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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赵剑阻拦的话，孔萧竹肯定要找巴立卓大闹一场，非得搞个水落石出
不可。赵剑的判断很有道理，巴立卓最想剪的是铁通，联通不过是殃及池鱼而已。
接下来的几天，省通信管理局市场监管处进驻松河。王二美像犯人似的被传
来唤去，反复交代剪断光缆的动机经过。王二美参加邮电工作十八载，大小处分
一大堆，写别的东西没经验，写认错材料很在行，知道什么才算态度诚恳，知道
怎样才能避重就轻。他摆出了无辜者的可怜相，该承认的地方就承认，该否认的
地方就否认。
巴立卓大加赞赏王二美，老邮电铁的纪律到底摔打出他这样的英雄来了，为
人仗义掩护领导热爱企业顾全大局，真是信得过的好员工！
王二美却很不高兴，因为他的工程队趴窝了，手下的农民工一哄而散，纷纷
投靠了铁通公司。对方开出的价码极其优厚，每月的劳务费要高出二百元。王二
美急眼了，骂骂咧咧地“越级上访”，巴立卓当即布置给他一项轻松又光荣的任
务：感召所有“变节”的农民工归队。
王二美承包施工队，赔本的生意不做，他把丑话说在前面：“有二十多人跑
到铁通那边了，每人的工钱二百再加二百，这笔费用谁出？”
“你这个傻二美，这钱当然我出！各施工队的农民工差不多都是技术骨干了，
你负责收编他们，一个都不能少！”
王二美还真有魄力，打了一圈儿电话，“叛逃”的农民工齐刷刷地回来了。
王二美出手大方，见面先发二百元“回归费”，如果不逃跑，月底再发另外的二
百元。
巴立卓却没有想到，他的大名竟荣登信息产业部的红头文件，他和松河电信
的名字夹在密密麻麻的名单当中，也就说挨了全国通报。事情还不算完，省通信
管理局行文各电信运营商，要求举一反三引以为戒。通信管理局是由原邮电管理
局的一小部分演变而来的，局长鲁敏当年是巫奎总经理的副手。历史关系再加上
天然的亲情，使得监管机构总有放不开手脚的嫌疑。这情形就如猫想捉老鼠，但
老鼠比猫还大。可这一次，通信管理局动了真格，文件指出：电信业的恶性竞争，
严重损害了市场秩序。垄断的坚冰刚刚打破，电信市场尚未建立公正、完善的监
管机制，竞争正在滑入一个可怕的误区。剪子事件并非孤立、静止的事件，必须
从源头抓起……
省电信公司不能不重视剪子事件，专门召开了电视电话会，巴立卓以戴罪之
身公开检查。巴立卓出席过的会议成百上千，发言讲话千锤百炼，但当众出丑还
头一次，而且还是面向十二个地市六十多个县的头目。屏幕上的巴立卓还是很痛
心疾首的，埋头读着佶屈聱牙的检讨书，内心涌起了无限的委屈，无精打采地表
示，无论谁是谁非，用户的通信权益都应该摆在第一位。
说着说着，巴立卓索性推开了讲稿，大声疾呼被剪方才是真正的违规者，可
他们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处罚。得理不饶人是什么心态？是典型的舍本逐末的博弈
心态！是置用户的利益于不顾的撒泼心态！松河电信误断光缆，本意在于保护通
信资源，何罪之有？他还打了个并不恰当的比方：某人把炸药偷偷地放在你的家
中，你能不把它扔出去吗？
改弦易辙的巴氏讲演顿时迎来了热烈的掌声，他道出了各地电信首领想说却
不敢说的心声。
掌声扭转不了什么，纪检部门宣读了处分决定，给予直接责任者许维新同志
记大过处分，给予负有领导责任的巴立卓同志严重警告，并对松河分公司罚款二
十万元。巫奎总经理在总结讲话时说：“小巴同志的检讨很不到位，我听起来还
是在以错对错。既然我们是主导运营商，就应该理解和拥护国家的政策，即使存
在着难以调和的利益纷争，也应该有泱泱国企的大家风范……”
电视电话会刚一结束，巴立卓接到了巫奎的电话。巫奎安慰他：“竞争并非
斗个你死我活，有理也要让三分。年轻人不要带着情绪去工作，我对松河的情况
还是基本满意的。”
喧嚣一时的剪子事件总算告一段落。巴立卓亲率领导班子外加梁菁菁宴请答
谢王二美，美其名曰压惊酒。王二美哪见过这阵势，受宠若惊之余夸下海口：
“刀山敢上火海敢闯，你们指路就是了。”
巴立卓连敬三杯酒，“我当然要给你指条新路。”
王二美冒冒失失地问：“还去剪光缆？”
许维新等人笑得差点喷饭，那是低级手段，以后不能再玩这个了。巴立卓笑
容可掬，夸二美不简单，你咔咔两剪子就惊动了北京。不过省公司有话，你这个
队长是当不成了。
王二美睁圆了眼睛，“现在可是你当老大的，再去营业厅扫地的活，我死也
不干！”
邹宽拍了拍他，“想到哪去了，巴总要起用你。”
王二美说：“干啥都行，可我今年的工程款怎么办？”
巴立卓过问：“梁总，二美的施工队，一年下来能挣多少工时费？”
梁菁菁嫣然一笑，就像恋人般含情脉脉，“估计有三十多万吧。”
“没有，绝对没有。”王二美当即分辩。
巴立卓飞快地盘算了一下，去掉雇佣的劳力，你自己也该有十万块钱的进项
吧。王二美连连叫屈，说全年五千多个工日，起早贪晚，从没有节假日，拿到手
也就五六万块钱。
邹宽很吃惊，太不匹配了，你一人的工作量是普通员工的三倍，责权利不统
一啊。王二美实话实说：“账面上的钱倒不少，可公司内部的各关节都伸手要好
处，设计的、随工的、验收的、审计的、报账的……”
“打住，打住！”许维新知道他要说什么，马上拦住了他。
巴立卓当然清楚企业的现状，明白部门之间的种种关节和猫腻，他记得有人
开玩笑说，要用一般员工去对付客户，用最精明的员工去对付自家人，内部机构
之间的协调历来很伤脑筋。他沉吟半晌：“我单独追加你十万元钱，就算是奖励
吧。我不想叫埋头苦干的老实人吃亏，至于款项麻烦梁总妥为处理。不要出去乱
讲，严防攀比。”
王二美惊住了，好像不相信这是真的。却听许维新补充说：“工费提取的手
续要严密，要经受得起工程审计的推敲。”
巴立卓点点头，“我们研究过了，调你去大客户中心。”
王二美好生奇怪，“大客户是干啥的？”
许维新说：“你的任务是收集移动、联通、铁通各家的情报，什么资费、什
么套路、什么打法，随时向我们报告。”
“敢情叫我去当特务啊。”
梁菁菁憋住不笑，那目光意味深长：“高级间谍吧，副科级待遇的谍报员。”
难得领导这么信任，王二美欢天喜地地走马上任了。应该说，二美同志对工
作极端负责，他像二流子似的混迹于各运营商的营业场所，打探竞争对手的蛛丝
马迹。
王二美最先察觉到移动的价格战烧到农村去了。联通的网络正在向乡镇延伸，
蒋对对抢先行动，大量发展农村代办代销点，力推无线公话。巴立卓深为无奈，
因为小灵通对广大的农村无能为力，固定电话成本又过于高昂，只能心急如焚地
看着移动和联通两家打得热火朝天。让利不让市场的口号说起来漂亮，可初装费
取消了，一部电话三千元的线路投入，钱从哪来啊？
这天上午，巴立卓忽然接到王谍报员的秘告。“好消息，联通全灭火了，打
不通移动的手机啦。”
巴立卓觉得可笑，“你小子，就不想同情同情孔萧竹？”
“谁同情她，高兴还来不及呢。”王二美半是讨好半是真情流露：“我要看
看她这回冲谁蹦去！这回有好戏看了！”
正说着，许维新匆匆进来了，说最新网管报告显示，松河全区现有联通手机
两万户，从今晨七时起，一律无法拨通本地移动手机。障碍历时已逾三个半小时。
巴立卓微微颔首，鼓励他的副手继续讲下去。许维新显得很兴奋，说暗中在
交换机上修改数据，比砍电缆棋高一着。既能使对手与其用户产生矛盾，又损害
其市场形象，还不容易让人抓住把柄。这是破坏互联互通又一个新的创造。
巴立卓完全同意，还调侃说蒋对对够生猛的了，真希望能见到他老人家沉痛
检讨的英姿。“我怎么觉得现在乱得像一窝粥呢？我们究竟是卖话音的，还是贩
运土豆的？你争我夺，大打出手？”
许维新的回答是，这里面不存在道德的疑问，我们不应该有什么心理障碍的。
记得古人说过，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巴立卓笑了，“说的是，都从你这种心态出发，电信市场的血腥性必将超出
想象。”
许维新也笑：“别听上面说得冠冕堂皇，家家都有任务指标，业务发展决定
职工的口袋是鼓还是瘪，不打得鸡飞狗跳墙才怪。”
“老许，我们打个赌，他们这场纠纷要发展到什么地步？”
“愈演愈烈，两败俱伤。用户已经开始围攻联通营业厅了，要求退网赔偿。”
巴立卓分析，依老蒋一贯的性格来看，他将推三阻四矢口抵赖，非要搞什么
数据说话，所以联而不通的情况将拖延很久。许维新接着推测：“赵剑和孔萧竹
一定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个拼命向上汇报，一个拼命地骂娘。”
巴立卓忽然有些警惕，怎么一说到孔萧竹来，人们都要用诋毁的语言呢？难
道是故意顺着他的心思说话？
许维新走了很久，巴立卓忽然想给林紫叶打电话。
林紫叶非常惊讶，她想不到巴立卓会在工作时间找她。
“紫叶，老蒋搞的鬼把戏和你没关系吧？”
“你说什么呀？”林紫叶知道男人指的是什么，却想装糊涂。
巴立卓只好挑开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