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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的大宅门 导演郭宝昌传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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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七三年我戴着反革命的帽子,被分到并不拍故事片的广西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有了十平方米的一间斗室,依然无书可看,亦无书可买;就是有得卖,我也买不起。上有老、下有小,那点儿工资,糊口尚难以维持,还买书呢!改造了那么多年,我反动本性依然未改。
  我经常做梦,梦见书,梦见回到我的书房,那份惊喜,那份激动……我惊醒过,哭醒过,方知是一枕“黄粱”!这梦还不能向外人说,一说就成了“变天账”、“还乡团”、“贼心不死”,企图复辟资本主义。没有书读,在家里住也是活监狱。没书读的寂寞,是灵魂的寂寞!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我的书,我忍不住回忆自己的存书,分门别类地开了厚厚的一摞书单,就我记忆所及共两万一千八百册。后来我们厂的一位编剧看了,惊奇地说,不要说看这么多书,就是把书名全背一遍也够“牛”的了。每天把这些书名浏览一遍,那也是一种巨大的享受啊!
  “四人帮”倒台,上街游行,我喊哑了嗓子,三天说不出话来。一年以后的一九七七年夏,我突然接到北京“落实办”的通知,发还全部查抄书籍。我惊呆了、傻了、疯了!我哭,我笑!对政府的那份感激之情,无法用语汇形容。我没钱。从南宁到北京,硬座火车票也要七十多元,俩人的工资只够买一般张票。借钱也得去,借不到我走也要走到北京!
  我借到了钱,朋友们和我一样高兴。我终于踏上了北上的列车,两天一夜我只是坐在车
  上发呆,我只警告自己看见书不许哭,我一分钟都没睡。一回到家,妈妈知道我来领书,她十分兴奋。她估计查抄的金银财宝、全部存款也差不多该落实了。可我脑子里全是书。
  第二天一大早我借了一辆自行车,请了几个人蹬着三轮、推着斗车、拉着平板直奔国子监。负责人拿着我的书单把我领了进去,一进大院,令我瞠目:院里人来人往,混乱不堪,四周的大殿里,从地下一直到殿顶全是书。国子监,那是文化圣地呀!真是充满了书香,我的心快跳出嗓子眼儿了,可接下来的事情却叫我差点儿没得心脏病。
  东廊子上挂着一个牌子:东城区。负责人把我领到殿门口,交代了一下就走了。殿内很多人在捆扎书籍。门口站着四个彪形大汉,光着脊梁,流着汗水,只看了我书单上的最后一行便高喊“两万一千八!”在殿内的一片呼应声中,一捆一捆的书像起猪圈一样地被扔了出来,不论薄厚,一捆都是四十本;于是有人喊数儿,有人记数儿,雨点般地从门口、从窗口扔了出来。四个大汉,明显地有使不尽的力气,头都不回地往背后扔书。
  “一捆、两捆……十捆……七十二捆……”他们大声地吼着。
  我心疼地想一捆一捆码好,可根本来不及,我忽然发现扔出来的书根本不是我的,有《高丽妇女史》、《内蒙古草原史》、《世界图书馆史》……肯定是一位史学家的书,书当然是好书,可都不是我的,也不是我需要的书。我忙大喊:“等等!等等!”几个大汉停了手奇怪地望着我, 我说你们扔错了,这些书不是我的。
  大汉说:“我们不管是谁的,不是两万一千八吗?我们就管数儿!”
  我急了:“您按书单子找啊,我把人家的书拉走了,人家来了怎么办?”
  “你要不要吧?”
  “当然要了!我要我自己的,上边儿都印着我的名字呢!”
  “没法儿找!要,你就拉走,不要我立马儿扔回去,要不要?要不要……”
  大汉愤怒了,瞪着眼,歪着脖,声色俱厉,头上青筋暴露像审犯人逼供似的连珠炮一样地问我。我真懵了,有这么对待书的吗?有这么对待读书人的吗?国子监历来是人文荟萃之地,自打有国子监那天起,也不曾发生过这样的事吧?这落实的叫什么政策!我知道秀才遇见兵,有理讲不清,我只好哀求再帮我找一找。大汉说没功夫啰嗦,要不要……要吧?我拉回去没用;不要吧?可能连这些书将来也得不到了。咬了咬牙,要!
  “七十三捆、七十四捆……一百零五……一百八十六……”
  一捆捆的书又雨点般地扔了出来,我哭笑不得目瞪口呆地望着,我是欲哭无泪啊!假如说劳改时认罪、服罪、深挖犯罪根源,是精神上的被“践踏”,那眼前这一幕却完全是形象化的“践踏”;文化被施暴,文明被摧残……受害者无能为力。大汉们是没错儿的,他们只负责月底前把大殿腾空。我垂头丧气地把书装车,临行时又要求负责人帮我找一找我的书,他
  说试试看吧,不一定行了,也许你的书早已被别人拉走了。
  把书拉回家我又傻了,“文革”中我家被扫地出门,现在只住七平方米一间小屋。床上、床下、柜顶墙边都堆满了书也不过只放了十分之一。看着小山一样的书,我的激情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了发愁了。只好去求亲戚朋友,每家存一部分,再将一大部分托运回广西。忙了几天才安顿好,我又依次整理了一下书籍,居然有一捆是我的书:那是《诗经》、《楚辞》、《石头记》、《文心雕龙》、《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历代文选》、《洪深文集》等等四十本。我燃起希望,又挨家挨户逐捆逐捆地找我的书,再无所获。我再奔国子监,迎头一瓢冷水,大殿早已空空。
  回到广西南宁家中,十平方米的小屋里又是书满为患,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那些书都不是我需要的,我还幻想着万一他们找到了我的书,我好拿这些书去换。半年,我的朋友们不耐烦了,叫我丢掉幻想,准备卖书!因为朋友来连坐的地方都没有,而且北京传来消息,我妈妈,还有我的亲戚朋友都不能再忍受书的“压迫”,已由我母亲做主全都当烂纸卖了。落实政策遥遥无期,我妈妈生活拮据,正好用卖废纸的钱补贴柴米油盐、青菜萝卜。我的朋友说了一句:“郭宝昌,你必须立即改变这种书贩子的状态!”于是领来书店收购旧书的人,一部分折价收购,大部分卖了烂纸,所留不到百本,我书香满室的美梦再次彻底破灭!
  以后新书逐渐发行了,我买不起,借的债还还不清呢!直到改革开放以后,提了工资,才节衣缩食地买几本书回来。九十年代后,才放手买书,现在,我又有几千册书了。然而这十几年的书劫,每当思及却仍耿耿于怀!
  改革开放以来,北京每年都要举办一次书市,大多在“劳动人民文化宫”。我一直把书市当做书的节日,也是读书人的节日。
  每逢书市,几乎所有的出版社、书商都要亮相,摆出自己看家的好戏,各有特色,争奇斗艳 ,琳琅满目,美不胜收,这是读书人的乐园。你可以站在书摊前,和摊主聊聊出版业的近况;你可以和不相识的书友谈谈近日又有什么值得一看的书;你也可以揣两个面包,拿瓶
  矿泉水穿来穿去尽情浏览,即使一本书不买,溜达上一天,那也痛快、过瘾,也是一种享受,那是只有读书人才能感受到的一种情趣,一种特殊的氛围。
  书市不同于书店,犹如现在的“超市”一般,进去一趟,什么日用百货、家用电器、衣服鞋袜,以至倭瓜茄子全可以买到,省却了东奔西跑。我由于所从事职业的特殊性,一年到头流窜于大江南北,偶尔在京赶上一次书市也不容易,但只要我赶上,我是必到书市走一遭的,过节嘛。
  可近两年逛书市,却感到味儿有点儿变了。
  那年的书市在地坛。吃完早点,我兴冲冲地奔向书市,还没走进书市便听到了里面的一片吆喝声:
  “快来买!快来买!十块钱三本,便宜啦便宜啦!……”
  “瞧一瞧!看一看!二十块钱买一套!……”
  “贱卖了嘿!全部四折!……”
  我以为走错了门儿,是不是到了农贸市场,进去一看,没错,书市。吆喝声此起彼伏完全像卖西红柿和烂菠菜的,这是怎么了?我的兴致立即化为乌有。无可否认,市场上流通的书是商品,书上有标价,你总要付人纸张、印刷、市场流通的钱嘛,可买回来的是知识。书是什么?是写书人情感的抒发,是一种人格的自我完成。他想向读书人说点什么,或者根本不想说点什么,只是抒发了,读书人却从中有了共同的感知,甚至理解了他的价值,于是有了沟通,它跨越时间、跨越国界,它是永恒的。于是买书,卖书,读书,藏书变得神圣起来,这和卖西红柿、烂菠菜完全是两回事。我惊讶地望着吆喝叫卖的摊主竟不敢靠前,我没有闻到书香只嗅到“铜臭”,太恐怖了!而且所有的书摊都大同小异毫无特色。
  我深深地感到了出版业的萧条与艰难,摆出的书大多是沉积库底多年滞销的老古董。书价折得可怜,我怀疑是赔本儿赚吆喝,而且这些同样的古董几乎占据了一半书摊的显眼位置。摊主们卖力地吆喝着,擦着不住流下的汗水,我眼前立即幻化出国子监那四条大汉,按年龄推算,我又怀疑这些摊主是那四条大汉的后代。
  话又说回来,和那四条大汉一样,这些吆喝者也是没错儿的,他只管将书抛出,将钱收回,或许卖多了有提成或奖金,这是他谋生的手段。至于书是否香,是否神圣,是否抒发了情感还是有无沟通,关他鸟事!我被摊主们认出来了,于是大声呼叫着我的名字,呐喊着“十块钱三本儿”,我若买的话还可以便宜些。又是一个哭笑不得,我说我并不在乎书价高低,我需要的书再贵我也买,我不需要的书你按烂纸价称给我,我也不要。摊主们立即向我推荐别的书,大部分是“厕上文学”和“垃圾文学”,假如也能叫文学的话。
  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向我推荐“性”文学系列。这本也没什么,可那种诡秘,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这又使我想起了老东安市场的书摊主李先生,真是一个时代过去了。一个书摊、一个书市反映着一个民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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