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辛佐夫转了个身,向面熟的年轻人走去;那人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门口,露出惊异的神色望着娜佳,好象他不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您最好听从劝告,马上就走!”
象任何一个正常的人一样,辛佐夫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说些什么,只有一点他是清楚的:无论如何现在必须叫这个年轻人离开这里。
“您最好别走到我跟前来,”年轻人逼视着向他走来的辛佐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辛佐夫睑上猛击一掌。
辛佐夫知道那个年轻人要打自己,但没来得及抓住他的手。等到抓住他的手时已经挨了打。于是辛佐夫便使出浑身气力,把他从门边一把拉过来,然后把他的手臂反扭到背后,扭得他的手骨咯吱作声。
年轻人试图挣脱被扭住的手臂,挥动左手,甚至碰到了辛佐夫的假手,但辛佐夫用右手把他背后的手臂扭得更高。于是那人呻吟起来,明白自己的处境不利。
“松手!”
“把你带到门外,我就松手,”辛佐夫说。“老实点走,要不然叫你再尝尝我的厉害!”
他觉察到,当这个年轻人叫痛时,娜佳差一点向他扑过去,但她克制住了,重又靠在墙上,只是含糊地低声说:“别把他的手臂扭伤了。”
“我不会把他扭伤的,只要他老老实实地走。”
年轻人不再对辛佐夫和娜佳说什么,默不作声地跨过门坎,在楼梯口走了两步,又站住了。
辛佐夫松开了他的手臂,仍旧站在他的背后,没移动一步。不知为什么,他不好意思马上回到屋子里,随即把门碰上。
年轻人动了动背后的手,仿佛试试手臂有没有坏,然后放下手臂,又走了一步,向辛佐夫转过身来。他脸上没有怒色,只有惊讶的神情:他没想到辛佐夫会这样扭他的手臂。也许他是看到了辛佐夫的假手,所以才动手打人。假如真是这样——他是个十足的浑蛋!但是,也可能他只是由于喝醉了酒,才这么干的。
年轻人不知是惊呆了,还是想记住这一切,在辛佐夫面前站了一会儿,然后才走下楼去。
辛佐夫走进屋子时,娜佳依然靠着墙,站在老地方。
“真不象样,”辛佐夫不知该说什么好,用手摸了摸脸。他的鼻子在淌血。
“把衣服脱下吧,”娜佳说,同时离开墙壁,走到他的身边。“你的军便服上有血。我给你洗一洗,时间久了,会洗不掉的。”
他没反对,随即把军便服脱了下来。
“我马上拿去洗,”娜佳又说了一遍。“你到客室里去坐一会儿。把头向后仰,这样会好得快一些。”
他走进餐室,坐了下来,从马裤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掉血,继续仰起头坐着,心里在想这个打破了他鼻子的年轻人。不管他有没有喝醉酒,总之事情很清楚,巴威尔不在这里时,他在这个家里享有权利。但愿她不要辩白,不要为自己开脱!但愿她别来这一套!
“怎么样?”娜佳走进来问。
“大概好了。”
辛佐大从圈椅里站起来,瞥视了一下整整齐齐地摆着两套餐具的桌子。桌上还放着一瓶伏特加、一盘香肠、一盘冷菜,甚至还有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新鲜黄瓜。
“军便服让它晾晾干,”娜佳说。“你就这样坐下吃饭吧。他把你打痛了吗?”
“象被鸡爪子抓了一下。但我的鼻子不中用。在孤儿院时就这样。稍微碰一下,鼻子就会淌血。所以打架时,我甚至不等流血就停手,怕打下去自己会吃亏,”辛佐夫骤然回忆起童年的情景,不禁笑了起来。
“他太放肆了!对不对?”娜佳说。“喝醉后总是这样!”她仿佛是在讲辛佐夫在这以前早就认识的一个人。“他总是突然从什么地方闯来,不按铃就进门。总之,他的行为会引起各种各样的想法!使人想到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请你不要谈下去了,好吗?……”辛佐夫说。他的语气使她不由得沉默下来。
“要吃什么菜,你自己拿,我不知道你最喜欢吃什么。”娜佳往酒杯里斟了两杯酒。辛佐夫取菜时,她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我怕你把他的手扭坏了。真可笑!以后我看到他时,大概总免不了要笑他。不过,幸而没有把他的手臂扭坏,否则事情就麻烦了!”从她说话的口气来看,无论如何不能把这个人的手臂扭坏,辛佐夫应该明白这一点。
辛佐夫又试图追忆,他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个人,但仍旧记不起来。可是,他也不愿意问。
“不瞒你说,”娜佳说,“我在认识巴威尔之前,就跟他有过交往。而他直到现在还没有忘记。”
“我已经跟你说过,别详细谈了,”辛佐夫重复说。
“好,我不说了。你会把这件事告诉巴威尔吗?难道你会做这种蠢事?”
“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做。没有你,他那儿的事也够他操心的了。”
“问题就在于——没有我。假如我跟他一起在那儿,这儿就不会有这种事情。你以为我要这样吗?如果巴威尔和我在一起,你以为我还需要旁的什么人吗?没有他,才发生了所有这一切……”
这番话看来是真诚的,她说了实话,没为自己开脱。所以辛佐夫没打断她的话。
“嗯,事情就是这样……”娜佳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说,然后她抓住酒杯,但没把它举起来,转动了一下,仍放回原处。“我愿意上前线,到他那儿去,就是明天动身也行。”
“请你原谅,”辛佐夫说,“根据你的话来判断,事情只能是这样:要么让巴威尔把你带在身边,要么让他跟你一起住在莫斯科,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出路了……”
“对,只能是这样。没有别的出路了。还会有什么别的出路呢?剧场里才有各种出路:大门、边门、太平门,还有别的什么门。可是在生活中,每一种处境都只有一种出路。我不会一个人生活,就是这么回事!别人不肯老实说,而我愿意坦白承认。差别就在这里。要是命运在另一个时候使我和你碰到一起,我大概也会看中你。你什么也不告诉巴威尔,这对他更好。假如你告诉了他,我反正会想尽办法,对他撒谎的。我会发誓赌咒,什么都干得出来,因为我怕失掉他。我怕失掉他,因为我爱他。老实对你说,甚至我在嫁给柯赛廖夫以后,我仍旧记着巴威尔。命里注定我是属于他的。我这样的人正好配他这样的人。你们男人应该理解这些……”
辛佐夫一面听着,一面在思忖,“你们男人”这个概念,对她来说,既是可爱的又是可恨的——两者兼而有之。对她而言,他本人也是这个概念的一部分,也是一个她可能看中的男人——如果不是现在,那就象她所说的那样,在另一个时候。从“你们男人应该理解这些……”这一句话,可以引出离题很远的话……
他举起酒杯:“其他的都不谈了,来,为巴威尔干一杯。”
“不过你得相信,我是爱他的。要是不相信,就不用干杯了!”
辛佐夫一句话也没回答,默默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爱,还是不爱,全都是空话!让他们自己去考虑吧。他想:“巴威尔又不是小孩子。愿他在前线身体健康。让他至少在战争时期,跟这一切离得远一些!”
“谢谢,你到底同我一起为他干杯了,”娜佳感动地说。她也干了一杯,随即又倒上一杯。“现在我要为你的塔尼雅干杯!祝她一切顺利,假如有什么灾难的话,我愿意代她承受!我心甘情愿。我说这话是出于一片真心!”
辛佐夫皱了皱眉头。他心里想:“就算是一片真心吧,但是,你的话里包含着人们通常不应该相互明说的东西,即使他们的谈话真是出于肺腑,他们也不应该说这种话。”
“不要这么说,”他开口说。“战争使我变得迷信起来。”
他喝干了杯中的酒,她也喝了。喝完后,她好奇地问:“战争真的使你迷信起来了?”
“怎么对你说呢?有真有假,真假参半。战争中有促使人迷信的因素。”
“我可不迷信。柯赛廖夫去世前,我一点预感也没有。相反,当我送他上战场时,我想别人也许会发生什么意外,他是什么事也不会发生的。”
辛佐夫的目光从盘子上抬起来,朝娜佳看了看。在斯大林格勒时,他曾经告诉巴威尔,他是怎样开始打仗的,当时,他还谈起柯赛廖夫牺牲的经过情况。但不知道巴威尔向她说过没有?或许没有说过……
辛佐夫用期待的目光注视着娜佳,而娜佳却凝视着墙壁,手在桌布上拨弄着一小团面包。
过了一会儿,她用平静的声音说:“你给我作细说说他自杀前后的经过情况吧。我一直想问你,但总是下不了决心。现在我下了决心。”
“这么说,他到底还是跟她讲了,他太饶舌了!”辛佐夫不满地想到阿尔杰米耶夫。“可是,有什么事能瞒住跟你一起生活的女人呢?到了一定的时候,就说出来了。”
她要求详细讲,但他觉得恰恰没有这个必要:柯赛廖夫是怎么自杀的?往哪儿开的枪?自杀后是什么样子?自杀就是自杀。这种事讲得越简单越好!
他说,他们在博勃鲁伊斯克附近的树林里找到了柯赛廖夫,但他以为他们是德国人,就向他们开了枪,然后自杀了。辛佐夫没有再给她讲任何细节,也没有讲自己受了伤。他心里想;“大概她已经从巴威尔那儿听到了这件荒唐的事儿。即使她不知道,她也没有必要知道。”
娜佳默不作声。随后,她继续望着墙壁说:“我只有一点对不起他:嫁给了他,但没有象他所希望的那样爱他。其他没什么对不起他的。从战争一开始,我就等着他,假如真是象诗歌里所说的那样,等待能够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