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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了这位打杂的帮手又回到了船上,让大家都离船登岸,同时把船上
的桨、舵以及撑篙都拿出来,把船拉拖到岸上,准备在这里过夜。我们先在
厨房的炉火边美美地吃了一餐,然后我们四人分住两间卧室。赫伯特和斯塔
特普两人住一间,我和我所保护的人住在另一间。这两间屋子都弄得严严实
实,密不通风,好像只要通一点风就会对生命有危险一样。我们还发现在床
下面有许多脏衣服和装鞋帽的纸盒,我想不通这一家小旅社怎么会有这么多
的鞋帽。但不管怎样我们都认为这里挺不错的,到哪里也难找到这么一个清
静保险的地方。
晚餐过后,我们舒舒服服地在炉边烤火,那位打杂的正坐在一个角落
里,脚上穿了一双肥大的靴子。我们还在吃着鸡蛋和火腿时他就向我们展示
过这古董了,他告诉我们几天之前有一个淹死了的海员尸体被冲到岸边,他
就从尸体上脱下了这双靴子。这时他问我是否看到过有一艘四人划的小船顺
潮水而下。我告诉他没有见到,他说这条船一定是驶往下游了,但这船离开
这里时是顺水而上的。
这位打杂的说:“那几个人定有什么原因,把船驶往下游了。”
“你说的是一条有四只桨的小船吗?”我说道。
“有四个人划船,两个人乘船。”打杂的答道。
“他们在这里上岸的吗?”
“他们带了个能装两加仑酒的瓦罐进来买啤酒,我真想在啤酒中给他们
放上毒药,”打杂的说道,“或者放点什么使他们肚子咕咕叫的泻药。”
“为什么呢?”
“我当然有理由,”打杂的说道。他说得也是泥泞般糊涂,就好像泥浆
灌进了他的喉咙管里一样。
“他以为,”店主人说道,这是个身体孱弱而善于思考的人,一对眼睛
暗淡无光,看来各方面都得依赖这个打杂的,“他以为他们是那种人,其实
看错了。”
“我知道我没有看错人。”打杂的答道。
“喂,你说他们是海关上来的人吗?”店主人问道。
“当然。”打杂的答道。
“伙计,那你可错了。”
“我会错?”
他的这声回答蕴涵了无限的深意,其中他对自己的见解又是无限的自
信,这位打杂的脱下一只肥大的靴子,向靴子里望了一下,敲出几粒石子,
掉在厨房的地上,然后又把靴于穿上。他这番动作表现出一个真正打杂人的
神气,无论打什么赌,他总是对的。
“那么,伙计,他们身上的铜钮扣到哪去了,你又作何解释呢?”这位
店主人踌躇不定、软弱地问道。
“铜钮扣到哪儿去了?”打杂的答道,“从船上扔到水里去了,吞到肚
子里去了,种到地里去了,还会生出小钮扣来。你说钮扣到哪里去了!”
“伙计,不要这么不要脸皮。”店主人一脸的不高兴,可怜地规劝道。
“海关上当官的人,”这打杂的人说道,“发现身上的铜钮扣和他们干
的事不相称时,他们知道该怎么办。”他用最轻蔑的口吻又提到铜钮扣几个
字,“一艘四桨小船,还乘了两个人,他们如果不是海关上来的,他们会在
这里划来划去吗?一会儿顺潮水而下,一会儿又逆潮水而上;一会儿顺水
去,一会儿逆水来。”说完他便一脸的轻视离开了。店主人也自感没趣,没
有人来相帮,再谈这个问题也就没有意思了。
他们的这一番对话弄得我们大家都惶惶不安,而我更加感到不安。阴郁
凄凉的风在屋外转来转去,潮水哗啦啦地拍着河岸,我心中暗想到,我们身
入鸟笼,危机四伏了。一艘四桨的小船会不寻常地出没于此地,而且引起了
这里人们如此的注意,这不得不使我想到情况的微妙。于是我把普鲁威斯送
进房中休息,然后回到外间同我的两位伙伴商议。这时斯塔特普也已了解了
事情的真相。我们讨论着究竟是应该留在这里,一直等到明天下午一点,轮
船快到这里的时候再出发,还是明天一早就离开此地。结果我们认为,从总
的看,还是留在这里为佳,一直等到轮船抵达这里前的一小时左右,我们再
出外把小船划到轮船的航线上,然后慢悠悠地在潮水上荡着,等轮船来到。
我们作出了这个决定之后,便回到房中各自睡觉。
我穿着几乎大部分的衣服入睡,睡了几个小时的好觉。一觉醒来,听到
屋外的风声顿起,写有《轮船之家》的这小店的招牌被风吹得吱吱嘎嘎摇
晃、砰砰乱撞,令我惊觉。于是我轻手轻脚地起身,不至于吵醒正在熟睡中
的被保护人,走到窗口向外望去。一眼望去,正对着我们把船拖上岸的那个
石堤,等我的眼睛慢慢适应那透过乌云发出的朦胧月光后,我看到有两个人
正注视着小船,然后他们从窗下走过,再没有注视什么,更没有去到那座石
码头,因为我看到那里什么人也没有。他们穿过沼泽地,直向诺尔的方向走
去。
我立刻冲动起来,就想唤醒赫伯特,把这两个人的行踪告诉他。但是,
就在要走进他的房间时我转而一想,虽然他住在后房,就在我住的房间的隔
壁,而他和斯塔特普整天劳累,比我出的劳力大,一定很疲倦了,还是不要
吵醒他。我回到我住的房间的窗口,看到那两个人还在沼泽地上行走着,然
而,由于月色暗淡朦胧,很快便看不见了。这时我感到夜气寒冷,于是重又
返回床上,躺下后对这件事慎重地思考着,不久重又进入梦乡。
次日一早我们便起身。早饭之前,我们四个人一起出外散步,我认为我
应该把夜里所见如实相告。他们听后,我的被保护人还是唯一一个最不感到
忧愁的人。在他看来,这两个人完全可能是海关人员,他平静地认为,这两
个人和我们之间毫无关系。我也尽量使自己如此去想,确实也就宽慰不少。
尽管如此,我还是建议,他和我两个人一起先步行到一处远远可见的地点,
然后小船再划过来接我们上船,或者在靠近那里的某个地方,总之,这一切
要在中午时完成。无疑,这种做法是颇为慎重的。我们对一切防备措施作了
讨论,早饭后,他和我便出发了。我们在小酒店里再没有谈任何事。
我们沿河而行,一路上他抽着烟斗,有时又停下来拍拍我的肩膀。在别
人看来,好像现在处于危险的是我,而不是他,是他在安慰我,要我放心。
我们很少讲话。我们靠近那里时,我要求他先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我
则去前面探察一下,因为昨天晚上那两个人就是向着这个方向去的。他同意
我的看法,留了下来,我便一人独自前往。我到了那里,发现这里不像有船
下过水,也不像有船被拉上来过,附近没有留下什么样痕迹表明那两个人在
这里上过船。不过,说实在话,现在潮水已涨得很高,也许那些诸如脚印的
痕迹已经被河水淹没了。
远远地,他从所隐蔽的地方伸出头来张望,我向着他挥动帽子,示意他
可以走过来,于是他过来和我一起,我们在那里等着。有时我们裹着大衣躺
在河岸边,有时又起来走动走动,以此来暖和暖和身体,一直等到我们的小
船划来。船一到,我们便轻松自如地上了船,小船也便划到了轮船的航线
上。这时候,离下午一时只有十分钟了,我们盼望着能见到轮船喷出的烟
雾。
我们一直等到一点半钟才看到轮船喷出的烟雾,而且在这艘轮船的后面
还有另外一艘轮船,它们都开足了马力全速向我们驶来。我们两人准备好了
两只包裹,正在抓紧机会和赫伯特及斯培特普道别。我们真心诚意地握着
手,赫伯特及我的眼睛一直在流着泪。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当口,有一
艘四桨小船似箭般地从离我们不远的岸边射出,直向同一处航线驶来。
由于河道弯弯曲曲,刚才在我们和轮船喷出的烟雾之间有一处河岸隔
着,而现在轮船已出现在我们面前。我招呼赫伯特和斯塔特普让船停在潮水
前面,这样轮船上的人就会看到我们正在等着轮船;我又让普鲁威斯安静地
坐在船上,裹住他的斗篷,不必着急。他心情愉快地答道:“亲爱的孩子,
你尽管放心吧。”他坐在那里就像一尊石雕。这时那艘四桨小船熟练地包抄
到了我们前面,和我们的小船并排而行,两船之间所隔的空间仅可划桨。它
紧紧地靠拢我们的船,我们停桨荡船,他们也停桨荡船,我们划一两桨,他
们也划一两桨。那艘船上坐着的两个人,有一个正掌着舵,眼睛紧紧地盯住
我们望,另外四个桨手也紧紧地盯住我们望。另外一个坐着的人也像普鲁威
斯一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而且全身哆嗦着。他对舵手低语了几句,又
对我们望了几眼。两条船上的人都没有说一个字。
我和斯塔特普面对面坐着,他不到几分钟便弄清楚第一条轮船是哪一艘
了,他用低低的声音对我说,那是汉堡号。这艘船正向我们飞快地驶来,叭
哒叭哒拍水的声音越来越响。我感到船的身影已经罩向我们的时候,那小船
也向我们喊话了。我回答了他们。
“你们船上有一名潜逃回国的流放犯人,”那只小船的舵手说道,“就
是那个裹着斗篷的人。他叫做艾伯尔·马格韦契,也叫做普鲁威斯。我是来
捉拿他的,我希望你们帮助我,让他投降。”
就在说话的一霎时,没有听到一声他对桨手的吩咐,他那艘船便向我们
冲过来。他们突然在船前猛划一桨,便收起了桨,船也已斜向我们,抓住了
我们的船边。我们还来不及想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事情便发生了。这下子
使轮船上的人们也给弄糊涂了,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