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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人生在世,有些事必然要做,不做一辈子将辗转不安,落下一块心病。源哥儿待她一片赤诚,纵然是不知她真实的身份,她也都受着了,此刻却往那里躲?
于是跟着这婆子往里走,一路看到精致的亭台楼阁,抄手游廊。虽然比何府小了许多,但也甚为精美。
婆子一边领着她,一边赔着笑:“老婆子姓荣,都叫我荣婆子。姑娘这一路走来可甚是辛苦,不晓得景州现今如何了?”
叶乐乐勉强笑了笑,在这古代,叫她姑娘可真有些勉强了,那得是个多老的姑娘啊?估计这婆子一则存了奉承之心,一则又怕叫错了她的身份尴尬,所以干脆往小了叫。
但叶乐乐实在不想点出自己“佟姨娘”的身份,也就故意含糊着:“境况不大好。”
婆子看她一身衣衫,想着这府里稍体面些的下人都不能穿,也就估摸着真个不好了。
走得一段路,到了主屋,婆子寻了个丫鬟去通禀,少顷就见那丫鬟奔了出来:“太太让快进去呢!”
叶乐乐就有些瑟缩,半垂着头,随着这丫鬟进了主屋,踏在了褚色的织花毯子上,满身都是暖意袭来。
梅氏打量了她半晌,有些没认出来,不由道:“抬起头来罢,这么埋着头做甚么?”
叶乐乐缓缓抬起头,看见梅氏斜坐在坑上,倚着引枕,头上戴着抹额,穿着件七成新的香色裙衫,袖口滑出她家常戴的白玉镯子。
梅氏看清了她的面容,几乎要惊得站起来:“佟姨娘!”
这三个字让叶乐乐肉一紧,吸了口气,她对着梅氏福了福:“舅太太,正是婢妾。”
不过三息之间,梅氏就沉静下来,抬了抬手:“可怜见的,清减成这样!你如何来了?你家老爷和太太如何了?”
叶乐乐掏出预备好的帕子,擦了擦眼角,瞬间就流下泪来,一下就跪倒在地:“舅太太,您和舅老爷可得替我家老爷太太做主啊!”
梅氏一听这话,就有了不好的预感,难道王氏和何老爷都有了不测?头就晕晕的,又想着,被元军给害了,这也不是自己和老爷能做得了主的,这佟氏看着也是个机灵人,怎的也糊涂起来。
但她嘴上却不说,陪着流起泪来:“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老爷最近日夜难安,得此消息也不知能不能经受得住!”
叶乐乐膝行几步,上前去拉住梅氏的裙摆,眼见自己的手在她裙摆上落了个黑印,忙洇了几滴泪上去掩住。声声哭诉道:“这些北国蛮子,自有朝廷做主,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只是这些该死的奸细,一个一个还高官厚禄的安享民脂民膏!不知还要害了多少人去!舅太太,我家老爷太太死得冤啊!”
梅氏听得不对,头更晕了。半晌才扶了扶额头:“你说什么?”
叶乐乐体贴的站起来,贴到她身侧,帮她按头。
“咱们老爷怎么说也是个官身,要想撤离也不是不成,偏教那该死的庄莲鹤与白燕麟两个给制住了。临了老爷让各自逃命,只说逃得一个算一个,又说他亲眼见过庄莲鹤与元军的书信,庄莲鹤与白燕麟两个与元国里应外合,因此元军才能临城十里方被发现。不然也不至求援不及!更可恨的是如今他们还诓得陛下信任,白燕麟更是得了虎符!太太!婢妾一个丫头出身的,不懂什么军国大事,只老爷说白燕麟得了虎符大事不妙啊!”
梅氏听得头晕目眩,连忙一迭声的对着外头道:“来人!快请老爷家来!”
待丫鬟应声去了,她用手按着砰砰直跳的胸口:“这些,真是你家老爷说的?”
叶乐乐瞪了瞪眼睛:“太太,婢妾家三代为何家奴才,忠心耿耿,见识浅薄。只知道效忠主子,哪知道外头这些事。老爷也是没办法了,才将此事说与园中各人听。但只怕,只有婢妾。。。。。。”
说着捂着嘴呜咽起来。
梅氏顺了顺气,暗想佟姨娘也编不出这些话来。因为太过震惊,细问叶乐乐的同时,不免又再三催人去请王泰春。
等到掌灯时分,王泰春才来了。一边进屋一边语带责备:“到底何事,催得我公务都未办妥。”
待看见屋里的叶乐乐也惊了一惊:“佟氏。。。。。。?”
梅氏连忙让他坐下,简要的把叶乐乐的话复述了一遍。
王泰春一震,怒道:“你这贱婢,竟敢口出妄言!白将军正在浴血奋战,你胆敢污蔑于他!此话若搁到衙门里去说,先要将你去衣受杖二十!”
叶乐乐情知王泰春不好骗,又扑通一声跪下,哭得要断了气。
“婢妾不敢,婢妾不懂这些,不敢,不敢的。”说得语无伦次。
王泰春仍是一脸怒容:“是谁给你的胆子来乱我军心!?说!”
叶乐乐吓得往后一顿:“婢妾真不敢,真是老爷同我们说的。。。。。。他说庄莲鹤不满被贬斥,本来也可寻了旧时亲友安闲度日,偏要到咱们家来受气,老爷便留心了一回。”
王泰春本就意在威慑叶乐乐,此时闻言心中一动。说来也是怪,庄家的姻亲旧友,随意一个都可保他安闲,他偏要窝到这边境来,向来最是清贵的人,偏在妹夫手底下讨生活,这其中也是有些文章。
叶乐乐赶紧添柴:“婢妾一个内宅妇人,如何知道白燕麟是什么人,怎么敢去污蔑了他?是我家老爷说见他在庄莲鹤房中出入,起了查探之心,就瞧见他们与元国的通信。信上都有元国的印鉴。”
王泰春反复查问,心中暗道:此次元军突袭,临城十里才被发现,是有古怪。白燕麟突然就在景州现身,朝中突然又起了股风浪,多人上奏,要让他就近上任。
又想起多处疑点,不免与这佟氏所说暗合。
心中一时犹疑不决。此事上奏上去,若是真的,自己自是立下大功,揭穿奸贼面目,使朝庭免于被蒙蔽,救百姓于水火!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但若所奏不实,扰乱圣心,贻误战事,则可预见自己仕途危矣!
他便不耐的摆了摆手,对梅氏道:“她在这哭得好生烦人,快把她安置下去歇了,此事容我再思。”
叶乐乐忙哭道:“舅老爷,您一定要为我家老爷太太做主啊!现在可就全指着您了啊。”
王泰春喝一声:“休得吵闹!还不退下!”
梅氏就劝了叶乐乐下去,又让婆子好生伺候着,这才回来与王泰春商议。
“老爷,此事当如何才好?”
王泰春思虑半晌,心中想出个主意。
不若八百里加急上奏,就说从景州来的流民中有此传言,只恐是元国意在离间,但若是不报,又唯恐误事。此奏章必要写得焦灼满纸,一心忧国为民才好。局时若朝廷来人,只管将这佟氏交出去便罢。
若是真的,佟氏一介女流,还是个不能封诰的妾室,这功劳自是落在他王泰春身上。
若是假的,也该当佟氏腰斩,他王泰春最多被训斥一番,却不伤根本。
45
45、第 45 章 。。。
叶乐乐已久未穿着绫罗绸缎;这还是王泰春的陆姨娘拿了自己没上过身的几身衣裳来给她应急。她先前并不觉得绸缎如何,但苦过一段时日;再摸这料子,果然觉得舒适。
不由有些不舍的叹了口气。
派来服侍她的丫鬟妙儿不由问道:“佟姨娘怎的叹气;可是婢子那里服侍不周?”
“没有,”叶乐乐摇了摇头:“只是想起我这一路逃来,得了几位贵人相助,今日出来还未曾同他们知会一声;倒怕他们以为我悄声隐匿;未免寒了人心,便想再出府一趟,你替我再去问问舅太太。”
妙儿应了:“天已晚了;佟姨娘不如歇下;奴婢这就去回了太太,想来明儿一早套了马车出去,正是合适。”
叶乐乐想着这一夜无论如何也是要歇下的。便也依言躺下歇息,只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一时又想及自己此行是否妥当,一时又忧心王泰春是何种反应,直到天色将亮,才略眯了一眼。只觉着昏沉之间,似才合了眼,就听得外边有人扫地铲雪的声响。
她疲惫的睁开眼睛,望着帐顶的绣花,默默出了一回神,这才叫妙儿进来服侍洗漱。
待用完早膳,便问妙儿太太可曾安排了马车。
妙儿目光一闪,笑道:“太太说姨娘一路辛苦了,不如好好将养几日,要去知会什么人,尽管使了婆子去传话便罢了。”
叶乐乐原本就和李三说过,要等她三日。此时不过是试探罢了。
一听妙儿这话,就知道王泰春必有动作,此时是把她看管起来了,也就吁了口气。
她客居此处,针尖大的事也不劳她动手,多的就是空闲,便一日数次的去哭诉催促,梅氏终于有些不耐,也就向她露了句话:“老爷已是八百里加急,送了奏章上去。佟姨娘只管等着。”
佟姨娘便做出欣喜的样子:“如此甚好!”
便回了客房,又多等了半日,思量着这派出去送奉章的信使已是追不上了的,这才避了人摸了丸药吞下。又过了一个时辰,叶乐乐便前去与梅氏说话。
梅氏本对她有些不耐,便不怎么有心应酬她,只目光淡淡的从她脸上扫过,却突然皱了皱眉:“你这脸上怎的有些红点?”
叶乐乐摸了摸脸,垂落的袖口也露出腕上一片稀疏的红点来。
她自己也吃了一惊:“这,这是怎的,方才还没有的!”
梅氏沉了脸,狐疑的看着她。
梅氏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便是自己手头也捏了几种秘药,就疑心叶乐乐是在使诈。
“请大夫来看一看便知。”
叶乐乐有些慌张:“不,不必了吧?”
梅氏更是疑心:“讳疾忌医最是要不得。咱们妇道人家,一张脸最是要紧,可别误了诊治。”
叶乐乐迟迟疑疑道:“婢妾好容易才寻到这里,就是染了恶疾,舅太太千万也别撵了婢妾才是。”
梅氏温言道:“万不会如此。”
梅氏便催促了丫鬟去请府上常请的大夫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