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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绞盘的起锚声,船只的出海声,还有海上营生的人们和轻舟的水手们隔
船的对骂声,但骂的是什么,却难以理解。我们的小舟穿行于河上,直至河
水忽然清澈一片。船夫们纷纷取下护船
①桑德兰与雅茅斯是英国以造船业著称的海港。板,再不需要它们来混
水摸鱼,这里各种花色的彩帆在风中都各显能力。
自我们在石码头接他上船之后,我一直保持警惕,注意着我们是否受到
怀疑。我发现我们没有受到怀疑,任何受怀疑的迹象都没有。无论是刚才还
是现在,我们肯定这条小船既没有被别的船跟踪,也没有被监视。如果我发
现有船跟着我们,我们就会向岸边靠去,逼着它驶到前面去,如果它不向前
驶去,它的目的便暴露无遗。不过,我们的小舟总是一往直前,没有发生任
何干扰。
他身上穿着水手斗篷,我刚才就说过,这个样子和这个环境很相称。在
我们这几个人当中他是最无忧无虑的,这可谓是怪事,也许因为他已经过惯
了这种倒霉与不幸的生活。当然这并不表明他对自己漠不关心、麻木不仁,
因为他告诉过我,他希望活着看到他培养起来的上流社会的人,在外国也算
是出类拔萃的绅士。在我看来,他天生不是个被动的人,也不是听天由命的
人;但是他不会注意到中途遇到的危险。他的性格是危险来了,就面对危
险;既然危险没有到,也没有必要先苦恼自己。
“亲爱的孩于,”他对我说道,“今天我可以坐在我亲爱的孩子身边抽
烟了。这之前,我只能一天接一天地坐在四面墙之间,你要是能懂得我此时
此刻的心情,你一定会羡慕我。可是你不会懂的。”
“我想我懂得自由的乐趣。”我答道。
“噢,”他严肃地摇着头说道,“不过,即使你懂,你也不会像我懂得
那么深刻。你没有被关过,没有被锁过,亲爱的孩子,你怎么能懂得与我一
般深呢。不过,我今后再不想走下贱的路了。”
听了他的话我忽然想到,他不至于再违背自己所说的话,危及自己的自
由,甚至对自己的生命造成危险。但是我又想到,也许他的自由是指具有危
险性的自由吧,这才符合他个人的存在习惯,这和其他人们的理解不同。我
的这一想法不是异想天开,因为他抽了一会儿烟后说道:
“你明白吗,亲爱的孩子,我生活在那里时,也就是生活在异国时,我
的眼睛总是盯着这边望;我在那里发财成了富翁,却又感到日子很平庸。在
那里,谁都认识马格韦契,马格韦契来,马格韦契去,谁也不管,谁也不来
找麻烦。而这里的人对我就不会那么放心了,亲爱的孩子,至少可以这么
说,他们只要知道我在这里,他们就不会那么放心了。”
“如果一切平安无事,”我说道,“只消几个小时,你就又会得到完全
的自由和完全的平安。”
“唔,”他吸了一口长气,答道,“但愿如此。”
“难道你不这样想吗?”
他把手伸到船外,伸进水中,然后微笑着,脸上出现了温和的神采,像
过去一样,温和他说道:
“唉,我想你说得也对,亲爱的孩子。但现在我们是如此的平安无事,
如此的自由自在,而更加的平安无事和更加的自由自在会令我们困惑。小船
在河上荡着多么令人舒适,多么令人愉快,也许正是这种情况才使我这样想
吧。刚才我一面抽烟一面思索,几个小时之后究竟会怎么样,谁知道呢?你
看,我用手可以把水捧起来,可是捧起水也看下到河底的情况。你看我捧起
水,水也会从我手指间流去,同样我们也无法把握住时间。”说着他举起浸
在水中的手。
“要不是看到你面孔上的表情,我还以为你失去信心了。”我说道。
“我一点也没有失去信心,亲爱的孩子!看小船平静地在河上行驶,浪
花冲撞着船头发出的声音真好像礼拜天唱的圣歌。此外,说不定我年纪也大
了些了。”
他把烟斗放回到自己嘴里,面部表情十分安详。他坐在那里一副从容平
和、心情满足的姿态,仿佛我们已出了英国一样。他对我们提出的每一句劝
告都很顺从,好像他的内心一直惶恐不安,提心吊胆。比如我们跑上岸去买
几瓶啤酒收在船上备用时,他也跨步出船想和我们一起去,我便向他暗示他
还是留在船上安全,他便对我说:“亲爱的孩子,是这样吗?”于是又安静
地坐了下来。
河上的空气尚有寒意,而天气却十分明朗,阳光和煦,令人愉快。潮水
势头很猛,我们抓紧时机驾舟而下,双桨击水又稳又快地行驶于河上。接着
潮水的势头减弱,在不知不觉中岸边的树林和小山越来越少,而淤泥越来越
多,水位也逐渐低了下去。当小船驶出格里夫森时,我们仍然在顺水而下。
因为我们所保护的人裹着一件斗篷,我们也便故意把船驶向那艘海关的船,
和它仅隔一两条船,这样便易于抓住顺水的机会赶路。我们沿着两条移民船
船身而过,驶到一艘大型运输船的船头下面,轮船的前甲板上站着军队,他
们都向下看着我们。没有一会儿,潮水的势头就下去了,停泊在那儿的船只
摇晃起来,接着便都掉转船头,乘水流的回潮之势开始驶往蒲耳地区,于是
成群的船只像舰队一样迎头而来,我们不得不驶往岸边,傍岸而行。一方面
我们要避开潮水对我们的冲击,另一方面还要十分仔细地不至于在浅水的地
方和淤泥的岸边搁浅。
我们的两位桨手现在是兴致勃勃,因为一路之上都是顺水而下,他们不
时地可以休息一两分钟。此时他们只要休息一刻钟就感到足够了。我们下船
上岸,坐在滑溜溜的石头上。我们随身带了所准备的食品和酒,又吃又喝,
并且观赏四周河山。这里多像我家乡的那一片沼泽地啊,地势平坦,景色单
调,远远的地平线幽暗矇眬,河流蜿蜒弯曲,迂回而流,河上漂摇的浮标也
蜿蜒弯曲,迂回而动,此外,其余的一切都好像静止的一样搁浅在那里。此
时,那最后的一队船只也已经转进了我们刚才来时的那处转角,消失了;紧
紧跟在后面的那条绿色的船只,满装着干草,抖动着棕色的帆,也在转角处
消失。有几条装砂石的小船陷在淤泥之中,这些船的形状就像小孩子们所做
的粗笨船模一样。有一座很小的沙滩灯塔,在那敞开的石堆上,就像一个脚
踩高跷、手扶拐杖的瘸子一样,满身泥泞的标桩插在淤泥之中,满身泥泞的
怪石陷在淤泥之中,红色的路标和红色的潮标也站在淤泥之中,一座破旧的
浮码头和一所破得连屋顶也没有的房子也快要滑进淤泥了。总之,我们四周
的一切都是停滞的,都是淤泥。
我们重新登船,离岸而去,尽力划向前方。现在逆水行舟,倍加困难,
幸亏赫伯特和斯塔特普坚持不懈,划啊,划啊,划啊,一直划到太阳向西下
沉。这时河水上涨,小船升高,可以浏览岸上风光了。在河岸低低的水平线
上,一轮红日正衬托在一片紫色的晚霞之中,迅速地使时光进入暮色。岸上
是一片沼泽地,孤寂而单调;远处是隆起的高地,荒寂得寥无人烟;偶然地
会在我们面前飞起一只水鸟,也显得凄凉忧愁。
黑夜的帷幕迅速降临,刚过满月的月亮当然是姗姗来迟。我们简单地商
量了一下,很快便取得一致。显而易见,在我们前面的行程中,只要发现第
一个荒凉寂寞的小酒店,我们就要上岸投宿。于是,他们两人又一次奋划双
桨,而我却观看岸上,看是否能找到一处房屋。我们奋力往前,言语很少,
沉闷地前行了大约四五英里路。这里寒气袭人,一艘运煤船从我们船边经
过,船只的厨房中正生火烧饭,烟雾四射,火光闪跃,整条船看上去就像一
座舒坦的宅第。此时夜色一片漆黑,而且在明天早晨降临之前不会改变,如
果说尚有一些微亮,那不是来自天空,而是来自河上,是船桨在水里击起的
几颗星光倒影。
在这凄凉孤寂的时刻,我们心中都明显地有一个念头,即我们正被跟踪
着。潮水在上涨着,不时地但无规则地猛击着河岸。只要一听到潮水拍岸的
声音,我们中的这一个人或那一个人便会被惊动,从而转眼向发声的地方望
去。由于河水的冲击,河岸边出现了一些被水冲击而形成的小港湾,凡是这
些地方我们都觉得可疑,心情紧张地望着这类港湾。有时一个人会问:“那
水波的声音是什么?”声音问得很低。另一个人会答道:“那边是一条小船
吧!”然后,我们大家都无言了,沉入一片静寂。我不耐烦地坐着并思虑
着,怎么这两只桨在划水时会发出如此大的声音。
终于我们看到了一线灯光和一间屋子,立刻把船沿着堤岸划过去。这条
河堤是用附近的石头堆砌而成的。其余三人留在船上,我一人踏到岸上,才
发现这灯光是从一间小酒店的窗户射出来的。
</PGN这地方真是够脏的了,但我敢打赌,对于那些走私冒险的人来
说,这里却是个好地方。小酒店厨房中生着温暖的火,吃的东西有鸡蛋、火
腿,喝的东西有各种美酒,店里还备有两个双人房间。店主说:“就只有这
些了。”这里没有别的客人在场,只有店主、店主的妻子,和一位头发已白
的老年人,他在这座小石堤上干打杂的活儿,全身泥泞不堪,好像他就是一
根水标,刚才还浸泡在水里呢。
我带了这位打杂的帮手又回到了船上,让大家都离船登岸,同时把船上
的桨、舵以及撑篙都拿出来,把船拉拖到岸上,准备在这里过夜。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