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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纳德旅馆也没有引起注意和轰动。而我的二十一岁生日却是我们一直在盼
望着的,我们有一大堆奇想和预测,都认为我的监护人在那一天一定会把事
情说个水落石出。
我早就小心翼翼地事先在小不列颠街放风,说我哪一天过生日。在生日
的前一天,温米克寄给我一份正式通知,告诉我贾格斯先生一定会愉快地接
待我,如果我在吉祥如意的生日那一天下午五时去访问他,仅此就表明会有
重要的事情发生,因而我坐立不安,心头乱跳地按时到达了我监护人的办公
室,这次可谓遵守时间的模范了。
在外间办公室,温米克向我祝贺,并且用一张叠着的薄纸无意地擦了擦
鼻子。见到这张纸的样子我很高兴,但是他对此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点了点
头,示意我到我的监护人房间去。正值十一月,我的监护人站在壁炉前面,
脊背倚靠在炉架上,两只手背在身后,抄在上衣的燕尾摆之中。
</PGN“皮普,你好,”他说道,“今天我该称呼你皮普先生了。皮普
先生,向你祝贺。”我们握着手(他一向握手时间很短),我向他表示了谢
意。“皮普先生,坐吧。”我的监护人说道。我坐下来。他还是保持原有姿
态,低着头看脚上的皮靴。我感到情况有些不妙,这使我忆起了多少年前我
被按在墓碑上的情景。书架上那两个可怕的头像就离他不远,他们的表情仿
佛想要听我们之间的谈话,结果却得了中风,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我的年
轻朋友,”我的监护人对我说道,那样子好像把我当成了法庭证人席上的证
人,“现在我有几句话对你说。”“先生,你说吧。”“你猜猜看,”贾格
斯先生俯身看着地上,然后又把头抬起来举目望着天花板,对我说道,“你
猜猜你用钱的速度究竟是多少?”“先生,用钱的速度?”贾格斯先生眼睛
继续望着天花板,重复问道:“用——钱——的——速——度?”然后他扫
视着整个房间,把手帕向鼻子上捂去,但还没有碰到鼻子,手又停了下来。
虽说我经常检查自己的账目,可是这一检查完全使我对自己的账目一无所
知,根本说不出来。于是,我只有不情愿地承认对这个问题无法回答。我的
这一回答似乎使贾格斯先生很高兴,他说道:“我知道你答下出!”然后很
满意地擤了擤他的鼻子。贾格斯先生接着又说道:“现在我已经向你提出一
个问题,我的朋友,那么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先生,我如果能向你
提出几个问题,当然,对我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安慰。不过,我不能违背你的
禁令。”“你先问一个看看。”贾格斯先生说道。“今天你能否告诉我,谁
是我的恩主?”“不能。再问第二个。”“这一个秘密我会很快知道吗?”
“目前不要问这个问题,”贾格斯先生说道,“问别的问题。”
我四周望了一下,认为有一个问题是无法再回避了。“我——有什么礼
物吗,先生?”贾格斯先生听到我提这个问题,像得了胜仗似的说道:“我
知道你会问到这个问题!”然后,他叫温米克把那张纸拿过来。温米克走进
来,把纸递给他,又走了出去。
“皮普先生,现在你得注意听,”贾格斯先生说道,“你在这里取款是
很随便的;在温米克的账本上时常有你的名字。当然,你一定还欠了债,是
吗?”
“先生,我恐怕是欠了债。”
“是欠债就必须干脆讲欠债,你欠没欠债?”贾格斯先生说道。
“是欠了债,先生。”
“我没有问你欠了多少,因为你自己也不知道欠了多少;即使你知道,
你也不会老实告诉我,会少讲些。好了,好了,我的朋友,”贾格斯先生看
到我正想为自己辩解,便用食指一挥止住了我,大声说道,“你可能要说你
是不会这样的,可是,你就是会这样。对不起得很,我知道得比你更清楚。
好吧,把这张纸拿在手上,你拿好了吗?很好。那么,你把纸打开,告诉我
这是什么。”
“这是一张五百镑的钞票。”我说道。
“这是一张五百镑的钞票,”贾格斯先生重复说道,“是一笔很不小的
款项吧,我想,你对此有什么想法,是或不是?”
“我看我没有不同的想法。”
“噢!你要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贾格斯先生说道。
“当然是。”
“你想这当然是一笔不小的款项,好了,皮普,这笔不小的款项就是你
的了。这也是今天你生日的礼物,也是你继承财产的开始。这就是说,每年
你可以按这一不小的款项提款,不能超过这笔数字。你按照这笔数字安排生
活,等到你的恩主出现再说。以后,关于钱的事务完全由你自己处置,每个
季度你到温米克那里去支一百二十五镑,直到你和财源恩主直接对话,再不
需要由我做代理人为止。我早就说过,我是有偿办事,谁付我钱,我为谁办
事,履行我的职责。尽管我认为他们的做法是不明智的,但是,人家出钱不
是买我的意见的。”
我正想表示对恩主的感谢,因为他如此大恩大德地待我,而贾格斯先生
就在这时止住了我的讲话,并冷冷地对我说:“皮普,我拿人家的钱不是给
你传话的。”然后,他把上衣的燕尾摆放开,同时也丢开了这个主题不谈,
站在那里紧锁眉头看着他的皮靴,仿佛正在怀疑皮靴和他有什么过不去似
的。
过了一会儿,我提醒道:
“贾格斯先生,刚才我提出一个问题,你要我暂时不要问;我要是现在
再提出来,我想这没有什么不对吧?”
“什么问题?”他问道。
我早该知道他是不会帮我的;但是,要把那个问题作为一个新问题重说
一遍,我却感到胆怯了,仿佛那真是一个全新的问题。迟疑了片刻,我才说
道:“贾格斯先生,我的恩主,就是你刚才提到的财源恩主,是不是就—
—”说到这里,我为难地停住了,再也说不下去。
“是不是就什么?”贾格斯先生问道,“你知道,这样吞吞吐吐,别人
是无法知道是什么问题的。”
“是不是就要来到伦敦?”我把措词安排得准确一些后说道,“还是会
在什么地方叫我去一次?”
“听着,”贾格斯先生这时第一次用他那深陷在眼窝里的黑眼珠盯住
我,答道,“我们先必须回顾一下我们第一次在你住的村子里相遇时的情
况。皮普,那时我对你讲过什么了?”
“贾格斯先生,你告诉我,那个人或许几年后才能出现。”
“是这样,”贾格斯先生说道,“这也就是我的回答。”
我们相互望了好一会儿,我心中非常希望从他那里知道一点儿消息,因
而紧张得呼吸急促起来。不但我自己感到呼吸急促,其实他也看了出来,我
想,看来没有机会从他那里打听出什么消息了。
“贾格斯先生,你认为还要等上几年吗?”
贾格斯先生摇着脑袋,这并不代表否定的回答,而是代表他绝不能回答
这种问题。我的眼光扫视到架子上的两个头像时,这两个可怕的头像正斜过
面孔来倾听着,仿佛它们也听得悬疑不安,真想打喷嚏了!
“那么这样吧!”贾格斯先生用他暖和的手背抚擦着他的两条小腿肚
子,要使之也暖和起来,说道,“我们坦诚相见,皮普,我的朋友,你不能
问我这个问题。你应当明白,更该知道,要是我答复了这个问题,就可能损
坏我的名誉,要连累上我。既然如此,我再讲明白些,再多说几句。”
他低着脑袋,紧锁眉头望着自己的皮靴子。就在这个时刻他还擦了一擦
他的腿肚子。
贾格斯先生把身子直了一下,说道:“只要那个人一出面,你就得自己
和他处理一切事务了;只要那个人一出面,我的任务便告一段落,我和此事
的关系便了结了;只要那个人一出面,我就没有必要再知道你们的事了。这
就是我所要说的全部。”
我们相互看着,最后我移开了眼光,深有所思地望着地板。我细细回味
着他刚才所讲的话,悟出下面的道理:郝维仙小姐一定为了某种理由,或者
根本没有理由地对他信不过,便没有告诉他有关我和埃斯苔娜的婚姻大事的
安排,于是他便怀恨在心,心存妒忌;或者,他根本就反对这项计划,而不
愿意干预。我想着便把眼皮抬起,发现他一直目光敏锐地望着我,而现在仍
然在望着我。
“先生,你如果说完了你必须说的话,我也就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
我答道。
他点头赞成我的话,然后掏出那只连小偷见了也胆战心惊的表,问我准
备到哪里去吃饭,我告诉他我和赫伯特在自己的住地吃饭,并且顺便客套一
下,说只要他有此好意,愿请他一起用膳。他很快便接受了这一邀请,不
过,坚持要和我一起步行前去,为了不使我为他额外开销;另外,他还得写
好一两封信,当然还得等他洗手。于是,我告诉他我先到外屋去和温米克谈
谈。
情况是这样:五百镑钞票已进入我的口袋,现在我想到了一个问题,也
是我旱就想到过的一个问题,所以打算去问问温米克,因为他是,一个很会
出主意想办法的人。
这时他已经锁上了保险箱,正准备关门回家。他已经离开了办公桌,把
一对油腻腻的烛台搬到门外,并且把它们和剪烛芯的剪刀一起放在门口的石
板上,准备剪灭烛光。他把炉火也已封好,又准备好了帽子和大衣,正用他
那保险箱的钥匙在自己的胸口拍击着,好像他正在做一种工余体操。
“温米克先生,”我说道,“有件事我想请你参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