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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候，我和席阳在外面小咖啡馆喝冷饮。
喝到一半，我们身后有个胖子走过来拍拍席阳的肩膀说：“兄弟，给根烟抽。”
我抬头看了一下这胖子的脸。我在那一刻立刻明白了为什么有些小说里喜欢用“猪脸”这个词来形容某一个人，因为当你看到这种人的时候脑子里首先就会浮现出一头猪的形象。这真生动。
我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来思索胖子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因为胖子身上的肉多得没地方放了所以最后只好都堆到脸上。我想只能这样解释。
席阳瞅了我一眼。我示意他不要在这样的场合里给自己多惹麻烦。我不明白自己今天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懦弱。但事实上是，有些时候我们必须学会忍耐。
席阳吐了口气，从位子上站起来。“就根烟嘛，兄弟请得起。”说完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取出一根给那胖子递了过去。
胖子接过烟后翻来覆去地瞅了瞅，又在鼻子上闻了闻，最后斜叼在嘴里眯缝着两只猪眼说：“兄弟，借个火儿。”
席阳狠瞪了他一眼。胖子得意地撇了撇嘴，表情像《过江龙》里的洪金宝。
我说：“给他火儿！”
席阳强压住怒气掏出火机朝那胖子扔了过去。胖子接过火机，把烟点上，吧嗒吧嗒地喷吐一阵。
“好！你是老大！借兄弟点钱花。”
胖子说出这话的时候席阳一把抓起桌子上的半瓶饮料大骂了一句：“我操你妈！”顺势一甩手中的半瓶饮料就冲胖子那张猪脸砸了过去。
我几乎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听胖子一声猪嚎，身体迅速往后面那张桌子撞了过去。胖子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已经满脸是血，鼻子里的血还在呼呼直冒。胖子一边嗥叫一边去抓身后的椅子。这个时候我看见又有几个人从胖子后面围了上来。
领头的一个一看就是张阁，前面一撮头发染成黄毛，衣服上故意撕出来几个大窟窿，连发型都弄得乱蓬蓬的好让人以为他就是传说中的古惑仔。
胖子一看自己大哥来了立刻来了精神，抓起椅子一手捂着鼻子就要往席阳身上砸。张阁回头瞪了他一眼。胖子顿时像个干瘪的皮球一样泄了气，老老实实地把椅子放下，两只冒火的猪眼恨恨地瞪着席阳。
张阁上前两步，把席阳上下打量了一遍，故意咂咂嘴道：“好身手啊兄弟。会功夫吧！”
席阳不说话。
我把他拉回来坐下，趁机瞟了一眼张阁身后那胖子。那胖子此时正两手捂着鼻子做出一种痛苦不堪的动作。介于张阁在场又不好喊出来，只好打肿了脸死撑着。这真叫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也难为他有这么巨大的承受力。
第二部分桦树歌（6）
我说：“我这兄弟有没有功夫大家不知道，不过你那兄弟肯定没功夫，给他饮料他都接不着。”
胖子一听又要往前冲，给张阁几个手下强行按了回去。张阁在席阳对面坐了下来，说：“兄弟，怎么不吱声啊？咱这帮人让兄弟讨厌是不是？”
席阳“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脱掉外套往旁边一甩，冲张阁道：“妈的！要打就打，老子今天就不要命了也要跟你们这帮人拼到底！”
我发现这句话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怔了一下，特别是张阁的几个手下，吓得脸都变了色。毕竟大家已经知道席阳不是个好惹的，现场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那胖子一听更是浑身哆嗦了一下。我想他此刻是不是在考虑自己今天到底倒了哪门子霉从一开始就碰上席阳这么个硬柿子还被揍得鼻子开花。假如他今天碰上的不是我们而是别的什么人他将会如何气焰嚣张地叼着抢人家的烟卷还一口一个“兄弟”地跟人家要钱。然而众所周知，运气这个东西是不能左右的。
张阁猛地从位子上站起，盯着席阳冷冷地说：“好，你有种儿！老子就喜欢这一号儿的！摊开说吧，我这个兄弟今天被你们打了算他自找，癞瞎蟆头上不长眼！你要给兄弟个台阶下就付我兄弟点儿医药费，以后大家见面好说话，要不给兄弟这个台阶下咱立马没说的，该怎么办怎么办！我这话说得够痛快，想来兄弟也该是个痛快人，想怎么办你们说吧，给个话儿。”
张阁说完这些话的时候他后面的几个跟班儿一个个都冲我们呲牙咧嘴地傻笑。胖子也跟着从鼻孔里哼唧了两声。我拍拍席阳说：“算了，别找麻烦，给他点儿钱了事儿吧。”
席阳从桌子上拿起外套披上，盯着张阁他们一帮人，说：“你们想要多少？”
张阁回头对那胖子说：“胖子！问你呢！”
身后那胖子这才如春梦大醒般“扑腾”从椅子上站起来，想了想，说：“——一百！”
张阁瞪了他一眼，骂了句：“没出息的东西！”
胖子忙又改口说：“——两百！”
我说：“没听说过，说出去的话还能反悔，这谁定的规矩啊！”
胖子嘟着个猪嘴。“你别管。我定的规矩。”
我大笑，说是吗，那可不能怪我们了。
张阁拍拍手说：“说一百，就一百！胖子，不够的大哥我给你垫上。少他妈在这儿给我丢人！”
胖子一听顿时哑了，一张猪脸涨得通红，狼狈地退到后面。
席阳摸了摸上衣口袋。转头对我说：“带钱了吗？”
我掏出三十，说：“就这些。”
席阳撇了撇嘴，无奈地转向张阁，说：“兄弟今天没带钱，就三十。要不改天吧！”
张阁一听立刻动了火，骂道：“操你个妈！敢涮老子！到这份儿上还他妈拿话噎人。给我揍了这两个！往死里揍！给胖子报仇！”
张阁这话还没说完他身后几个手下已经操起酒瓶子抡了过来。我和席阳忙往后面桌子上闪，胖子在一旁捂着个猪鼻子急得直跺脚，不住地喊：“打！给我打！打那龟儿子的鼻子！”
我实在无法预料事情会变化这么快。就在我和席阳一人拖张椅子准备豁出去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个人大喊了一句：
“住手！”
就好比无比嘈杂的世界一下安静下来了。我在这一刻的心情有一阵不自主的颤动。我放下椅子往身后看去，眼睛睁得大大的。
是她？一个女孩——
那个上次坐在我和席阳身边跟我们喝一样饮料的女孩！
真的是她！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这的确让人诧异。
我和席阳惊讶地退到一边。女孩向我们缓缓走过来，长长的头发挡在脸前，目光清澈而美丽。我在那一刻又一次想到了我的那个姐姐，心里禁不住有一阵小小的温暖。她想干什么呢？我在想。
女孩径直向我们走过来，表情显得很镇定。张阁突然一步迈到她跟前，截住她说：“站住！怎么，美女救英雄啦！”
女孩看了他一眼，没理他，继续走到我和席阳跟前。
“你们还缺多少？”她突然问。
一句话让我和席阳更是惊讶。刚才的事情难道她都知道了？也就是说，她一直都在这里，等待机会帮我们？这实在是个意外。哪有一个女孩子会冒着危险去帮助两个自己不认识的人呢？然而事情就是这样。就像一位诗人说的，“生活中到处都是奇迹。”我们必须相信。
席阳转头看了看我，一脸迷惑的表情。
我说：“他们要一百。我们身上就带了三十。”
女孩想了想，转头对张阁说：“我这里还有五十。加起来一共八十。你们要不要？”
张阁回头看了看那胖子。胖子立刻瞪着双闪闪发光的猪眼说：“要。八十也要！”
女孩从兜里掏出五十元，再加上我们的三十，一块儿给那胖子递了过去。
胖子一把抓过钱数了数，揣进裤子口袋里，一脸淫荡的笑容。
张阁说：“既然我这兄弟已经接了你们的钱，我这个做大哥的也不便再跟你们计较。咱们的事儿到此摆平，以后见面大家各不相干。”
女孩回头看了我一眼。低声说：“还不快走。”
我扯了扯席阳，拉他一块儿出了小咖啡馆，出来以后才发现刚刚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靠！都忘了问人家女孩叫什么名字了。真失败！
晚自修第二节的课间，外面铃声刚响。
夏衍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回来，一屁股坐到位子上，两只眼睛恨恨地瞪着我，大口喘粗气，像头发怒的小老虎。
我哈哈大笑说不好意思啊，好在没迟到。怎么样啊快告诉我？
“你坏死啦！人家累成这样你还笑！”夏衍说。
我忙闭上嘴。为刚才的表情表示忏悔。
夏衍瞅了瞅我，“扑嗤”一声笑了出来，说：“坏蛋。给你问了，我朋友说，可以把书借你看一段时间。不过你得尽快，我好还给人家。听见没？”
我忙不迭地说听见了听见了。就三天吧。你朋友真好。哈哈！
夏衍拿书敲了一下我的头。说：“你好坏呢！没良心。亏我这么着急地帮你，都不谢我？”
我立刻纠正坐姿：“向夏衍同志敬礼！”
这个时候，我们该死的班主任从门口进来了，像个幽灵。这真让人无奈。
第二部分桦树歌（7）
（6）
运气这东西时有时无，谁都不能左右，于是倒霉的事情往往接二连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