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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上一个熟人,他说,这阵儿没门儿,莫说是县里,即使矿上,也只认顺序,不认脸。我看没法儿,又怕你着急,只好让老李守在那儿,先一步赶回来。”
“是哩。”白云天点头,“这阵子煤是稀罕物儿,轮不上咱!”凝神片刻,转向易六成,“黑大个,除去煤,还有啥东西?”
易六成摇摇头:“打铁都得用煤,何况是炼铁?一般的煤还不中,得焦煤。”
白云天苦笑一下:“这不是没煤吗?”卷根烟,抽几口,“我问你,有没有别的法儿?”
易六成灵机一动:“要不,咱用炭试试。”
白云天一拍大腿:“中,这玩意儿肯定中!”转对光正,“小韦,马上通知各大队,成立烧炭队,三天之内整出炭来!”
“三天?”韦光正眉头微皱,“三天怕是紧了点。五天吧。”
“中。”
就在此时,远处有人在叫:“白书记哩?有谁见到白书记了?”
白云天站起来:“在这儿呢!”
那人急跑过来,是公社邮递员,递过来一封信:“县上来的,加急!”
白云天顺手递给韦光正:“你看看,啥东西?”
韦光正撕开一看,神色大惊。
白云天一怔:“咋哩?”
“是通知。行署检查团到咱县了,后天来咱公社。县委通知,咱公社所有炉子必须于明天开始冒烟!”
白云天凝紧眉头。三人皆入沉默。
韦光正抬头:“我想到个法儿,不知中不?”
白云天催道:“快说!”
“烧炭来不及了。炭是由木头来的,咱干脆烧木柴!”
易六成连连摇头:“不中不中,这咋中哩?”
白云天一咬牙:“不中也得中!”将烟头狠狠扔在地上,对韦光正,“通知各大队,火整大点儿,我就不信烧不化石头!”
公社一声令下,各种木头被紧急调运过来,二百多只土炉子顷刻间浓烟滚滚,火光熊熊,气势壮观。
与此同时,各大队的烧炭队也忙碌起来。东方红烧炭队由老黑领队。老黑以前听说过烧炭,如何烧却不清楚,只好摸着干。他组织人修好炭窑,却掌握不住火候及熄火时间,窑中木料要么烧光,要么没烧透,连着忙活两天,没出一块炭不说,反而浪费许多树木。风扬无奈,派志慧前往北山,请来一个会烧炭的老农,在他指点下,老黑改进炭窑,熄火及时,总算烧出炭块。
土炉子连烧几天木柴,在检查团走后,扒炉一看,石头仍旧没烂,只是熏黑了些。白云天这才服了,见木炭正好出窑,下令改烧木炭。
经大风箱一吹,炭火果然凶猛。然而,刚烧一夜,又出乱子了。由于炉膛没用耐火材料,凡是火旺的炉子全塌了。白云天急得差点白头,连夜召开干部会,发动群众想办法。有人建议去买耐火砖,可这阵儿哪儿买去?易六成灵机一动,将烧烂的石头捣成粉末,混入窑渣、泥土等,重新砌过。点火一试,真还管用。
连烧几日,矿石烧成石灰,依旧不见铁水流出。
如果再不出铁水,人民群众的炼铁积极性势必受到打击。正当白云天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时,志慧从老母鸡生蛋时需要引窝蛋这一现象悟出妙方,建议用废铁做“引铁”。韦光正大加肯定,白云天一拍大腿,当即发动群众寻找废铁。老百姓无不将铁视为宝贝,各家各户根本没有废铁,收铁队只好没收暂时用处不大的铁器,包括铁锅、铁铲、门鼻等,凡是能化铁的全收上来,丢进炉膛一通猛烧。
第五章 四棵杨(17)
东风大队的一号土炉率先流出铁水。铁水凝住后,黑糊糊的,满是蜂窝洞。易六成打眼一看,当即两手捂脸,蹲在地上,因为塞进去的好铁全被他炼成一无用处的渣铁了。
“老白,快,出铁了!”韦光正一听到音讯,激动万分,一把扯上白云天,飞奔过来。白云天见铁块仍在冒热,拿脚踢了踢,咧嘴笑道:“你奶奶的,终于露头了!”
围观群众欢声雷动,奔走相告:“快来看哟,东风大队出铁喽!东风大队出铁喽!”
一堆接一堆的人蜂拥而来,不无兴奋地看着地上的渣铁。看到大家的热情如此高涨,易六成轻叹一声,溜到一边抽闷烟去了。
紧接着,其他大队的土炉子纷纷流出铁水,凝成一块块的渣铁。人们兴奋地将这些渣铁一块块过秤,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库房里,安排专人看守,以防阶级敌人和不法分子盗窃。
白云天大受鼓舞,命令加速炼铁。
有矿石,有引铁,原料暂时解决了,眼下紧缺的是木炭。由于前一阵子几百个炉子狂烧柴,木头浪费严重,无论是田野、岗坡和房前屋后,碗口以上粗细的树木早被伐没了。双龙河的几百个土炉急等炭用,炭窑却出现木荒,社员们只好砍伐更小的树木,到处是晃斧头、拉锯的身影。
对于数以百计的炭窑来说,这些胳膊粗细的小树无疑是杯水车薪。前后不到一个月,四棵杨的地盘是几乎是光秃秃的,甚至连南岗祖坟上也看不到一棵像样的树。远远望去,偌大一个村庄只剩一大片黄乎乎的土坯房,宛如一只只拔光毛的鸡,让人看得心酸。
“不能再伐了!”青龙寻到风扬,锁着眉头嘟哝,“再伐下去,鸡蛋粗的怕也没了,不说换个锄把,即使娃子们想做个弹弓、削个翘儿玩,哪儿寻去?”
风扬的眉头锁得比青龙的还紧,思忖有顷,点头道:“说的是。这样吧,北山有的是树,赶明儿你领三十个棒劳力,带上干粮,进山伐去。快去快回,窑里没货了!”
青龙真还做到了快去快回。翌日晨起,青龙起个大早,领着伐木队,扛着斧子、锯子朝北山进发,天还没黑,就又领着原班人马踅回来。
“咋哩?”风扬急问。
“还能咋哩!”青龙哭丧着脸,“半夜里借*,咱干啥,人家干啥!”
“不让伐?”
“哪个路口都守着人,打着红旗,拿着土枪,一见扛锯子掂斧头的,二话不说,直往回赶。我跟他们讲理,人家只说一句话,‘半夜里借*!’想想是哩,我也没啥话说,只好回来!”
“他奶奶的,真是不让人活了!”风扬不住地来回踱步,有顷,猛地抬头望着青龙,“明儿弄个寻木队,你领着,能整多少整多少,顾个眼前急!”
“哪儿寻?”
“还能去哪儿?”风扬瞪他一眼,“挨家搜去!”
“我不干,你找别人搜去!”青龙扔下一句,扭头走了。
“李青龙,你……站住!”风扬追出几步,见青龙不回头,气得直跺脚,转对志慧,“奶奶的,恶人都不做!志慧,你整,看谁敢把天翻过来!”
志慧组织二十人的寻木队,挨家挨户搜查,凡是一时派不上用场的木料,如准备盖房用的檩、梁、椽、窗、门等,皆不放过,甚至连老人备用的棺材和板木也装上架子车拉走,气得他们追在后面哭天抢地,叫着志慧的名字骂。最要命的是万秃子,志慧将他土改时分的雕花床刚拖出门,偏巧让秃子看到,当即操起手中铁锨,死命抡起来。志慧怕出人命,扔下床,在万秃子的骂声中悻悻逃回。
就在志慧为寻木材四处替风扬挨骂时,白云天、韦光正再次来到四棵杨。风扬简要汇报寻木烧炭的事,志慧跟着叫苦。
白云天的心情也不太好,没说一句话,只是卷烟抽。韦光正起身道:“风扬同志,这儿闷气,咱去村里转转!”
村里光秃秃一片,只有四棵大杨树依旧枝繁叶茂,显得扎眼。几人不知不觉就转到大杨树跟前,白云天见井沿上有个木桶,挽起袖子打上一桶水,伸头伏在桶上咕咕灌一气,起身笑道:“这水真甜!”
第五章 四棵杨(18)
韦光正抬起头来,望着已勾连在一起、不见天日的四个树冠,叹道:“树好大呀!”几步跨到东侧的成家杨前,转一圈,伸手合抱几下,“嗬,这棵怕有三搂哩!”
白云天也抬起头来,逐个打量四棵杨树,缓缓走至南侧的孙家杨前,也如韦光正般合抱几下,笑对风扬道:“这一棵也不小,差不多有五尺头!”
志慧笑道:“领导说大了,怕没那么粗吧?”
“你小子,不信过来量量!”白云天转向志慧。
志慧真的走过去,伸开手臂抱住树,连量三次,笑道:“领导说得真是准哩,正好三搂,五尺头!”
风扬看出志慧的胳膊伸得虽长,量得却小,笑着骂道:“志慧,你小子,跟我这几年,啥时候教你拍马屁了?”
众人皆笑起来。离开四棵大杨树,几人又转一会儿,白云天拔腿要走。风扬留吃饭,二人拒绝了,说是到东风吃去。
风扬送至村东,白云天走前几步,回头扔下一句:“风扬同志,我这次来,没别的事,只向你要四千斤炭。听着,给你十天!”
“啥?”风扬一惊,毛发直竖起来,“白书记……”
“听清楚,是四千斤炭!”白云天说完,扭转身,大踏步走去。
韦光正踅回来,拍拍风扬肩膀,呵呵笑道:“风扬同志,白书记说的也代表我的意思。这是政治任务,你是老党员,轻重应该知道!”
“我日他奶!”风扬急得在小院子里直跺脚,眼睛瞅着志慧,“叫我哪里屙出四千斤炭?志慧,你的门儿稠,快想个辙儿!”
志慧倚在门框上,伸出右手,慢慢地梳着漂亮的偏分头。
“说话呀!”风扬叫道,“归到底,这回事是你的。烧炭要木头,你是寻木队的队长!”
“你都没法儿,叫我咋整?”志慧两手一摊,慢悠悠地说,“能烧的我都拉来了。风扬叔,你安排我这个角儿,净做恶人,弄得我像个小魔头,谁见都咬牙根儿,恨不得把我捏死!”
“说这话顶屁用!”风扬骂道,“你不过是个跑腿的,他们明骂的是你,归根儿骂的还不是我?日他奶哩,日子没法儿过了!”蹲在地上,“老天爷,四千斤炭,啥门哩?”
“门儿有,就怕你没这胆气!”志慧小声嘟哝道。
“快说,就是只老鼠,这也逼出胆儿了!”风扬急站起来。
“不敢说,说出来怕吓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