门技艺非常的重视。    
    有意思的是,“僧灵鉴”一条里一本正经地记录了这位和尚制弹丸的独家配方,而“张芬”一条也讲到了做弹弓的特殊方法,都说明打弹子的一套工具造价低廉,弓和泥丸都可以自制。另外,它杀伤力不大,但足以用来打鸟和小动物,推测起来,打弹弓可以作为射术的一种辅助练习,在多方面锻炼人准确击中目标的能力,从某种程度上,它有身为弓箭的“替补”的意味。在一个重视骑射,重视年轻人作战能力的时代,打弹子与正经武艺一起,大大地吃了香。毕竟,从汉末以后,中原地区就进入了长期的战乱动荡之中,社会需要大批的年轻人永远在生理和心理两方面都处于备战状态,随时拿起武器都可以精准地打击敌人。因此,青年人日常弹弓不离手,等于是处于一种准军事训练的状态中,这既是防止军人们“手艺”生疏的有效方法,也带有一定的象征意味。打弹弓,在当时并不是顽童的游戏,恰恰是年轻人时时要操练的一门技艺,也为青年们普遍精熟。那时发弹的弹弓也与我们幼时看到的不同,其形式与放箭的弓非常相像。    
    南朝诗人徐悱的《白马篇》,一定程度地揭示了“挟弹少年”与时代形势,与国家和战争的关系。诗中主人公正是一个“弹把隋珠丸”的“上郡”少年,平日的生活内容,就是一身惹眼打扮,骑着宝马四处逛荡,但是,一旦“闻有边烽急”,却慨然从军,“捐躯良不难”,根本不知道怕死。这大概正是当时社会上一类勇武少年的写照,也是人们对青年人的一种期许。以“挟弹”为象征姿态的这些预备战士,平常尽可以游手好闲,专干出格的事,非常之可恶,“猪狗嫌”,只要到了战争危急的关键时刻,真能顶事就行。这就难怪全社会看待他们的眼光不仅充满宽容,而且简直就是饱含着爱意。    
    四    
    但是,文学世界中的“挟弹少年”现象,并不只是对现实中尚武风气的机械反映,而是一种非常完整的文学创造。韩嫣、潘安的故事体现了相同的一个模式:弹弓与少年,与风流少年,特别是与风流少年的出游联系在了一起,此后一切“挟弹少年”的故事,无不以这一基本模式为出发点。最奇特的是,在这一模式中,一再强调男青年的容貌、风度之美。现实中,玩弹弓的年轻人当然是什么样的都有,左思那样的丑男想必少不了。但是,在文学中,手拿弹弓的,必定都是美少年;光是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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