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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四个五镑究竟是多少?”“要我算一下?”“嗯!”贾格斯先生说道,
“你说是多少?”“我想你算出来是二十镑吧。”我笑着对他说道。
“你不必问我计算出来是多少,我的朋友,”贾格斯先生带着洞察一切
的神情。但不赞成地昂起了头说道,“我所要知道的是你计算出来的是多
少。”
“自然是二十镑了。”
“温米克!”贾格斯先生打开办公室的门,说道,“让皮普先生写一张
收据,付给他二十镑。”
这种特别的处理事务的方式给我留下了特别的印象,这种印象无论如何
是不令人愉快的。贾格斯先生从来没有笑容,但是,他穿了一双又大又亮又
吱吱嘎嘎的皮靴。在他犹豫不决地踏着靴子站在那里,歪着他的大头,眉毛
皱得快靠拢起来地等待着别人的回答时,会不时地踏一下靴于,发出吱嘎
声,仿佛代替了他那种怀疑而又冷漠的笑,正巧他现在出去了,而温米克倒
显得很活跃、很健谈,于是我对温米克说,要想弄清贾格斯先生的态度是很
难的。
“你要告诉他数字,他觉得这才符合手续,”温米克答道,“他不是一
定要你算——唔,我明白了!”他发现我面露不解,于是说道,“这不是他
的个性如此,这是职业习惯,仅仅是职业习惯而已。”
温米克坐在桌边吃他的午餐,咬得又干又硬的饼干嘎喳嘎喳响。他把一
片一片的饼干不断地丢进他张开的细长嘴巴,就像把一封一封信丢进邮筒一
样。
“我永远有种感觉,”温米克说道,“他设计了一个捕人的机关,然后
站在一旁监视着,只要你稍一疏忽,咔哒一声,你就被捉住我心里认为设置
捕人的陷阱是不符合处世人情的,不过我没有挑明,只说贾格斯先生怕是个
很精明的人。
温米克说道:“像澳大利亚那般深奥。”他用笔指着办公室的地板来示
意澳大利亚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这是一个比喻,相对他说澳大利亚正在地球
的对面。“如果说还有什么东西比澳大利亚更加深奥,”温米克把笔放到纸
上,补充说道,“那就是他。”
然后我又说,我想贾格斯先生的生意一定于得挺好。温米克说:“很—
—不——错!”我又问他这里有许多办事员吗?对这个问题,他的回答是:
“这里不需要许多办事人员,因为只有一个贾格斯先生,人们又不愿意
通过间接方式和他打交道。我们一共有四个人,你要不要见见他们?你现在
其实也不是外人了。”
我接受了他的盛情之邀。于是,他从衣领里掏出一根钢铁辫子似的东
西,这就是收在他背上的保险箱钥匙。他用这钥匙打开了现金保险箱,从里
面取出钱并交给我。这时他已经把所有的饼干一起塞进他那个邮筒似的嘴巴
里,便和我一道上楼。房屋中很黑暗,又很破烂,那些在贾格斯先生房间中
留下油腻腻的肩膀印的人,看来拖着缓慢的脚步在这里上上下下楼梯也有多
年了,因为墙壁已被擦得油亮。二楼前部办公室里的办事员,看上去有点像
酒店老板,又有些像捕鼠的人,身体长得大大的,面色苍白,而且有些浮
肿。这时他正专心一致地接待着三四位外表很不体面的人,从态度上看,他
对待他们很不礼貌,事实上每一位来到这里对贾格斯先生的钱柜有所贡献的
人受到的都是这种待遇。温米克先生说:“他在为伦敦中央刑事法庭搜集证
据。”我们走了出来。在上面一间办公室中的办事员是个小个儿,毫无生
气,行动起来像一只狗,披着头发,大概在他还是小狗的时候就忘记了把毛
剪短。他这时也正接待着一个人,这人的视力很差。温米克先生对我说,这
个人是一个铸造假币的,他那个熔化金属的小坩锅一年到头都是烧得滚滚
的,我随便有什么东西要他帮忙熔化铸造,他都会乐意的。这时,那人身上
白色的汗珠正如雨下,仿佛他正在自己身上一试那熔化的高超技艺。里间办
公室里有一个高耸双肩的人,可能由于面部神经痛,在脸上扎了一块肮脏的
法兰绒布,穿了一件又旧又黑的衣服,看上去像涂了一层蜡,正弯腰驼背地
抄写另外两位办事员先生起草的文件,都是为贾格斯先生准备的。
以上是整个律师事务所内的情况。我们又下了楼,温米克把我领到我监
护人的办公室,说:“这一间你已经看过了。”
这时我看到那两个令人憎恶的头像,好像射出了凶狠的眼光。我问他:
“请问一下这两个头像是谁?”
“这两个头像吗?”温米克说着便爬上椅子,先把可怕头像头上的灰拂
去,然后取了下来,说道,“这是两位了不起的人物。他们是两位著名的客
户,曾给我们带来极大的荣誉。这一个嘛,怎么啦?你这个老流氓,你一定
在夜里偷偷下来,把头探进墨水瓶里,让墨水染上了眉毛!这个家伙谋害了
他的主人,一切阴谋安排妥当,连被害尸身也没有找到。”
“这头像像他本人吗?”我间道。一听原来这是个残无人道者的头像,
我吓得向后退去,而温米克却吐了一口唾沫在头像的眉毛上,又用袖口把它
擦干净。
“像他吗?你知道,这就是他!这个头像是在新门监狱铸造而成的,是
在他刚绞死后取的模型。喂,你这个老滑头,你对我特别有好感是不是?”
温米克这般说着,一面用手摸摸自己的那枚胸针,胸针上有一位妇女的像,
还有垂柳、坟墓以及墓旁的骨灰瓶,算是解释了他那种具有情感色彩的称
呼,“你还为我定做了这枚胸针是不是?”
“这女人是什么人吗?”我问道。
“不是什么人,”温米克答道,“只不过是他玩的一个小花样。你不是
也喜欢弄些小花样吗,是不是?这和女人没有关系,皮普先生,如果说和某
个女人有关系,除非一个,不过她不像这上面的女人那么苗条,你看她也不
会专门照看这个骨灰瓶,除非里面装的是美酒。”这时温米克的注意力转向
了他的胸针。他把头像放了下来,掏出手帕擦亮这枚胸针。
“另一个人的结果也是这样的下场么?”我问道,“他也有相同的神情
呢。”
“你说的一点不假,”温米克说道,“这是真面目。看这鼻孔里多像塞
着一根马鬃和一只小鱼钩。他的确也是同样的命运;我敢说,在我们这儿有
这种下场的人是不出奇的。这个人是一个花花公子,他假造遗嘱,那些被假
立遗嘱的人怕也会给他弄得个长眠不醒呢!”接着温米克先生又对着头像说
了起来:“噢,你这个绅士般的家伙,你说你会用希腊文写文章,你这个吹
牛大王!你多么会撒谎啊!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这么会吹牛说谎的人!”
温米克这时摸了摸他那只最大的悼念亡人的戒指,说道:“你在临死前一天
还叫人买了这个东西来送给我。”然后他把这位昔日故友的头像又放回到架
子上的原处。
他把另一个头像也放还原处后从椅子上爬下来。有一个疑问盘旋于我的
内心,他那些私人珍宝都是这么得来的吗?当他站在我面前拍着两手的灰尘
时,我想既然他并不因此而感到惭愧,我也就大着胆子向他提出了问题。
“噢,确确实实,”他答道,“这些全都是这一类的礼物。一个接一个
地送给我,你看,事情就这样。既送之,则收之。这些东西不都很有意思
吗,都是财产。也许价值不大,但毕竟是财产,而且是可携带的财产。对于
你这个有远大前程的人来讲也许算下了什么,但是对于我来说,我的为人之
道永远是,多捞财产,来者不拒。”
对他的见识我表示敬重,他便也以友好的态度继续讲下去:
“一旦你有空,而且没有别的事可做时,如不在意,不妨到伍尔华斯我
家中来玩玩,还可在我家过夜,这对我来说是一种荣幸。我没有什么让你欣
赏,但也有两三件古董,也许你乐意看一下。我有一座小花园,还有一座凉
亭,我是很喜欢的。”
我说我非常高兴接受他的盛情邀请。
“多谢,”他说道,“那么我们就这样决定了,什么时候你感到方便,
就请过来。贾格斯先生和你吃过饭没有?”
“还没有呢。”
“好吧,”温米克说道,“他会请你喝葡萄酒的,是上等葡萄酒。我就
请你喝混合葡萄酒,当然不是劣等的。现在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你什么时候
到贾格斯先生家去吃饭,留意一下他的那位管家妇。”
“我会看到什么下寻常的事吗?”
“是这样,”温米克说道,“你会看到一头被驯服了的野兽。也许你会
说,这不是什么不寻常的事,不过我的回答是,一切要以原有的野蛮程度,
以及驯化所需花费的时间精力为衡量标准,然后你就会了解贾格斯先生的能
力了。你得留神观察。”
我告诉他我会留神观察的,因为他的忠告,唤起了我内心的兴趣和好
奇。我正向他道别时,他问我有否兴趣再花五分钟去看看贾格斯先生“办
公”?
由于各种原因,至少由于我不十分了解贾格斯先生究竟在办什么公,所
以我的回答是肯定的。我们赶进城,来到一处相当拥挤的违警罪法庭,见到
一位生前对胸针特别稀奇的死者的血亲正在法庭上听候审理(当然这里的血
亲是指在杀人流血方面关系密切之人),嘴里在不舒服地咀嚼着什么东西。
这时我的监护人正在审问一位妇女,或者说在盘问她——我不知道该用什么
词更好——这就使得这女人、法官老爷们、以及每一个在场的人都诚惶诚
恐。如果有人,不管他的级别地位有多高,只要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