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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我不知道当时他们究竟干了什么,只知道他们没有把我带走。
我记得我是在发烧,来人也许因此而离开了。我痛苦地忍受着疾病的折
磨,时常因昏迷而失去理智,好像什么事情都无穷无尽;我神志昏迷,根本
分不清现实和我本身。我好像是房屋墙壁中的一块砖,是造房子的人把我砌
进去的,我请求赶快把我从这眼花缭乱头昏目眩的地方拉开;我又好像成了
一台巨大的机器里的一根钢轴,架在一座深渊上面碰撞着,旋转着,我多么
希望这台机器停下来,把我这钢轴从上面卸下来。这些都是我当时病中情
况,是我今天能回忆起来的,在当时也知道一些的情况。比如当时我以为来
的人是杀手,有时我和他们格斗起来,一会儿我又以为他们来都是为0了我
好,因而全身无力地倒在他们怀抱之中,让他们扶着我躺下来。特别有一件
事我记忆犹新,我记得当时那些人总是会发生一种情况,因为我在痛苦难挨
的病中,他们的形象都变得古里古怪,甚至会无限地扩大与膨胀;然而,无
论这些形象怎么古里古怪,迟早总会化成一个形象,那就是乔的形象。
我最严重的病情过去了,在病情转好的时候我注意到一切奇怪的形象都
已消失,而剩下的一个形象却再也不变。无论是谁来到我身边,结果都会变
成乔。在深夜我睁开双眼,看到在床边的那张大椅子里坐着的是乔;在白天
我又从沉睡中睁开双眼,看到在窗台上坐着并且在窗篷下抽着烟斗的人是
乔;我要喝些清凉饮料,那只把清凉饮料递给我的亲切的手是乔的手;饮完
后我重新把头放在枕头上,这时有一张怀有希望、充满情义望着我的脸,那
是乔的脸。
有一天,我终于鼓起勇气,问道:“真的是乔在这里吗?”
传来一句家乡的口音,那么亲切,那么熟悉,“是啊,我的老弟。”
“噢,乔啊,你把我的心砸碎吧!你对我发火吧!乔,你来打我吧!你
说我忘恩负义吧,千万别待我这么好!”
乔看到我认出了他,非常高兴地把头挨着我放在枕头上,用一只手臂搂
着我的脖子。
“亲爱的皮普,我的老弟,”乔说道,“你和我是永远的朋友,等你身
体康复了,我们一起乘车出外走走,那可多好啊!”
乔说完后便退到窗口,背对着我站在那里用手擦着他的眼睛。因为我身
体极度虚弱,不能起来到他身边去安慰他,我只有躺在床上,带着忏悔般的
口吻喃喃低语:“愿上帝保佑他!愿上帝保佑这位温和的基督教徒吧!”
然后他又回到我的身边,他的双眼红通通的,于是我握住他的手,我们
都感到沉浸在幸福之中。
“多长时间啦,亲爱的乔?”
“皮普,你的意思是问你病了有多少时间了,是吗,亲爱的老弟?”
“是啊,乔。”
“今天是五月底,皮普,明天就是六月份的第一天。”
“你一直都待在这儿吗,亲爱的乔?”
“差下多吧,老弟。我接到信知道你有病,我就对毕蒂说了。信是由一
位邮差送来的,这个人原先是个单身汉,可现在他结婚了,虽然送信要走很
多路,要穿破许多皮鞋,但不能发财,不过发财不是他心头之愿,他心里最
大的愿望是结婚——”
“我听你这么说很高兴,乔!不过我得打断你的话头,你刚才说对毕蒂
说什么来着?”
乔说道:“是这样的,我说你住在外地,专门和生人打交道。你和我又
一直是老朋友,在你生病的时候来看看你,你不会不欢迎的。毕蒂听了后
说:‘你到他那里去,抓紧时间去。’”乔又用一种权衡利弊的审慎神态总
结般他说道:“毕蒂的话是‘你到他那里去,抓紧时间去。’总之,我不会
对你讲假话的。”他作了一番严肃认真的思考之后又补充说道:“这位年轻
姑娘说的意思可以这样解释,‘不要耽搁,马上就去。’”
乔说到这里便结束了,他告诉我讲话要适可而止,不能过多,又说我该
补充一些营养,无论我想不想补充营养,都得按照规定时间多吃些,而且我
得服从他的规定。听了他的话,我便亲吻着他的手,然后安静地睡在床上,
他便去给毕蒂写信,并附上一句说我向她问好。
十分明显,毕蒂已经教会乔写信了。我躺在床上,观看他的一举一动,
由于我生性的弱点,一看到他居然能写信,一种因骄傲而喜悦的心情竟然使
我又一次流下眼泪来。我发现我所睡的床铺上的账子已经拆去,床和我本人
也被搬进了会客室。这里大而明亮,空气流通,地毯也已被搬走,整个房间
保持着清新。日夜通风,健康宜人。我的写字台被推到了一个角落,上面乱
七八糟地堆着小药瓶。乔坐在这张桌边开始了伟大的工作。他一开始先在文
具盒中挑了一支钢笔,就好像在大工具柜子中挑选工具一样,然后把袖口卷
好向上拉拉,好像准备挥舞他的大撬棍和大铁锤一样。在他写字之前,他先
把左胳膊肘用力地抵住桌面,再把他的右腿一直向后伸到椅子后面。他写字
时,每一向下的笔划都很慢,真像拖了六英尺长一样,而每一向上的笔划,
在写时都可以听到墨水向四面八方溅出的声音。还有一件奇怪的事,他总以
为墨水瓶放在这边,其实他是放在另外一边,所以他去蘸墨水总蘸个空,可
是他看上去却是自以为是的样子。有时会遇上个把拼写不出的字阻碍他写
信,但总的说来信写得还算顺利。在他最后签好名字后,便用两只食指擦最
后一团留在信纸上的墨迹,然后又把指头在帽子上擦了擦。站起来后,他在
桌子四周绕着圈子走,心情无限满意地从各个侧面来欣赏自己的表演效果。
当时我不想谈得过多,即使我能够多谈也不想多谈,因为我怕这样使乔
担忧。所以一直到第二天,我才问他关于郝维仙小姐的情况。我问他,她是
不是已经康复?而他听了摇摇头。
“乔,她死了吗?”
“怎么,我的老弟,你知道,”乔用一种劝告的口吻,和一种渐进的方
法说道,“我是不会这样说的,因为这样说的口气太重了;不过她已下—
—”
“已经不在世了,对不对,乔?”
“这样说还差不多,”乔说道,“她己不在世了。”
“乔,她拖了很久吗?”
“要是让你说,你会说是在你病后大约一个星期吧。”乔说道。看来他
是为了我才用这种逐步渐进的方法委婉答复的。
“亲爱的乔,你听说关于她的财产是怎样处理的了吗?”
“哦,我的老弟,”乔说道,“好像是大部分遗产都给了埃斯苔娜。我
是说这早就处理好了的。不过,在她去世之前一两天她又追加了一条,留给
马休·鄱凯特先生四千英镑整。皮普,你可知道她是怎么样留给他四千英镑
整的?是‘根据皮普对马休的意见’。这是毕蒂告诉我的,毕蒂说她就是这
样写的。”乔说着又重复了这追加的句子:“‘根据皮普对马休的意见’,
留给他四千英镑整。”好像这句话对他有无限的好处。
乔对这个“整”字特别感到兴趣,津津乐道。我实在不知道乔是从谁那
里得到“整”这个词的习惯性理解的,也许他以为在四千英镑上加个“整”
字,钱的总数就会多一些。
然而他这样却使我非常高兴,因为这是我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如今总算
大功告成。我又问乔,他听没听说过其他亲戚对郝维仙小姐遗产继承的情
况。
乔说道:“莎娜小姐每年可得二十五镑,因为她肝火旺,脾气暴躁,这
钱是让她买药丸吃的,乔其亚娜小姐获得二十镑,还有一位什么夫人,我想
起来了,我的老兄弟,有种动物背上有峰的叫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想晓得这种动物的名称,我说道:“是‘卡弟尔’
①吗?”
乔点头答道:“是卡美尔夫人。”听了他这一说,我才恍然大悟,原来
他是指卡美拉。“她得到五镑,这是给她买灯草芯蜡烛用的,因为夜里睡不
着时点亮灯,精神情绪可以稳定一些。”
乔一五一十告诉我的事情我非常相信,因为我觉得他所说的都确实可
靠。乔然后又对我说道:“你目前身体还不太好,我的老兄弟,我今天只能
再告诉你一件事,也仅此一件。老奥立克居然闯进了别人的屋子。”
“谁的?”我问道。
“我同意你过去的看法,不过,他的那副样子就是粗鲁成性的,”乔有
些道歉似的说道,“要知道,一个英国人的家庭就是一个城堡,既是城堡就
不能乱闯进去,至于战争年代是例外。他不管怎么有缺点,好歹是个粮食种
子商人吧。”
①Camel。骆驼,读音与卡美拉相近。
“那么你说的就是彭波契克喽,是他的家被抢劫了吗?”
“皮普,一点不错,”乔说道,“他们抢了他的钱柜,抢了他的现金箱
子,喝了他的酒,分享了他的食品,还在他的脸上抽耳光,拉他的鼻子,又
把他捆在自己的床架上,并且打了他一顿,又用各种粮食种子塞满他一嘴,
使他想喊也喊不出。不过他认识奥立克,自然奥立克被关进了县里的牢
房。”
我们谈着谈着便随便起来,无拘无束了。我的精神恢复得很慢,但是却
在一点一点地恢复着,好转着,稍微强壮了一些。乔待在我的身边,我想我
又变成了小皮普。
乔对我可谓是无微不至地关怀照顾,凡是我需要照顾的地方他全想到
了,就像照顾一个孩子那样地照顾我。他坐在那里和我谈话,依旧如同昔日
那般亲切,如同昔日那般纯真,如同昔日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