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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夏天 [苏] 康斯坦丁·西蒙诺夫-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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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我也记得是这样的。有人对我说过,你确实很了不起。打了三年多仗,还一次也没有负过伤。你是哪一年生的?”

  “一九一九年,司令同志,”伊林不大乐意地回答说。

  在伊林内心,对自己的年轻是十分自豪的,但他不喜欢别人谈起这一点。他担心别人会因此而怀疑他的作战经验。

  这一次他也似乎感觉到,他的回答引起了谢尔皮林的沉思。

  不过,谢尔皮林想的根本不是什么伊林的作战经验。他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他的儿子比伊林大。如果还活着的话,那么,现在就不象伊林那样是二十五岁,而是二十九岁了……

  “那么,您是哪一年生的?”谢尔皮林转过睑来,问加尔乔诺克。

  谢尔进林刚才问过伊林的年龄,现在又拿这个同样的问题来问一个年纪已经不轻的人,因此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用“你”来称呼他。

  “一九○四年。”

  “在哪里开始作战的?”

  “在西南战线上,从边境,从弗拉基米尔一沃伦斯基边战边撤,一直打到普里皮亚特河。”加尔乔诺克讲话的口气是相当自豪的,是啊,不是败退,而是边战边撤……

  “这倒是真的,”谢尔皮林也想起来了。他曾经听到在西南战线最北面作战过的人讲起,直至接到命令以后,他们才撤到普里皮亚特河。

  “在第五集团军吗?”他问。

  “是第五集团军。”

  “那么,你是在哪儿出生的呢?”

  “离这儿不远,”加尔乔诺克把头一摆,仿佛他就是在这个林子里出生的。“今天的战报里说,昨天在明斯克方向已经收复了波勃尔站……我就是那儿的人。在波勃尔和克鲁朴基中间有个会让站,我就是在那儿出生的。我父亲是个巡道工,就住在那个地方。原先在会让站工作,后来调到克鲁朴基。”

  “你父母亲现在在哪里呢?”谢尔皮林问。

  “不知道。战争开始的时候,他们是留在克鲁朴基的……”

  加尔乔诺克说得很平静,似乎不愿让自己的感情流露出来,因为他觉得流露感情是完全无济于事的。让不让德国人从莫吉廖夫突围,这可以由他决定;但留在克鲁朴基的双亲是否活着,却不是他能够决定的。

  “是这么回事,”加尔乔诺克沉默了片刻,带着自责的语气说。“头年没给假期,第二年又没给假期,到了第三年,领到了疗养证,就往疗养院里跑。这样一拖再拖,从三六年开始就一直没有见过两老的面。昨天通过德军阵地时,碰到一个小家伙,是他给侦察兵带路的。后来我把他带到坦克里。我听这个十三岁的小家伙谈了多少德国人干的坏事啊……”

  加尔乔诺克叹了一口气。尽管他的外表很平静,但可以看得出,对双亲的担心,一直在折磨着这个坚强而自信的汉子。

  这时候,给他们每个人送来了半饭盒汤。

  “汤熬得不坏,”谢尔皮林说。

  “就是有点凉了,”加尔乔诺克一边尝味道,一边说。

  谢尔皮林看了看表。他给自己规定的十五分钟吃早饭时间已经过去了。已经没有时间喝茶了。汤虽然有点儿凉,但很入味,一定要把这半饭盒汤喝光。

  一发炮弹在林子里很近的地方轰隆一声爆炸了。第一发炮弹由于突如其来,听起来往往要比后来的炮弹声音响,并且会使人感到,它爆炸的地点也要比实际上的位置近。接下来又有三四发炮弹在比较远的地方爆炸了。即使实际上并不远多少,但听起来它们的声音终究要轻些,因为已经不是那么突然了。

  当一个人面前突然出现几个任务而又必须同时都照顾到的时候,他就不免会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炮击开始,说明德军试图再次突围,加尔乔诺克必须立即采取措施。而集团军司令又待在自己的帐篷里,必须考虑他的安全。炮声是渐渐远了,但它又会近起来的。

  “司令同志,现在正在打炮,请您到我的坦克里隐蔽一下。它就停在离这里一百公尺的地方。”

  “用不着,”谢尔皮林说。“我们到观察所去吧!”

  第二十章 第四节

  谢尔皮林走得很快,辛佐夫紧追几步,赶到了他前面。在战争中常常可以见到一种愚蠢的现象:在危险的时刻,人们总是想插身在敌人与上级首长中间,用自己的身体来掩护首长,但他们却忘了,迫击炮弹或其他炮弹同样也可能在后面爆炸。但这只能在事后想到,而当时却是凭本能行事的。

  “辛佐夫,”谢尔皮林不满地喊了一声。“脚步放慢一点,我们又不是去冲锋!”

  但辛佐夫仿佛没有听见,他继续在前面走着,一直走到通向观察所掩体的交通壕入口才停住脚步。

  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前面所发生的一切。确切地说,可以看到在高地斜坡上黑黝黝的橡树林与这里的树林子之间的空地上开始展开的战斗场面。现在,德军的坦克和强击炮,在时断时续地向树林边缘射击的炮火掩护下,正从橡树林那头,左面从铁路路基背后,右面沿着公路,摆开阵势,汹涌而来。装甲运输车和排成散兵线的步兵就跟在它们后面。

  但即使从这样一个有利的角度,也不能把整个现场尽收眼底,由干地势高低不平,左面和右面的景象被遮住了。但是,在公路和铁路之间的靠这头宽、靠莫吉廖夫那头窄的三角形地带上,一下子就有近二十辆坦克和自行火炮进入了视野。

  看来,在地势高低不平的左右两面,坦克和自行火炮也不少于此数。其中有几辆时而出现,时而隐没。根据炮火的密集程度来判断,德国人正在不惜倾泻大量的炮弹。

  炮声又渐渐地近了。有几发炮弹从头顶上飞过。从后面的树林子里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炸声。

  “是不是打中了你要我去那儿隐蔽的坦克?”谢尔皮林提高嗓门说了句笑话,这时候,他们头顶上又有炮弹飞啸而过。

  “不是那辆,”加尔乔诺克阴郁地说。“我的那辆还要偏左一点。”

  “通过电台报告集团军司令部。再要强击机来支援。空军人员在您身边吗?”

  “在我身边。”

  “其他都按照您原来的计划执行,我没有任何补充指示,”谢尔皮林说。他生怕别人为了照顾他在这里的安全而不敢放手去干,因而想尽快解除他们的这种顾虑。“你们干吧!”他又严厉地补充了一句。他不是在一般地说话,而是大喝了一声,因为当时的情况需要这么做!之后,他没有再理会加尔乔诺克和伊林,仔细地校准了望远镜朝前望:德军的坦克和强击炮正在向前冲来,它们的轮廓已经越来越大了。

  谢尔皮林不是丝毫也没有危险的感觉,当后面已经有一辆不知是坦克还是汽车遭到德军炮弹直接命中的时候,他更为强烈地感觉到了这一点。这种危险的感觉和战斗打响的感觉,通常都要求他采取行动。但在此时此刻,在这最初的几分钟里,他所要做的事,恰恰是咬然不动。因为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因他的在场而妨碍别人立即着手去做他们应当做的事情。在这种场合下,一个习惯于指挥的人,常常会本能地产生亲自动手指挥的欲望,但他克制住了这种欲望,只是进行观察,而不去插手干预下级原订的行动部署。

  他叉开双腿站在掩体里,两肘抵住胸墙。这掩体是昨天夜里刚挖出来的,湿润的泥土使他的两肘感到一股凉意。他就这样站着用望远镜观察德军的动静。人们意识到再也没有必要向他请示并等待他下命令了,就立即迅速而果断地按照经过充分准备的作战计划行动起来。当然,不管你准备得如何充分,在战斗刚打响的几分钟里,最初几发在处爆炸的炮弹还是会使人感到很紧张.这种紧张只有用行动来克服,只有用一连串预定采取和临时必须采取的行动来克服。

  这些行动已经开始显示出初步的效果。在右面,从树林边缘,有两门团属加农炮,再靠右一点,有一个炮兵连,都在向德军的坦克开火了。

  在后面,从纵深地带,我们的一二二毫米炮已开始向德军的炮兵连进行试射。昨天夜战的时候,德军只出动了坦克和自行火炮,他们的炮兵没有露面,所以还没有测定他们的位置。现在正在测定。一二二毫十炮没有朝坦克打.而是一股劲儿朝德军的炮火阵地猛射,准备压住他们的火炮,使坦克失去后援。

  在德军阵地纵深爆炸的炮弹,有时可以看到,有时却只能听见声音。炮弹落在橡树林后面。谢尔皮林当年曾把一个营的炮火阵地构筑在那里。看来,德国人也选中了这块地方。现在我们正在搜索这些阵地,并用炮火摧毁它们。

  有两门火炮朝着水塔开火。人们怀疑,在水塔里设有德军的观察哨。这是完全可能的!但目前炮弹没有打准,一发偏左,一发偏右,又是一发偏左,一发偏右。终于,一发炮弹打中了塔楼,又一发朝下,打中了塔基。

  “不错,”谢尔皮林在心里表示赞赏。

  团属加农炮一直盯着坦克打,但因为距离还远,即使有几炮命中,也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只有一辆坦克冒了烟。虽然现在已经测定了德军炮火阵地的位置,正在向它射击,但德军的炮兵仍在继续开火,朝我军前沿猛打。他们也猜中了,在这里的某个地方,既有我们的步兵隐蔽在掩体里,也有坦克停驻着。他们想要摧毁这个阻力,为突围创造条件,使尖刀部队得以通过那条小路。

  “辛佐夫,”谢尔皮林拿下望远镜喊了一声。“到吉普车那儿去跑一趟。传达命令:叫他们不要再在那里作一级战斗准备了,先隐蔽一下。要不然打来一发流弹,就报销啦!但也不要跑得太远,一等这里局势明朗,我们就回去!”

  “要不要用电台通知,司令同志?”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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