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要用的布丁原料,从七时搅到八时。我一面干活一面感到腿部的负担,同时
联想到那个人腿部的负担。我不停地干着活,快把那块奶油面包从裤脚管中
震荡出来了,简直无法控制。幸亏脱身的机会来了,我真想马上回到我的亭
子间卧室去。
我结束了搅拌工作,趁还没有叫我去睡觉之机,在火炉旁边暖和自己的
身体。我对乔说道:“乔,你听!是不是大炮声?”
“嗅!”乔说道,“又逃走了一个万人。”
“你说什么,乔?”我问道。
乔夫人总是喜欢表现自己。现在,她又带点火气地说道:“有犯人逃跑
了。”她说话的腔调真像给我灌柏油水一样。
乔夫人低头在干她的针线活儿,我便对乔用嘴做了几个口型。间他什么
是犯入?乔也学我的样,回答了我,但他的口型相当复杂,我除了辨别出有
一个“皮普”以外,其他意思怎么也猜不透。
过了一会儿,乔大声说道:“昨天傍晚,太阳落山以后,有一个万人逃
走了,他们放炮通告他的逃走。现在放炮是通告又有一个万人逃走。”乔总
是把“犯”人说成“万”人。
“谁在放炮?”我问道。
“你这小鬼真讨厌,”我姐姐从针线活上抬起面孔,对我皱起眉头,
说,“没完没了地问。问多必失,问题问多了难免要受骗。”
我想我的姐姐也真不讲道理,即使我问题问得多一些,也不该像她所说
的那样会受她的骗。不过她也无所谓,只要没有客人在场,她从来是不讲道
理的。
就在这个时候,乔尽了最大努力把他的嘴巴张得很大,这便增强了我的
好奇心,研究他口型所表示的词语。我看那很像是“发火”(sulks),所
以当然地指着乔夫人,对乔张开嘴,“是指她吗?”但是乔根本没有理会
我,又一次把嘴巴张得很大很大,把那个同强调得非常明显。可是,我完全
猜不透这个词是什么。
我毫无办法可想,只有采取最后手段。我对姐姐说:“乔夫人,要是你
不很介意的话,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地方放炮?”
“愿主保佑你这个孩子!”我姐姐大声说道,“炮是监狱船(hulks)
上放的。”她说得动听,要主来保佑我,其实她的意思正好相反。
“哦!”我这才明白了,于是望着乔说道,“监狱船!”
乔责备性地对我咳了一声,仿佛说他本来对我讲的就是监狱船嘛。
“可是我还想问,什么是监狱船呢?”我说道。
“这完全是个小孩子!”我姐姐一面摇着头,一面用她的针线指着我大
声嚷道,“回答了他一个问题,他又要问十来个,真是得寸进尺。监狱船就
是关犯人的船,这船就在‘沼,的对面。”我们这一带总是用“沼”这个词
表示乡下的沼泽地。
“我真不知道监狱船里关什么人,更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他们关进去。”
我说时,特地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以掩盖内心的焦急。
这下子惹恼了我的姐姐,她立刻火冒三丈地跳起来:“我给你讲过什么
呢,你这个鬼东西?我一手把你带大,不是叫你总是逗着人玩。要是把你养
成了烦人的人,我就得天天挨骂,谁还会说我好呢。把他们关进监狱船,因
为他们杀人,因为他们抢劫,因为他们伪造物品,做各种各样的坏事,他们
都是从小时候喜欢乱问开始学坏的。现在,你懂了吧,快去上床睡觉吧!”
我上床从来没有一支蜡烛照亮。现在,我摸着黑上楼梯,头上一阵阵刺
痛,因为我姐姐在讲到最后的话时,用顶针顶在我头上,像摇小手鼓一样,
使我感到钻心般的痛。她说的话使我非常害怕。监狱船就在附近,这给我被
关进去大开方便之门。显然,我正走上这条路。我已经开始喜欢乱问,而且
正准备去偷乔夫人的东西。
事情尽管已过去很久,但它时常索绕着我的心,使我再三回味。世上究
竟有几个人了解孩子心中的秘密,了解由于恐怖的袭击,会造成他什么样的
心情。不管这类恐怖多么不近乎情理,对孩子一定会造成损伤。那个要挖出
我心肝五脏的年轻人吓得我要死:和我交谈的那个腿上系着脚镣的人吓得我
要死;我也被我自己吓得要死,因为我答应给他做事许下了可怕的誓言。我
不能指望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姐姐来救我。她只会把我拒之于门外,从来
没有给过我帮助。现在我想起当年的心情还恐惧不安,一个孩子由于内在的
恐怖真不知会干出什么。
那天夜里,只要我一闭上限,就好像置身于汹涌澎湃的波涛上,蒙蒙眬
眬地正向着监狱船漂荡而去:当我经过那个绞刑架时,一个阴森森幽灵般的
海盗正手持喊话筒对我喊话,叫我快漂向海岸,上绞架去受刑,不要延误时
机。当时就是想睡,我也不敢睡,因为第二天一早,夭只要蒙蒙亮的时候,
我就要到食品间去偷东西。黑夜里无法行窃,因为那个时候还没这么轻易地
一擦就取到火的东西。要想取火,就必须用火刀火石,而那样就糟了,因为
火刀火石碰撞出的声音和那个海盗身上嘎啦嘎啦的镣铐声相差无几。
我从房中的小窗看到外面一片黑丝绒般的天幕上泛出一丝灰光,赶忙从
床上跳起,向楼下走去。每一块楼梯板、每一块楼梯板上的裂缝都似乎跟在
我后面高叫,“抓贼,乔夫人快起来抓贼!”我到了食品间。哇,这么多好
吃的东西,比平时多得多,真得谢谢圣诞节。就在我转过半边身子时,突然
吓了一大跳,前面正倒悬着一只兔子,而且我想这死免子正对我眨着眼。当
时我根本来不及仔细辨认,来不及挑选,来不及过问任何一件事,因为我必
须抓紧时间。我偷了一些面包、一些干酪皮、半盆碎肉,把这些和昨天的那
块奶油面包一起包在一块手帕中:此外,我从石玉酒坛中偷了点白兰地,用
小玻璃瓶装好,(这小玻璃瓶是我秘密收在房中,用来制造散发芳香的西班
牙式甘草液的。)然后,我在厨房的食品橱里找到一个水壶,往石玉酒坛中
注进一些水;我还拿了块上面已没有什么肉的骨头,以及一只又圆又漂亮的
猪肉馅饼。本来我不知道有馅饼,只是出于好奇心,爬上了架子去看边角上
一只盖得严严实实的陶瓷盆。掀开来一瞧,原来是一块猪肉馅饼,当然,我
也就带上了。我希望这块饼不是马上就要用的,也就不会马上发现被窃。
厨房里有一扇门通向铁匠铺。我先打开锁,再拉开闩,从乔的工具中拿
了一把锉子。然后,我把一切都照原样弄好,打开昨天晚上跑回家时走的那
扇门,出去后再关好,便向雾气迷濛的沼泽地奔去。
第三章
这是一个结满白霜的早晨,相当潮湿。一早起来我就曾见到在我小窗的
外侧布了一层湿气,仿佛有一个魔鬼,终夜在那儿嚎哭,并且用我的窗子作
为手帕,擦拭着他的眼泪。现在我又看到,在一无枝叶的篱笆和稀稀疏疏的
草地上也布了一层湿气,就好像用粗丝织成的蜘蛛网,把所有的枝头和所有
的草尖连成一片。家家户户的栅栏上、大门上都有一层粘粘糊糊的水汽。沼
泽地上空的雾太浓了,如果不是因为走到了近前,我是根本无法看清那个指
着我们村庄的木制手指的。其实人们也不会去看这个手指,因为他们从不会
来到这里。我仰首观看这正滴着水珠的手指,对我受到压抑的良心来说,它
就像一个妖怪,一心一意地把我引向监狱船。
待我抵达沼泽地时,雾气更为浓厚。在迷濛雾气中好像不是我朝着前面
的目标走去,而是前面的一切景象都正向着我飞奔过来。对于怀有犯罪感的
我来说,这种情形是令人讨厌的。看那一扇扇闸门、一道道水坝和河岸都突
然地冲破了濛濛雾气出现在我面前,仿佛都在清清楚楚、直截了当地喊叫
着:“有一个孩子偷了人家的猪肉馅饼!捉住他!”牛儿也忽然在我面前显
现出来,睁着它们的大眼睛,鼻孔中喷出团团白气,似乎也在对我说:
“喂,你这个小贼!”一头颈项上长着一圈白毛的黑牛用一双圆眼死死地盯
住我,好像一名牧师,试图唤起我良心上的自责。然后,它又转动起那只愚
钝粗鲁的大头,那个架势肯定是在责备我。我走过去时不禁用带着哽咽的声
音对它说:“牛先生,我完全是身不由己!我偷猪肉馅饼不是为了自己!”
它听了我的解释才低下了头,从鼻孔中喷射出一圈雾气,抬起后腿踢了一
下,又一甩它的尾巴,向别处走去。
我一路向着河边赶过去。不管我奔得多么快,我的脚始终是冰凉的,暖
和不起来。潮湿的冷气似乎根深蒂固地留在了我的脚上,就像铁镣死死地铐
在那个我正赶去会见的人的腿上一样。我心中有数,只要一直走下去就是炮
台,因为有一个星期天我曾经和乔到那里去过。我记得,那一次乔坐在一尊
老古炮身上对我说,要是我当了他的徒弟,签好了合同,那我们有多高心
(兴)啊!我走着走着,发现厚厚的依雾使我走错了路,偏向了右边,所以
不得不沿河又向“回走。河岸上的这条路是用石头堆在泥浆上砌成的,打了
一些木桩用来防汛。我火急地顺着河堤向前跑,跳过了一条小沟,知道这里
离炮台已很近了。接着,我爬上了沟那边的土丘。一上土丘,我便看到那人
坐在我前面。他的背朝向我,两只臂膀交叉在胸前,头微微点动着,睡得非
常香甜。
我思忖着,如果我出其不意地把早餐放在他面前,他一定快活得不得
了。于是,我轻手轻脚地走到他面前,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