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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娜的手提箱
易走向极端,产生对理性的摈斥。历史教育的目的,是带来一个健康的社会,让新的一代有幸福的生活、健康的心态。他们应该是幽默、睿智、快乐、自尊、富有想象力的一代,而不是一代悲壮的愤怒青年。否则,这个社会出问题的可能不是更少,而是更多。
第四辑汉娜的手提箱(4)
在2001年3月的东京,史子和她的孩子们终于盼来了汉娜的哥哥乔治·布兰迪,他还带来了自己的女儿,十七岁的拉拉·汉娜。在半个多世纪后的日本,他重新见到了妹妹汉娜的特殊遗物:那只手提箱。他伏下头,伤心地哭了。可是,几分钟后,他恢复了平静。他觉得,妹妹汉娜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她终于成为一个教师,教育了那么多的孩子。乔治,汉娜的哥哥,作为一个浩劫幸存者,他战后的经历,也在对今天的日本孩子表达着什么。他告诉他们,这么多年,他去过很多地方,他始终带着他最为珍贵的家庭相册,那是姑姑、姑夫为他保存下来的。1951年,他移民加拿大,有了幸福的家庭。他成功地重建了自己的生活。他告诉大家,他最值得自豪的,是他虽然经历一切,却能够让自己的生活往前走。
乔治告诉日本的孩子,对他来说,他从苦难经历中得到的最重要的价值是:宽容、尊重和同情。他相信,这也是汉娜要告诉大家的。
也许,能够将极端负面的教训,转化为正面的生活价值。这也是值得我们借鉴的。
附言:至2003年5月,史子组织的巡回展览在日本的六个地方展出,参观者超过六万人。
第四辑哪怕在奥斯威辛,绘画依然是美丽的(1)
——犹太女画家弗利德的故事
由于偶然机缘,听到一个犹太女孩汉娜的故事,她被纳粹谋杀在奥斯威辛集中营。最近发掘出这段历史细节的是个日本女子。所以,接到东京朋友的电话,不由得在电话里讲了这个故事。讲到汉娜和其他犹太儿童,曾被囚禁在捷克著名的集中居住区特莱西恩施塔特。那里,一个同是囚徒的女艺术家,曾冒着风险教孩子们画画,因而汉娜还留下了四张画作。没料想,朋友在电话那端激动起来,说,我知道那个画家,我在东京看过以她为主题的展览,她还是从包豪斯出来的呢。
查了各自的资料,确信我们在讲着同一个人。我也查到,朋友在东京看过的是一个流动国际展,现在还在世界各地巡回展出。女画家一流的艺术才华,默默坚守的工作和人生,在她死去六十年之后,在世界各地重新引起了人们的认识和反省,她的名字是:弗利德·迪克-布朗德斯(Friedl
Dicker…Brandeis)。
一
她生命的开端是在奥地利的维也纳,一个十分普通
哪怕在奥斯威辛,绘画依然是美丽的
的犹太人家庭。她出生在1898年7月30日。她后来用的名字弗利德,原先只是母亲给她的昵称,而母亲在她四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她由父亲带大,父亲一生辛勤工作,是文具店的助理。他最经常看到、也是喜欢看到的图景,就是小小的女儿弗利德,完全迷失在自己用色彩和纸张构筑起来的世界里。她从小就迷画画。
作为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她没有含着银勺子来到这个世界。可在她成长的19、20世纪之交,她的家乡却处在黄金时期。当时的维也纳是欧洲的文化中心。在那里,一个普通孩子如弗利德,可以尽情享受视觉愉悦、心智健康和丰富多彩的生活。公园、咖啡馆里常常在举行音乐会和诗歌朗诵。她不用买门票,就可以整日流连在艺术历史博物馆,和名作对视。她也可以久久地坐在书店,从那些昂贵的艺术书籍上,把自己喜爱的大师作品,临摹在小本子上,不会受到干涉。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维也纳祥和优雅、富于创造性的文化氛围,给弗利德的一生,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她亲眼目睹了在正常的环境气候下,一个花园可以如何地姹紫嫣红、千姿百态、欣欣向荣。自己就是一个印证——弗利德就是这片花园里孕育出来的一个蓓蕾。
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的时候,弗利德十六岁。幸运的是,她能够避开战火,按照正常轨迹入学,经历了第一次正规的艺术训练。她选择了摄影专业。在那个年代,女孩子选择这个专业的还非常罕见。两年中,她师从摄影大师约翰内斯·比克曼(Johannes
Beckmann),训练着自己的技能和专业的艺术眼光。弗利德看到,艺术在表现着人的感情,似乎也在在描述着人的状态,可是她已经明白,人和人生,是远为复杂的存在。尽管摄影是艺术中最为“写实”的一个门类,可是经过提炼、提
弗利德
纯以及定格的场景,再普通的一瞬,还是带着强化和浓缩的意味。她写道,“摄影是在捕捉一个瞬间……可是,作为一个人来说,他和周围环境的关系,他和自己的关系,却是无法用一个短暂的时刻来表达的。”
倾向于哲学思考的习惯,使弗利德有些早熟,也使她的艺术气质没有在一开始就发酵成泛泛的激情。她的思考习惯,还来自于性格中和事实上的早年独立。十六岁那年,弗利德和继母相处不好,开始离家独自生活,在学校边读书边打工。
将近一百年前的艺术教育,已经开始了前卫改革和深入探究。而弗利德生逢其时,从做学生到自己成为教师,全程体验和参与了这个过程。现今的一些历史学家和学者,会把文学和艺术,看作是表层的浮华。其实,只要是大家,他呈现的表面绚丽之下,必有深不见底的思想根基。历史学家在摸索的,多是粗大的社会走向之脉络;文学艺术在细细解剖的,却是人们在不由自主中刻意藏匿的内心。在一定程度上,后者是理解前者必不可少的依托;前者又是后者无可离弃的基本背景。
1915年,十七岁的弗利德成为FranzC~iz~ek的学生。C~
iz~ek所注重的艺术教育改革,是要发展未经雕琢伪饰的艺术。他相信,任何一级水平的学生,哪怕是个孩子,他的绘画的依据,都应该不仅是他的学习,还必须是循自己内心之脉动。和弗洛伊德学说合拍,他开掘学生自己没有意识到的内心世界。在
C~iz~ek看来,绘画只是一种表现内心的形式。来到课堂上,他常常对弗利德和她的同学们这样宣称,“今天,让我看一看你们的灵魂!”
C~iz~ek的艺术教学改革,给了弗利德巨大的影响。当然,弗利德自己独立反叛、自由散漫的个性,富于创造力和究根究底的思维习惯,也非常适合于接受当时艺术
哪怕在奥斯威辛,绘画依然是美丽的
哲学领域的新兴探索,她的朋友回忆说,弗利德剪着短短的头发,天天都是那件不变的灰色外套,晚上常常逃课,去剧院或是去音乐厅看演出。
战争在进行,时局也在变化,昔日的天堂维也纳,开始挤满了潮水般涌来的战争难民。基本的食品开始短缺。很难想象,就在这艰难时期,瑞士画家约翰内斯·伊腾(Johannes
Itten),在维也纳开设了他自己的艺术学校。并且,他本人也在艺术界形成一股新的旋风。随着弗利德转入伊腾的学校学习,她也就深入一步,从C~
iz~ek“未经雕琢的自我认识”,进入了一个有着神秘法则的世界。在那里,生命和艺术不可分割地纠合在一起。而她熟悉的“内心脉动”之说,只是走向理解这个世界的第一步。
在伊腾那里,弗利德了解到,艺术只是字句、声音、形式、色彩和运动之间的联系,艺术是以它独特的方式,使得这个地球和谐。她发现,我们对现实的认知,很难被简单描述。基本的骨架构成了形体,而精神在形体之中被囚禁。艺术家必须打开、拆散和研究这些形体,除去不必要的部分,重新组合。而精神在艺术重建中释放。弗利德还发现,她自己是那么适合这样的一种氛围,在她的艺术朋友圈子里,在她的艺术作品之中,她自然的冲动能够如此完美地表达出来。
第四辑哪怕在奥斯威辛,绘画依然是美丽的(2)
那是一条与战争并行的线索。欧洲的政治家们,正在为巨大的利益,以“祖国需要你”的爱国名义,拖着一个个国家的青壮年,打得你死我活。这场战争几乎牺牲了欧洲整整一代年轻人。而在面包和面粉都紧缺的维也纳,在可能的任何缝隙中,音乐艺术的传承在继续,看似了无意义的精神摸索和探求,在坚持发生。这样的情况,不仅对于年轻的弗利德,对于这个世界,都只是一个现象和事实,而不是一个值得思索的问题。
弗利德的作品
二
师从伊腾的一个意外收获,是二十一岁的弗利德被带进了赫赫有名的包豪斯。
大概没有一个建筑或工艺美术学院的学生,是不知道包豪斯的。包豪斯只是一个工艺美术学校,它是开创现代建筑的四位大师之一格鲁皮乌斯(Walter
Gropius),在德国魏玛创办的。那是1919年,战争刚刚结束。
包豪斯的目标,按照格鲁皮乌斯的说法,是“给青年建筑师的一个信息”。学校开办不久,伊腾就收到格鲁皮乌斯的邀请,带着几个自己最得意的学生,一起加入。他还是当教师,带去的学生就成了包豪斯的学生,在他们中间,就有弗利德。
具体地说,包豪斯是要打破美术和手工艺之间的藩篱,也要把建筑和手工艺结合在一起。它既要学生有抽象思维和丰富的艺术想象力,又强调学生有实现的能力,甚至有动手制作各类产品的能力。它培养了一大批具有现代艺术眼光的设计师,成为随之而来的现代建筑、手工艺设计和工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