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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这个其实你已经抓到周先生电影里面的一个重要主题，甚至于说为什么在中国的大学生那么喜欢周先生的电影，我想跟这个主题都有关系。他在一个表面上插科打诨、滑稽的场景里面，背后永远是讲一个好像是貌不惊人的小人物，怎样在生活上要不停地奋斗，把自己的潜力完全地发挥出来，所以他说有一个理想。我最近才看了《喜剧之王》，我觉得这部片子除了最后的结尾有一些问题之外（观众笑），是一部经典的电影。因为这里面我感受特别深的就是，在座的大学生也知道，周先生在这部电影里面演一个演员，非常地努力要演好戏，他看的是史丹尼斯拉夫斯基的经典著作。另外，他最后想抓到他一些朋友们来演这个戏，这个戏是中国现代文学的经典，就是《雷雨》。所以我研究中国现代文学，看到这个片子，觉得非常的吃惊。换言之，我想提出一点就是，有些人对周先生的电影有点误解，他们以为周先生的电影只不过是乱七八糟，随便玩一玩，随便闹一闹的闹剧，表现一种香港生活的肤浅。其实我觉得也不见得，不止是如此，他背后有一种非常积极的意义，这种感觉是最近跟周先生闲聊的时候得到求证的。
胡：周先生你有什么补充吗？
周：不敢当。（全场大笑、鼓掌）
胡：周先生非常的谦虚。甚至于李教授曾经跟我谈到说，其实“星爷”是非常聪明的。每一次“星爷”请他批评他的电影，可是李教授总是说“其实这已经很好了”。然后别人问他说，为什么隔了那么久，《功夫》距离上次已经三年，周星驰说“我又唔系叻，我需要d时间。”（我又不是那么厉害，我需要点时间。）你可以看出来，他把严肃放进来。那我有个问题，现在中国很多年轻的一代，一提到后现代，就谈到《大话西游》，能不能谈谈你当初创作的初衷是什么？
周：《大话西游》我拍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关于后现代啊或者是前现代啊（观众笑），我完全是因为很喜欢《西游记》这部小说，我觉得它很精彩。不过呢，如果要把《西游记》里面很精彩的情节拍出来，那我们当时是不够钱的，其实现在一定也不够钱拍的，我想永远也不会够钱拍的。因为太多好好玩、很伟大的场面，那最后我们就把《西游记》改编为另外一个故事——《大话西游》。
胡：中国大学生年轻的一代受到你那么多电影语言的影响，举个例子“I服了U！”、“收到！”，还有一句“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你当初设想这些语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呢？
周：其实有很多电影里面的对白都不是我自己一个人想出来的。因为电影里面有很多编剧，有很多很有趣、很聪明的人，有很多都是听一些朋友说的，然后就用在电影里面。如果有功劳的话，我想编剧应该是最大的功劳。“一万年”那句是我想的。
李：在内地有十几种方言讲这几句话。有上海话、北京话、山东话，就讲那几句很经典的，大家都知道的那几句。
周：因为我这个人比较浪漫，所以专门负责讲这类型的、肉麻的对白，都是我主力负责的。（观众大笑）
胡： 李教授常常谈到他非常欣赏周星驰的电影没有一种固守的想法，没有一种完全不变的想法，你对周星驰在电影里面表达的这样一种人生观是怎样理解的呢？
李：我有一个固定的想法就是刚才你说的，一个人啊要有理想、要向上；另外一个想法就是，周先生上次在港大说的，一个电影故事背后的一个基本因素就是一个“情”字，“爱情”的“情”。不过另外一种固定的想法就是，请容许我来引用一段胡兴荣教授出版的《新闻哲学》里头的话，是这么说的，做学者的都会引用别的学者的话。（笑）它里面讲到“后现代人们的一种基本的心理就是，它非但希望打破历史的进程，使生活里面呈现一种重复性，而且有无数孕育生命的可能性，”电影中没有大而全的主要人物，换言之，它就会有各种可能性发生。有人就把它当作后现代，认为这是后现代的一种艺术特征，也就是说，后现代艺术它失去了一个主体的意义。可是我觉得有时候我们用这种理论名词来概括一位艺术家的作品的话，可能对他不太公平。我们这些学者，特别是文化研究的学者最喜欢用这些，是不是国内最喜欢用这些大字，什么后现代啊，后后现代啊。我觉得对一个艺术家来说，他的东西你喜欢就是喜欢。不过要加上一点就是，周星驰电影的背后，你如果说它有一种不稳定性，或者说它人物呈现的一种摸索也好，它多多少少反映出在香港这个环境里面，作为一个艺术家的一种本性。如果说，艺术上的现代主义，是以作家为主的话，作家就是上帝，作家写一部作品出来，不管你们懂不懂，我就是写出来了，这是现代主义的一个主题。可是在后现代主义里面，没有人敢说我就是上帝，我就是要做这个东西，因为电影还是需要人看的。周先生拍的不是所谓的艺术电影，不是需要几个人看了就算的，只要我们认真看的话就变成“票房毒药”。因为我们所谓学界的人啊，总是把一部电影讲得非常抽象的，虚无缥缈的样子。所以这个不稳定就是说，你可以看得出来，周先生的电影里面他为了讨好香港不同阶层的观众，他可以创造不同人物。所以这方面可能是香港电影的一种特色。也就是说香港的电影不重，很轻。
胡：很多同学在网上看到周星驰先生的照片比在银幕前多了几分沧桑，不知道你的内心世界是否也像你电影的角色一样开心和乐观呢？
周：沧桑？沧桑？标不标准？（主持：非常标准！）沧桑，是因为年纪大。还有最近比较辛苦，因为这个《功夫》拍了三年多，还有忙着一些宣传的工作。真的沧桑吗？（问观众，观众：不沧桑！）我的白头发其实是染的，他们两个是真的。
第一章 《功夫》特集第5节 《功夫》让我变沧桑（2）
胡：我想周星驰先生在汕大有个很重要的意义就是他把这个谜底给揭开了，因为很多朋友在网上灌水的时候说“星爷的白头发是真的吗？”我想他的答案已经出来了。
李：我想同学问的意思就是说，沧桑感，有一种感情在里面，你可能经历了很多吗？有没有在爱情上感到沧桑？
周：我在爱情上面，大家都知道了，经过了很多“生生死死”（特别不标准的普通话，全场观众大笑）的经历。就这样，但是不能说出来。
胡：其实很多同学想听你多说一点。
周：刚刚其实我听到李教授说他的爱情故事，李教授也送了我三本书，就是李教授跟李太太的一个真实爱情故事。他虽然很快地告诉我一遍，但我还是觉得很感动。我回去会慢慢看，从头开始看，这个书有一本叫……
李：《一起看海的日子》，还有一本叫《过平常日子》。他在为我宣传啊，两部都可以拍成爱情喜剧。
胡：我们很多同学告诉我，他们能看懂《喜剧之王》，他们说那么像你，他们说那是不是喜剧的喜剧，甚至有让人看了笑了以后有哭的冲动。特别是张柏芝在出租车上面，甚至在戏剧场里面，你在演《精武门》的时候，突然张柏芝出现，那么一些场合里面，你怎么样来把这些喜剧通过一种让别人有一个文化层次（的形式）来进行？你是怎么做到的？怎么让人看了以后想笑，笑了以后突然想哭？
周：因为我觉得笑跟哭是应该两位一体的。就是不能只是笑，同时也要有哭。有笑就特别显得这个笑很好笑。笑完之后要去哭就特别哭得很伤心的样子，所以要互相配合去做。懂不懂啊？（问观众，全场鼓掌大笑）
李：你要多讲点。他们今天还没有哭，你要讲到他们哭为止。
周：其实这个，我刚刚跟李教授也谈过，关于《喜剧之王》里面有一些问题。李教授说是小问题，我认为是很大很大的问题。它们的结尾是非常的不好。但是有趣的是，其实《喜剧之王》跟另外一个电影叫《少林足球》是同一个方向的，它的意义是一样的。但《喜剧之王》我是用这样子包装，但发现成绩不是很好。在《少林足球》之后（的电影），主题是完全一样的，但是我用另外一种包装，把它变成《少林足球》的故事。出来的成绩就变成非常的不一样了。所以还是说，这个包装对电影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胡：那还有一些，比如感情，你在电影里面有很多对感情的描述，非常丰富，非常触动人心。可是现实你是不是这样觉得？比如说你在《国产凌凌漆》里面有这样一些对白“我以为我们的交情可以讲点感情，没想到还是一笔买卖。”然后那个女的就说“讲感情还是要付钱的”。你为什么可以把感情跟这样的现实结合起来？
周：这个我要问编剧了。（笑）
李：这个电影里面你是四个编剧之一，是吧？
周：我是其中一个编剧。
李：不过这句话是不是你写的？
周：这句话我记得是另外一个编剧，他名字叫谷德昭。现在也是一个非常有名的导演。
胡：刚才你也谈到你的电影里面有很多文化的层次，像特别选择曹禺的《雷雨》，这个在其他港产片里面是很少有的。除了《雷雨》之外你用得最多的就是李小龙，你曾经说过你的偶像是李小龙，我想问你为什么特别崇拜他呢？特别在《大话西游》、《国产凌凌漆》、《少林足球》都有李小龙的名字。
李：还有《新精武门1991》。
周：还有《新精武门1992》。你还没有看啊？千万不要看。其实李小龙对于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