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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神色坦然,还当你是格外包涵,我倒要不好意思,你竟这样纯情。
我抱头。简直可以写成书。风云杨存宇际会传奇伊雪艳。
真的,你莫讲笑了存宇。她继续嘲我:况且你说喜欢?或许吧,在当初。起码不是不喜欢。有一种阶段叫做当初,当初,一切事情都是好的。那时我尚令他觉得一种新鲜的想像跟刺激,他为我眼瞳中反射出他自己的影子陶醉不已,他那宝刀尚未钝去芒刃,竟然能够弹压一个足以做他女儿的女人,而这个女人毕竟还不丑。他那按部就班、乏善足陈的人生,偶尔一两个走音无伤大雅,没有变奏才是真正失色。在他余下的日子里,除了偷情之外,还有更具意义的事情可做吗?如果还不大麻烦,如果还不至于吃亏蚀本,何乐不为?让一个女子神魂颠倒这样的事情,再多,也不会太多吧。
我还以为你爱他。我说。
你以为在他那样的年纪,需要的还会是爱吗?不过一些情趣罢了。他现在唯一不缺的,恐怕是责任。他一辈子负够了责任,现在,他愿意关心我而已,只要这关心不是无条件的,不是无限期的。一旦有天,这关心变得太累太花精神,他还要继续关心我吗?
我摇摇头。我叹伊雪艳。
道理是明显的,只是何必这么精确露骨讲出来。
事事看穿,有时又有什么幸福可言?
你这个女人,太聪明可怕了,男人会畏难而退的,知道么?
哈哈,她忽而拍手笑了,仿似极开怀。丁东!正解。她道:我是最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女人,我以为自己越曲折堪琢磨,就会越多花费去一些男人的时间,通常男人只会在意那些自己投入过财力和时间的关系与女人。于是我妄想拉长男人这种探索我的过程,也许玩味着,分析着,忽然发现已经一辈子了也未可知。谁料到,男人个个弃题脱逃,到底是他们太少有耐心还是我这道题实在太难了呢?你告诉我,存宇。
我就像他早晨起来压歪、睡坏的发型那样,是怎么也不肯伏低的那绺头发。除非他把我打湿重新梳过,但是他会把我重新梳过吗?他不会,那是要付出金钱,时间,以及感情和心血的,有失败的危险的,对于他这样安稳理智的中年,是得不偿失的。
于是他对我一直宽纵。我们的关系不是不暧昧。至少我自己觉得如此。暧昧有时候是很好的,代表一种含蓄,和永不言破的清醒理智,还有一些梦不会醒来的安全。
我知道我不会再次爱上。因此还好,我不会心碎再一遍。
我说这些你能懂吗?存宇?她质疑地看住我。
是的。我不以为然道。你不会心碎。但是你却为了这个人吃苦,甚至今天你哭了。
不,那不是哭,更不为他。她矢口否认:我只是感怀身世而已,我告诫自己要永远只为自己流眼泪。有一天我老了,有一天我就要死了,或许有一天我突然厌倦了,有一天我发现我等的人不会出现了。我便不会再有眼泪。说真的,我怎么会为了这个人的钱呢?我不过要他一个肩膀,要他一个怀抱罢了,我也不要他给我一个屋檐。
我跟他闹别扭,直闹得人人都看出我们的反常了,毕竟他是上司,何以容我这般的放肆?有一天也是个晚班,快要打烊了,我扭头去看挂在收银机后面的钟。他留意到,因而问我腕表哪里去了。我不过随口说:‘坏了。’其实也不是真的坏了。是电池用完了。然后,第二天再上班,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精工的男装表递给我,说是自己早年的旧表,现在一时不用,就想起来送我戴吧。我看了看,明明是新品,却非要这样拐弯抹角地来,欲盖弥彰。于是嘴上也没说什么,也没再犟,就系在自己腕子上了。我是真的累了,不知道一直以来自己在争的是什么意气,我仿佛早就在等这天,等着被他收服,已经等习惯了。或许也并不是等他,但我明白到他对我也有的心意,这并不是一块表的事。
你明白的,存宇,我知道你明白的。这根本不是一块表的事。她本来呆呆地看住天花板的,此时突然别转过来瞪着我。
但我想她其实不是那么肯定的,如若十拿九稳了,又何必来向我征询?既然不关一块表的事,那还说不是感情?我夺下她手里的啤酒罐,命令:睡吧,一觉醒来,该走的人走掉了,该留下的人留下了,病痛好转,肚子饿了,好吃我煮的粥饭了。
闭眼。我说。
她迁就地笑笑。听话合上眼帘。
伊雪艳累极,任是平日里那挥洒样的女人,此刻却拥被熟睡如婴。耳朵透明似小小一颗贝,别四颗钻石耳针,设计至简、大小不一、似碎的流星。我不禁生出些怜惜,想伸手为她拉平被头,心下一顿,手也犹豫了。也许她吃亏就在这点,她永远教她身边的那些男人觉得吝于敬献殷勤跟温情,关爱多了,她便更骄横自由,何况即便没有人来惜来疼,她亦是永远地鲜活。
我惯性地拉开长帘,少许拨开玻璃,看见一窗暴怒的海、阴沉的天。站在那里一会儿,风夹着盐腥尖叫着不住冲进来,直激得人眼泪欲出。
这个女人,不该看这样多的海,实在是,太寂寞了。
室内灯光漫涨开来,可见是黄昏最后的天光也隐灭了。这时分,此情此境,我忽而有种天荒地老的感觉,前面是罔罔可现呼之欲来的风与雨,后面是熟睡的伊雪艳。
我心里叹,生命也可以是这样短和简洁,假使天不再明,夜不再白,而我如此坐着,坐下去……
真正春天到达的时候,伊雪艳顿然失了欢颜。她一个人,是冰水淘出来,太阳偌大,但晒不融。心无属,意阑珊。很少再听到她大鞋子突沓突沓奔在厨房洗衣房里,只是隔条门隙,看她将小灯越燃越晚,有时彻夜有音乐声,细细碎碎,淅沥至天明,Silence must be heard……她走火入魔了。
我不得已去敲她的门。这样下去她不疯我也要疯。
很久她来开,表情很平静,无事人一样。
我说你不要这样,独自一个人想不通什么的,你和我商量,我也是男人,有什么,你说给我听。
她温和地捋捋我额前的发,顾左右而言他:多好的头发,又黑又倔强。以前我也有的。多好……多顽强……
突然疼痛袭来,眉间上、心里头。她不再哭了。她说过她不再哭了,就说明心彻底灰了。她是应该幸福的女人,我想起这世界上很多愚蠢的、造作的傻女人,那些曾经上上下下我的床的露水女人,她们是不会心灰的,她们哪里有心呢?
我很冲动,一下子就冲动起来。我用力卡着伊雪艳的手腕,我说:还有我那,我总是要你的,等有天你觉得真正好了,什么都忘却了,你就到我这里来吧。
第二部分:永远的伊雪艳情急之下的选择
伊雪艳忽而笑了,灿如春花。也许她看我要哭,因而不得不笑了,反而安慰我:你现在糊涂了,我不跟你计较。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且自己去吧。我总会好的,不会一直疼下去。那就不是客观规律了。我还有很多的事情要想,要决定。不,我不打商量的,跟谁都不。别忘了伊雪艳一直是那么坚强的女人,以后还要继续坚强下去的。
我突然如被人抽取了肋骨般的软弱。
春假最后几天,我去了趟福冈,做毕业前最后的恳谈和答辩。因为关系就职大计,同时邀请了多家业界的高层。三天时间赶得匆匆忙忙,白天一连数场presentation,面对着那些表情节俭的高层人士,循环,重复,讲着相同的内容。下面的面孔是更迭流动的,只有我站立的位置不曾变换,在幻灯以及电脑投影的光影明灭之中,只觉得唇焦口裂,以及浑身阵阵虚脱的乏力。
导师倒一改常态,话多得车载斗量,每天跟着秀足场次,在他的社交微笑与点头哈腰的间隙,我分明地看出年纪二字,小老头满额油汗,金丝眼镜镜片上,尽蒙着纷乱杂陈的指印。
直至将返的头晚,我在博多站前的商店街徘徊。百货公司的吊娃娃机各色玩偶满目琳琅,只是我已经没有时间坐下练习,研究如何擒获一只绒毛玩具。最后,在一家弹子机房的噪声中,我拉住一个向外走的小子,几乎是用喊话的,以我手里相当于原物价值三倍的筹码,换到个半人高的充气Doraemon。
然后我找到间招帘拂动的小面店,是那种门脸店名都混沌暧昧的,在长台前面坐下,叫了两碗来,独自慢慢吃,仍是不惯用勺,仍是将汤尽啜完了,留下稠稠的面在碗底。这是我不专长的领域,味觉是件奢侈的事,我已生疏那样的情调了。我想伊雪艳是不一样的,她是明白滋味的人。
我警觉我是在为这女人花费精力与钱财么,但同时又觉得伊雪艳值得这所有的一切或更多。她是什么都不要求的,善心,还是恶意,人给的,她都受了。该化的化去,该留的留下了。或者相反对于那些欺与骗,还受得更镇静坦然些。
我再一次去扣她的门,这次很快就开了。
什么时候她变得整日在家了?
我皱了皱眉,没说一个字,蹲下去开始用嘴吹那只Doraemon。我知道自己一定涨红了面,我就那样不停地吹,头昏、眼花。我也不说什么。
伊雪艳站在那里一手撑着门,看我。
看着看着她说:你疯了,存宇。这样大的东西,是用嘴吹起来的吗。说完过来拉我,要我起身。我不理,甩掉她的手,只是吹,吹着吹着发现自己心乱如麻,我也不知自己委屈什么,莫名其妙。
然后她也蹲下来,伏上我的肩,静静哭了。
那夜我没有走。我搂着她,两人挤在她的小床上,合衣,我们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我的脸贴着她的脊背,真正地睡觉。
转眼开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