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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 作者:李佩甫-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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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锅来顺在楼房外面的空地上搭了一个小小的草棚,他把自己的被褥从楼屋里挪出
来,夜里就住在这么一个像狗窝似的草棚里。住在这草棚里他心安了,也能睡着觉了。
冬天天冷,他像虾似的蜷在小草棚里,也不觉冻得慌。人老了,活一天就多一天。能安
安生生活就是福,还想什么呢?
    人搬出来了,楼就空了。儿子不常回来,这空空的一座楼看上去连一点活气也没有,
阴森森的。罗锅来顺虽然不住这楼屋了,却还一天几遍去楼院里照看,料理。早上他爬
起来去楼里扫院子,扫了院子还得一天两次去喂狗……那只狼狗在院里关得久了,见人
就咬,样子很凶,他甚至怕进这楼院了。怕归怕,可还是得去。有时候,他觉得他是背
着这座楼过日子的。人搬出来了,这楼屋却依旧缠着他,他是脱不掉的。那简直不是房
子,是他的主人,他每日里得按时去侍候这“主人”,却又黑天白日里受这“主人”的
害……
    他觉得他就是这样的命,命是注定的。他一辈子只能住草窝,只有在草窝里才睡得
安稳些。夜里,他常听见那只狼狗的咆哮声,那狗叫起来很恶,把链子拽得“哗啦、哗
啦”响,还“咚咚”地撞门!每到这时候,罗锅来顺就又睡不着觉了。他知道是那狼狗
惹得村里的狗们又围住门了。狗们天天夜里围在门口,就等那狼狗出来呢,只要一出来,
那就是一场恶战!他不敢放狗出来,那狼狗熬急了,一出来就会发疯的。他怕咬伤了谁
家的狗,他是连人家的狗也不敢得罪的。所以,狗叫得太厉害时,他不得不爬起来去看
看,他怕那狼狗会挣断铁链子。
    村人们见了罗锅来顺,也觉得他挺可怜的。房子盖得那么大那么好,却又不敢住,
到老了连个安生的窝儿都没有。想想,心里的气儿也就稍稍地顺了些。也就更认定那楼
房是压人的“邪物”了。
    罗锅来顺却不觉得难受,他已经麻木了。每日里像游魂似的从草棚里走出来,慢慢
地挪进楼院,把房子打扫干净了,又慢慢地从楼院里走出来,重又到草棚里安歇。人是
很贱的,有了什么之后就丢不掉了。纵然是很沉重的东西他也背着。他觉得人就是这样
子。
    每当小独根从对面院墙的豁口处探出头来,罗锅来顺脸上便有了一点点喜色。他是
喜欢孩子的,很愿意跟孩子说说话。只要孩子能给他说上几句,他心里也就松快些了,
他问:“孩子,快满百天了吧?”
    “快了。”小独根说。
    “满了百天你就能出来了。”
    “满了百天就能出来了。”
    罗锅来顺笑笑。
    小独根也笑笑。
    “爷,你不住大高楼了?”小独根歪着头问。
    “不住了。”罗锅来顺很安详地说。
    “住草棚了?”
    “住草棚了。”
    “为啥呢?爷,你为啥不住呢?”小独根很惊讶地问。
    “爷住不惯。”
    小独根怅然地望着那高高的楼房,又看看罗锅来顺,咬着小嘴唇想了想,说:
    “爷,那楼里有鬼,是么?”
    “……”罗锅来顺语塞了,他不知说什么才好。孩子还小呢,还不懂事呢。他不能
胡说,胡说会吓着孩子的,他怕吓着孩子。该怎么说呢?
    “真有鬼?”
    “……那房子邪。”罗锅来顺迟疑了半晌才说,他觉得他没法跟孩子说明白,他说
不明白。
    “娘也说那房子邪。鬼吃人么?”
    “别问了,孩子。你还小呢,大了你就知道了。”
    小独根昂着头说:“我不怕鬼。我进去就喊:鬼,出来!他会出来么?”
    “没有鬼。孩子,没有鬼。”他真怕吓着孩子,他想给孩子说点别的什么,可一时
又想不起来。
    “鬼也怕人,是么?”
    “……怕。”
    “爷,你能给我解开绳子么?”小独根眼巴巴地望着他说。
    “等等吧,孩子,再等等。”
    “等满了百天?”
    “等满了百天吧。”
    小独根很失望地看了罗锅来顺一眼,又痴痴地望了望对面的楼房,头又慢慢地缩回
去了。待一会儿,小独根又突然地探出头来,喊道:
    “爷,你记着。”
    “我记着呢。”
    罗锅来顺觉得很对不起孩子。孩子小呢,这么小的孩子一日日拴在树上,也太可怜
了。他很想偷偷地给孩子解了绳子,让孩子到这楼院里玩一次,哪怕只玩一小会儿。神
鬼都不会害孩子的,也不该伤害孩子。可他知道那绳子是解不得的,万万解不得!村里
已出了不少事了。万一呢,万一这孩子摊上一点什么,他的罪孽就更深了。孩子的命太
金贵了,他担不起风险。人是什么东西呢?想做的不能做,不想做的又必须做。人是什
么东西呢?
    罗锅来顺愣愣地站着,站了很久很久。儿子不让他种庄稼了,儿子说让他享福呢,
可他没有福,没有福享什么呢。他很惆怅,那双网了血丝的老眼里空空的,像是看见了
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有看见。
    冬日天短,天光很快就暗下来了,冷风一阵一阵地吹着,吹得人身上发寒。罗锅来
顺又得喂狗去了。他侍候那楼院,也得侍候那只狼狗,狗又叫了。

      五十三 有人说,那楼房的第二间屋子是黄颜色的。上下、前后、左右,六个面全是黄颜色
的。进了第一间屋子,再进第二间屋子,你就会在一片凝重、旋转的黄色中心跳不止,
肝胆欲裂!站久了,你会觉得浑身上下都被浸泡在黄水之中,身上长满了脓疮。那脓疮
也滴滴答答地往下淌黄水。你禁不住想呕,呕出来的也是黄黄的胆汁……

 
    
     12     
   五十四 狗儿杨如意又带着女人回来了。
    这次他是坐小轿车回来的。一个庄稼人的娃子竟然坐上了从国外进口的“伏尔加”。
据说那车过去是县委书记才有资格坐的,一个没有什么资历、也没有什么靠山的狗儿却
堂堂正正地坐着“伏尔加”回村来了。
    杨如意这次带回的女人比上次带回来的还要漂亮。瘦瘦的、高高的,腰儿细细的,
脸儿白白的,嘴上还抹了口红。其实这女子还是那个名叫惠惠的姑娘,只是打扮得更洋
气了,叫人认不出来。杨如意是故意叫人认不出来的。他每次回来部让惠惠换一套衣服,
重新烫一次发,女人要是着意打扮了,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杨如意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当那辆黑色的伏尔加“沙沙”地开进村的时候,无论在地里做活儿还是在村里走路
的人全都扭过脸儿去了。不看,眼不见心静,可是,人们还是知道杨如意带着女人回来
了,而且是又换了一个更漂亮的女人。于是,那些没有女人的汉子,不时地望望天儿,
便觉得这日月分外的难熬。有了女人的,突然就觉得女人太土、太脏、太丑,心里无端
地生出些恶气。这恶气没地方出,只好在心里闷着……
    人们都盼着这轿车快点开过去,开过去也就罢了。可这辆轿车偏偏在村街当中停下
来了。最先走出来的是那个漂亮女人。那漂亮女人拧着水蛇腰下了车,又走过去给杨如
意开车门(杨如意有啥日哄人的绝招儿,能让漂亮女人给他开车门),杨如意也跳下来
了。接着杨如意吩咐那漂亮女人几句,那女人点点头,便“咯噔、咯噔”地走到村街这
面来了。那很扎眼的女人肩上挎着一个包,她像变戏法儿似的从包里掏出一张写好字的
大纸来,用胶水把那张大纸贴在村街的墙上。然后,她回过头看了看杨如意,杨如意点
了点头,她又“咯噔、咯噔”地走回来了。
    显然,没有一个人到那贴了大纸的墙跟前去看,谁也不去看。可人们还是知道了,
那墙上贴的是一张“招工广告”: 为了使家乡人民尽快脱贫致富,给闲散农村青年寻一条出路,本厂决定招收十八岁
以上、三十五岁以下的合同制工人二十名。合同期一年,合同期满视工作表现再续。工
作期间来去自由,不受限制。凡具有初中文化程度(须有毕业文凭)的农村青年可以免
试,月工资五十元;具有高中文化程度(须有毕业文凭)的月工资七十元;具有大专
(须有毕业文凭)以上文化程度的月工资一百元;如有特殊才能的人才,工资另定。如
愿报名者,务请十日内…… 杨如意站在轿车前默默地望着那张贴好的“招工广告”,一支烟吸完了,没见有人
去看。他又点上第二支,可第二支烟又快吸完了,还是没人走过去看。来往的行人看见
他只装没看见,一个个都挺着腰走过去了。杨如意甩掉烟蒂,冷冷地笑了笑,说:“走
吧。”
    这时,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道:
    “闺女,你过来。”
    杨如意转过脸来,看见离他有两丈远的地方站着一位老人。那是瘸爷。瘸爷形如枯
槁,执杖而立,那双深陷在皱纹里的老眼里溢满了痛苦和迷惘。那个苦思而不得其解的
人生之谜把他折磨得太厉害了。那已不像是人,是化石,枯木,是思想的灰烬。
    望着苍老的瘸爷,杨如意的喉咙发干,他咽了口唾沫,叫道:“瘸爷……”
    瘸爷重重地吸了口气,把眼闭上了。他把愤感深深地埋在心里,对扁担杨这个不肖
子孙,他看都不愿看一眼。片刻,他又慢慢地睁开老眼,用苍凉、干哑的声音说:
    “闺女,你过来。我有话说……”
    惠惠拧了一下腰,不屑地撇了撇嘴,连动都没动。
    “闺女……”瘸爷用慈祥、关切的目光望着这个打扮得洋里洋气的姑娘,那目光里
含着许多许多老人才会有的爱护……
    杨如意冷冷地说:“过去。”
    惠惠不悦地又拧了拧腰,说:“干啥?”
    “过去!”杨如意重复说,神色十分严厉。
    惠惠看了看杨如意,虽然满脸不高兴,却还是“的的”地走过去了。
    瘸爷诚心诚意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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