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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贵树也就当作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见。和往常一样和她说话。只是,接触到她的时候,伸手比以前要轻。
工作变得前所未有的忙碌。
技术好的基础上,对工作再积极点的话,当然评价会上升。结果,连束手无策的程序都推给他,这种循环一直持续。
贵树不怎么抱怨,犹如地铁工程的盾构法隧道施工机械般地,消化眼前的工作。
最后,送给贵树的是被认为“公司里最不灵光的工作”。
那个企划在贵树进入公司之前就存在,宜到现在就连目标地点都还没定出来。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
好似为了掩埋一个坑、而用挖另一个坑的土来填满的工作。可目的是要制造平底,所以这种事情只能认为不可能。
他坚强地忍耐着,继续着这样的工作。
“好重……”
贵树忽然嘟囔起来。
虽然繁重的是程序处理,可是自己的声音沉甸甸地响彻全身。
身体好重。
星巴克的纸杯拿在手里,喝掉。没尝出任何味道。
把身体的重量全都放在椅子背上,伸着懒腰。
哎呀。他想。
不是头脑的疲劳,和身体的疲劳也不同。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伸长脖子。
这是什么呢。
搜索着词汇。
“痛苦……”
他嘟囔道。
是了,就是这个。
为什么,如此痛苦呢。
闭上眼睛。深呼吸。
然后皮肤好像感到了什么。
只在自己周围,感觉到比1G沉重得多的重力。
这里到底,是哪个星球。
这之后越来越重。
有种预感。
不能动了……
是的,一定是被绑住了。
明白了。自己是因为被绑住了而感到痛苦。
哪里呢?
是的,到现在为止都没发觉。不,是装作没有发觉。
一在这里,就会感觉到自己被迫减速了。
自己早就已经变得非常非常快了。
周围太重了。太慢了。
不尽早抽身的话,自己会无法动弹。
尽早抽身。
用意志力睁开眼睛。不能呆在这里。这里是沼泽。如果不迈动双脚向前走的话,会沉下去。
不好了。
不把这个工作结束掉的话,自己就无法再次向前游了。
这个程序的胜利条件是错误的。看错了目的地。必须要再次设定、适当缩小、使向量一致才行。许许多多的引擎被向着完全分散的方向吹开。没有通过发生力的中心线。
贵树猛烈地敲击着键盘。用了半天的时间便做出了从根本改变程序的改造方案。这是逾越职务的行为,但还不只这些。然后以此为基础,用新的方法论进行了处理。
直接向上级提出了比较数据。
按照以往的方法的话,永远都不可能达到任何目的。
就这样达不到任何目的地,长年累月地劣化,最后空中分解。
大概因为没有好好斟酌词句吧。贵树那天被强硬地拒绝了。
不是开玩笑。不可能明知道这船会沉,还继续乘上去。
是填坑。在沉没之前急急忙忙地到达目的地、还是从船上逃出去。
还是自己游泳比较好。
跳过上级,他直接向事业部长提出了相同的资料,要求转换方针。
得到的答复是,不要引起争斗好好干.
模棱两可的答案。
贵树用自己的方法擅自进行着工作,做成了颇具效率的比较数据,两次三次,向好几个其他部门的上司提出。反响并不称心。
不行了。
“请选择。”
一天,贵树站在事业部长的面前,面无表情地说。
是自己从这个工作中退出,还是全面改定方针。如果两边都不行的话,那么他就从这个公司辞职。
实际上就是威胁。当然,这个被视为了问题,经过上级的一些讨论,决定全面采用贵树的计划。
下了这个合理的决定的人,仍稳稳当当地在上层,所以可以稍微安心一些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即使辞职了也不会觉得有任何可惜的。
最开始拒绝他的新计划的上司,被调走了。
程序小组事实上,是在贵树的主导下活动的。凭借几次会议,工作开始朝着前所未有的速度完成着。
贵树对这感到深深地满足。
但是,那只是一开始的时候。抛开上司以后,工作就由自己来指挥了。对这种事情必须要负起责任。这是当然的事情,虽说可以理解。
所有的事情,都被带到贵树这里。至今为止都不用负责的事情,也被拿到眼前。
比如说,把几个个性不同的人聚集起来使用。
虽然自己也明白这是很任性的想法,但是他人这种异类生物,真的是很麻烦。调整琐碎的人际关系、提交材料申请,各种各样的杂事……
程序本身,以惊人的連度加速,现在仍在继续加速。公司似乎对这种状况非常满意。每次报告进展状况的时候,都会说一些你是对的、做得好之类的赞扬话。
但是……
贵树本人身上吊着好几个拖后腿的,减速减得很厉害。
想试着把那些“重物”当作不存在。
不想承认自己“变慢”的事实。
无论杂事再多,贵树也绝对不会减掉每天给自己决定的工作量。
即使去水野理纱家,也是在那里一个劲工作的情况多了起来。
好几个小时地不说一句话,有好几次忘记了理纱的存在,再慌张地附和。
现在想起来,也许自己欠缺的不是别的,而是对日常生活价值的感受。
工作上的抱怨什么的,贵树几乎从来没跟理纱说过。
“即使不想说也说说吧。”
这样被理纱强迫着,才第一次说出来。
水野理纱为什么要求这样的事呢,不明白。就算说出来,状况也不会好转。
也许说出来心情会变好些,周围的人明白之后也会觉得安心。他能了解这种体系。
但是,贵树并不是那么想的。
“你就不能在幸福的时候做出幸福的表情,在不幸福的时候做出不幸福的表情吗?”
水野理纱说。
如果做出看上去幸福的表情的话,周围的人都可以安心了。如果做出看上去不幸福的表情,周围的人就要担心了。
总之,是周围人的问题吧。
贵树这么认为。不是我的问题。
“远野贵树应该再流露出感情一点”在这种问题设定下,其实被询问的不是贵树的内心,而是周围人的内心。贵树对这些毫无兴趣。
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一个人来处理自己的内心。
“我渐渐明白了。”水野理纱说。
“什么?”
“之前你不是说过吗?转学什么的完全没什么。”
“嗯。”
“说你基本上都能很好的融入当时的环境。”
“是的。”
“那是因为你觉得即使不被理解也没什么吗?”
大概,是这样的吧。贵树想。在怎么样都无所谓的人面前,想要自己的性格变得完美,很容易.
“只有气味。”
水野理纱说。
在你心里,只残留着某些重要事物的气味。
有人把那里面的东西给拿走了。
所以我只是在那个空宝箱里倾听自己的叹息罢了。
夜晚,梦到了孩童时代的事情。
在学校的某一堂课上分组,他哪里都进不去,非常悲惨的回忆。
贵树在悲伤的心情中醒来。好似心中有刷子在搅合的心情。有那种事情吗?想不起来了。
……不,在很小的时候确实有。非常小的时候。
洗脸的时候,喝了口带有漂白粉味道的水。忽然。
(水野理纱也会有那样的经历吧。)
他想到。
大概,有吧。
大体接近于确信的推测。
大概问她的话,她会一脸悲伤吧。
“为什么要问这种事呢?”
她会这么说吧。就连那语气,他都清清楚楚地知道。
他渐渐地了解了理纱。
深入交往之后,这是当然的事。
了解了对方的事情,自己也被对方所了解。
(被某人拿走的重要的东西。)
(空宝箱。)
脑袋里忽然浮现出水野理纱不知什么时候,自言自语地嘟囔出来的这句短语。
自己也能够将封印在记忆底部的自己的过去,还原出来。
恐怖。
为什么?
害怕那东西。
“我不想安定下来。”
盥洗室镜中的自己说到。
不想成为谁的心中有质量的存在。
那家伙说。
“我想去别的地方……”
他走上了深夜的街道。直到早晨还有好几个小时。他在住宅小区中散步。除了街灯,再没有其他发光的东西。也没有星星。
没有气味的街道,让他一瞬间感到混乱。
为什么没有气味。
为什么没有绿叶与潮气和泥土混合的气味?
那是当然的,这里是东京啊。
贵树感到自己严重地失常。
走上了大道。扬手拦了出租车,去到公司。
切断保安系统,输入证明密码,从后门进去。虽然同事们经常吹嘘说“不眠的公司”,但这个时间确实谁都不在。
在没有照明的无人的办公室里,他只打开了自己的荧光灯。然后贵树打开了电脑,在监视器青白的背景灯的照射下,一个人开始猛烈地工作。用自己都惊讶的速度敲击着键盘。沉醉在速度和节奏中。再快点,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在催促。再快点。
不这样的话,会被追上。
有手向肩膀伸过来。
得快点跑,好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