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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什么夜间幻想,不管什么夜间幻听,无论它们怎样向我蜂拥而来,
都不能把“千万别回家”的念头驱散。无论我在想什么,这几个字都会编织
进我的思想中去,好像身体内在的隐痛无法摆脱。不久之前,我在报纸上读
到一则新闻,说有一位不知名姓的绅士,一天晚上在黑蒙斯旅社的床上结果
了自己,直到第二天早晨才被发现躺在血泊之中。我的大脑又在思虑着,这
个人一定就是住在我的这个房间,于是我从床上跳起,四面检查,都没有发
现血迹,心里才安定下来;然后我又打开了房门,一直望到深深的过道,看
到远处的灯尚在发出亮光,那位账房先生就在近处打瞌睡,这才使我放下心
来。这时,我脑子里杂念四起,为什么我不能回家,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事,什么时候我才能回家,普鲁威斯在家中是否安全,所有这些问题都忙碌
地在我心中翻来覆去,任何其他的念头都无法在心中占上一席之地。甚至当
我大脑中出现了埃斯苔娜的形象时,想起白天我俩相别,今后再不会相见,
回忆起告别时的种种情形,她那栩栩如生的音容笑貌,她那编织绒衣时的十
指动作,但我无论想到这里,想到那里,想遍任何东西,“千万别回家”的
警告都无法清除。最后我身心交瘁,眼睛自动闭上打起瞌睡来,然而又出现
了一个巨大的动词阴影,我把它变成了现代时的命令句:你千万不能回家,
不要让他回家,不要让我们回家,你们千万不能回家,不要让他们回家。接
着,又隐隐地变成了不同语气的句子:我不可回家,我不能回家;我也许不
可以、我也许不能、我不准备、我不该回家等等,一直弄得我心烦意乱,头
在枕头上翻来转去,望着映照在墙上的那些百眼巨人睁得圆圆的百眼。
昨天晚上睡觉前我曾留下话,要他们在第二天早晨七时叫我,其道理是
十分明白的,在和任何人打交道之前我必须先见到温米克;同样十分明白的
是,我必得到伍尔华斯去体验他伍尔华斯的情感。次日一早,用不着账房先
生敲第二下门,我就从不舒适的床上一跃而起,然后离开了这间使我一夜辗
转不得安心的房间,心里感到轻松不少。
八时,我赶到了伍尔华斯,眼前出现了城堡雉堞。正巧遇到他家的小女
仆手中拿着两个热气腾腾的面包圈走进这个要塞,我便和她一起从后门进
去,通过了吊桥,用不着通报便来到温米克的面前,他这时正忙着为他自己
和老人家煮茶。从开着的一扇门望去,老人家仍然睡在床上。
“喂,皮普先生!”温米克说道,“那么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我答道,“但我没有回家。”
“那就好,”他搓着双手,说道,“我在寺区的每道栅门都留下一封信
给你,以防万一。你是从哪道门进去的?”
我告诉他是哪道门。
“今天我还要抽空到寺区的各道栅门去走一趟,把那些信都销毁掉。”
温米克说道,“这是个很好的原则,只要可能,尽量不让你的字据落在别人
手上,因为你不知道哪一天会因此受到别人的利用。我想冒昧地请你做一件
事,给老人家烤点腊肠,你下会介意吧。”
我说我很高兴为他效劳。
温米克对他的小女仆说道:“玛丽·安妮,你可以去做你的事了。”等
她走了出去后,他对我眨眨眼,说道:“皮普先生,你明白了吗?现在就剩
我们两人了。”
我因为他的友谊和细心关照而感谢他。我们低低地交谈着,同时我在给
老人家烤腊肠,而他则为老人家的面包圈上涂黄油。
“皮普先生,你知道,”温米克说道,“你我二人是相互理解的。我们
是以私人和个人的身份交谈,在今天以前我们已经进行过一次秘密交易了。
在办公室进行交易是一回事,而我们现在是在办公室以外。”
我打心底里同意他说的话。由于我过度的紧张,所以在火上把老人家的
腊肠点着了,像个火把似的我不得不把它连忙吹熄。
“昨天早晨,我在一个地方偶然听到,”温米克说道,“这个地方我曾
经带你去过,不过,即使在你我之间,能够避开不提地名,宁可不提为最好
——”
“不提最好,”我说道,“我完全理解你的意思。”
“昨天早晨,我偶然在那个地方听说,”温米克说道。“有一个人和海
外殖民地生意上有些往来,手边带了一些财产,我不能确切知道这个人是
准,我们还是不必提他的名姓——”
“没有必要提。”我说道。
“此人在海外的某个地方出了些小小的麻烦,这个地方许多人不是为满
足个人的愿望而去的,而是非去不可,而是政府对此不能不管,开销也是政
府的——”
由于我只顾盯住他的面孔,结果把老人家的腊肠烤得像放花炮一样劈劈
啪啪地炸开了,弄得两人都心慌意乱,我既听不成,温米克也讲不成;我只
得连忙道歉。
“——此人在那个地方突然不见了,以后再也没有他的消息。”温米克
说道,“对他的失踪有各种各样的猜测,而且形成了几种说法。我听说你住
的寺区花园里的几间屋子已经受到监视,并且还要监视下去。”
“被谁监视?”我说道。
“这我就没有深追下去,”温米克推诿地说道,“若要深追就和我的办
事职责不相称了。我只是听说,因为在老地方我时常会听到一些奇怪的事
情。我告诉你这些都不是什么可靠的情报,我只是听来的。”
他一面说着,一面从我手中接过烤叉和腊肠,把老人家的这份早餐齐齐
整整地放在一只小盘子中。他没有把早餐端给老人家,而是先走进老人家的
房间里,取出一块干净洁白的餐巾,把餐巾系在老先生的下巴上,又把他扶
得坐好,再把他头上戴的睡帽取下放在一边,这一来老人显得精神起来。然
后,他才把这份早餐端到老人面前,非常小心地放好,说道:“老爸爸,你
一切都好吗?”老人家精神愉快地答道:“很好,约翰,我的儿子,很
好!”这时无须言谈我明白老人家还没有穿好,本来还不能见客,所以我就
装得没有看见,反正对这一切我都装得完全不知道。
“你说我住的房子受到监视这件事(其实我也曾经有过怀疑),”我等
到温米克回来对他说,“是和你已经提到过的那个人有关系,是不是?”
温米克的表情这时很严肃。“根据我所知道的,我并不能担保就是说的
那样,我是说,我不能担保一开始就是那样,不过有可能是那样或者将会是
那样,或者,可以说大有那样的危险。”
我很清楚他必须对小不列颠街保守信义,所以在讲的时候也有所节制。
其实他对我已是格外恩典地超出了范围,告诉我本来不可以讲的事情,我只
有对他感激,而不能再逼他讲得更多。我面对火炉思考了片刻,然后对他
说,我想问他一个问题,如果可以回答便回答,如果不可以回答便不回答,
因为如果他认为对那就是对了,我相信他。他停下了早餐,两臂交叉一起,
又把衬衫的袖子紧了一下。他有个看法,待在家里不穿外衣显得更舒适。他
又向我点点头,意思是我不妨把问题提出来。
“有一个坏家伙康佩生,你听到过这个名字吗?”
他又点起头来,并用点头来作答。
“他活着吗?”
他又点了一下头。
“他在伦敦?”
他又对我点了一下头,把他那邮筒似的嘴抿得紧紧的,然后又点了点
头,才继续吃他的早餐。
温米克说道:“现在你的问题提完了,”他加重语气他说着,而且又重
复了一遍,以引起我的注意,“昨天我听到了那些话之后,我就想到我该做
的事。我先到花园里去找你,没有找到你;我又到克拉利柯公司去找赫伯特
先生。”
“你找到他了吗?”我心情十分焦急地问他。
“我找到了他。不过我没有提到什么名字,也没有谈什么细节。我只是
让他知道,只要他晓得在你住的房子里或者在你住处附近住着这个人或那个
人,他就得要注意,最好乘你在外面还没有回来的时候,把这个人或那个人
搬到外面去住。”
“他一定惶恐不安、不知所措吧?”
“他确实惶恐不安、不知所措。我又告诉了他我个人的看法,现在要把
这个人或那个人搬得太远也同样不安全。他一听就更不知所措了。皮普先
生,我必须告诉你,照现在的形势看,住进了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好处,的确
没有别的地方比大城市更安全。千万不要很快地从隐蔽的地方飞出,先躲在
一处再说,等事情缓和一些,总之不能出去透风,不能露面,即使海外的空
气也得避一避。”
我感谢他的这一颇有价值的忠告,问他赫伯特已经采取了哪些措施。
温米克答道:“赫伯特先生嘛,先是吓成一团,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他
想出了一个计划。他告诉我一个内心的秘密,说他正在向一位年轻的女士求
婚,你自然是知道的,她有一位病在床上的爸爸。她的这位爸爸原来是航班
上的事务长吧,现在躺在一扇罗汉肚窗前的病床上,可以看到河上来来往往
的船只。你大概对这位年轻女士很熟悉吧?”
“我还没见过呢。”我答道。
我所以没见过她,是因为她反对赫伯特有我这么一个会花钱的朋友,认
为我对赫伯待没有好处。在赫伯特第一次建议让我认识她时,她勉强得很,
没有很大的热情和愿望,所以赫伯特不得不向我说明真相,建议再等一个时
期,然后再和她相识。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