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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说敌人损失二十人,而他却报告说敌人损失了‘近一个连’。什么叫做‘近一个连’?不到一个连都可以称作‘近一个连’。这样,在相同的情况下,在跟邻接部队相同的作战条件下,假如你的报告接近真实情况,你就比别人差。问题不在于你本人,问题在于你的团似乎比别的团来得差!”
“那么,你看该怎么办呢?我们究竟要不要对你们进行检查?”辛佐夫微微一笑。
“办法只有一个:尽量打好仗,以取得真正可以报告的内容,”伊林愤愤不平地说。“可是我们有些人是怎么做的呢?关于人员的伤亡,他们能如实上报,困为这是无法隐瞒的。推进多远,也能接近真实情况,因为撒了谎,早晚总会被戳穿。这样,只有在一个题目上可以大做文章:他们面前的敌人非常可怕!在遭到失败的时候,更是如此。如果同他们作战的敌人是不属于同一个团的两个营,他们就报告说是两个团;如果消灭了一个连,就说是‘近一个营’。要核实的话,他们也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夸大事实是最危险的风气!要养成这种习惯并不难,但以后要摆脱这种习惯,却谈何容易!幸亏对这种大吹大擂的人越来越不相信了。过去往往报告过就完了,现在还要求你证实!”
伊林转身对扎瓦里欣说:“你把那件事讲给他听听。”
扎瓦里欣微微一笑。
“今年春天,军政治部对邻师某团的一份政治报告进行了查核,”扎瓦里欣说。“当时的战斗,正如伊林所说的那样,是很糟糕的,进展微乎其微。可是有一个聪明人写了一份政治报告,说敌人损失了近两百名,狼狈逃窜了。既然是狼狈逃窜,那就无法追上敌人,加以查核。可是两百具尸体在哪里?于是就派人去那儿核实。这个团在占领林边的地段后,确实在前沿阵地上埋了二十九具德国人的尸体。这一点核实了。然而其余的尸体呢?嘿,这个聪明人被查问时也没惊慌失措。‘其余的尸体,’他说,‘都被他们拖走了。他们总是尽力要把尸体拖走!’尽力要把尸体拖走,这也是确实的,但既然是狼狈逃窜,他们怎么能把这一百七十具尸体一下子全部拖走呢?笑话归笑话,报告的撰稿人被撤了职。集团军政治部主任切尔年科亲自来处理了这件事。不管是谁扯了这种谎,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我们撤这种人的职还太少,”伊林说。“因此,如果报告写得完全实事求是,你在签署的时候,有时不禁会暗自思忖:傻瓜,你真是个傻瓜!”
“我有点弄不清楚:你这是在骂自己还是在称赞自己?”扎瓦里欣问。
“是在称赞自己,”伊林顶了他一句。
“那好,既然是称赞,你就别忘了,这样的傻瓜不只是你一个人。还大有人在。他们在凭良心写报告这一点上并不比你差……”
“说吧,说吧,”伊林说。“你好久没批评我是唯我主义了!”
“可不是吗?”扎瓦里欣说。“我顺便提一下,俄语专门为代词‘我’设置了陷阱。比如说,‘胜利’这个动词的将来时单数第一人称是怎么样的?是‘я цобедю’‘я цобежду’、‘я цобежy’?还是‘я цобежy’还是别的什么?‘поегy’③娃有的,但‘цобедю’③是没有的。为什么?显然是为了使这个动词只应用于复数形式。瞧,这倒接近于真理。”
“这个寓言你是什么时候想出来的?”伊林问。“我还没听到你说过。”
“今天刚想到。我独自一个人从营里回来时,想到了你,就把它想出来了。”
“从早晨起我们一块儿工作,到了晚上就进行自我批评,”伊林朝扎瓦里欣摆了摆头,说。“他是不会放过我的。”
辛佐夫以为,伊林这时会把请他来担任参谋长的建议告诉扎瓦里欣。但是,在他们吃晚饭的时候,伊林一直没提到这件事。他只问辛佐夫,多久前见到过阿尔杰米耶夫。
①俄语动词“ цобедть”;没有单数第一人称形式,即没有“我将胜利”的形式。—一译者。
②意为:“我将跑。俄文中“跑”和“胜利”在词形上相近。一 译者。
③”我将胜利”。—一译者
“半年前,”辛佐夫说。
“我想,你们是亲戚,总能经常见面。”
“在这段时间里一共见过两次。”
“他接任库兹米奇的职务来到我们师以后,我起先对他没有好感,”伊林说。“好做表面文章,装模作样。后来,到了六月份库尔斯克会战之前,他的妻子到这儿来看他。她爬上阵地,拉动炮索——说是开炮,又是骑马,又是开吉普车,甚至把车子也弄坏了……虽说是妻子,但是……”
“把话说完嘛,干吗憋着难受呢,”辛佐夫说。
“还有什么可说的!十九个月来我恪守誓言,即使躺在坦克下面,也没骂娘……她在这儿住了几天,竭力破坏他在师里的威信。但后来在战斗中,我不能说他一句坏话,指挥一个师表现得很老练,自己在行,也不压制团长们的主动精神。战斗的时候,他不来打搅我们,不是每隔五分钟就来一次电话,提出‘怎么回事’、‘怎么样’、‘为什么’等问题。我认为这很好。但是尽管这样,当我们几个人聚在一起时,总还是念念不忘库兹米奇。”
说到这儿,伊林突然学着库兹米奇的样子,用高亢、急速的语调喊道:“好样的!你有二十岁了吧?有了!……那好,你就离开你娘往前冲,要冲得快,冲到你晚上应该到的地方去,我也会到你那儿去的……好,你们去吧!”
他学得如此逼真,使辛佐夫大笑起来:“记得可真牢啊!”
“这还用记吗?”扎瓦里欣说。“自从他回集团军以后,已经到师里来过三次,其中有两次是到团里来的。一星期以前,他就坐在你这个座位上,一面喝茶,一面为执行战斗警戒任务的士兵没吃上饭的事故责备我们。我不知道我自己怎么样,但伊林那时连耳根子都红了。”
“你也一样,”伊林说。“受到良心的责备,连眼镜也冒汗了。”
“他把我们责备了一通,”扎瓦里欣摘下眼镜,擦了擦,“然后问伊林:‘你首先是什么人?’伊林自然说,他首先是团长。‘不,这对你来说是次要的,你首先到底是什么人?’伊林没作声。他不知道。‘首先你是革命的士兵.假如你团里的司务长克扣战士的口粮,你作为革命的士兵,即使人在三俄里以外,在三俄丈以下也应该觉察出来。这是我们从国内战争就开始的传统。至于你是中校,我是中将,这一切都是后来的事……战争给人们各种各样的官衔,也包括天堂里的官衔。我们期待着进一步提升,但战争,嘿,一下于就让你越过所有其他的街头,叫你进了天堂!可是那个世界是没有的。你在生前犯下的罪过无法在那儿赎回。人死不能复生,饿汉没法喂炮。既然如此,当你活着的时候,你就要记住:战争是神圣的事业,在战争中活着要问心无愧。’他给我们上了一课,然后转身对他的副官说;‘手风琴!’他的副官是个手风琴手,吉普车里放着一只手风琴。他命令副官把手风琴拿进来演奏《辽阔的海洋》他听着乐曲,显出闷闷不乐的神情,以此提醒我们,人总是要死的。接着,他站起身,没再说什么话就走了。而我们就把这件事记住了。”
“至于集团军司令,自从斯大林格勒会战以后,我在团里只见过他一次,”伊林说。“那是去年三月,我们从哈尔科夫撤退的时候。他来了,要求我们在天黑以前守住防线。夜里他将下令撤出阵地,命令下达之前,不准后退一步。”
“后来下令撤了吗?”
“下令撤了。我们怎么答应就怎么做了,他也一样。从这一次以后,他没到团里来过,”伊林说完后,象是嫌自己的话不公正,又补充说:“如果情况正常,他干吗要到团里来呢?你在司令部总能常见到他。。不管怎么样,你同他总要接近些。”
辛佐夫一句话也没回答,只暗自笑了一下。他有好几次以值日军官的身分向谢尔皮林汇报形势,有四次陪同他下部队去。经常见面——这是确实的。至于说到“接近”……在整整一年中,非职务性的谈话只有过一次,那是在塔尼雅害过伤寒症回到部队的时候。谢尔皮林问了问她的情况,并要他代为致意。就到此为止了。事实上也理应如此。否则,要找司令的人就太多了:有的人跟辛佐夫一样,曾经同司令一起突围过,有的人同他一起住过院,还有的人跟他在军事学院一起学习过……不久前有人告诉辛佐夫,后勤部有一个志愿服役的老头儿,是沙皇军队的大尉,在上次对德战争中当过营长,当时司令是他手下的医士。现在该怎么办呢?司令是不是要经常到后勤部去同他一块儿喝茶呢?
“军事委员扎哈罗夫我们倒经常见到,”伊林看到辛佐夫不回答,就继续说。“政治部主任切尔年科更是常见——来过十来次。他喜欢到处跑。他的工作就是要到处跑。如果不到处跑,叫他干什么呢?”
“又要找政工人员的岔子了,”扎瓦里欣说。
“是这样。要是你同意去七处,你就不会同我打交道,而去同德国佬打交道了。”
“怎么,是不是还要我考虑一下,跟谁打交道轻松些?”
伊林又问辛佐夫,库兹米奇病了将近一年,怎么还能回到他们这个集团军里来,并且担任副司令的职务?
但是,辛佐夫自己也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作战处里传说,库兹米奇写了一封信给谢尔皮林,请他为自己在集团军里找个位置,后来是谢尔皮林本人请他担任这个职务的。
“担任这一工作未免嫌老了,”伊林说。“五十八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