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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招待会上提问问题很有门道,回答谁的问题完全由总统来决定。白宫的新闻吹风会、记者招待会回答问题是有次序的,一般说来,第一个问题总是给美联社或者合众社的海伦·汤玛斯,如果他们没有问题,那就是CNN或者NBC,外国记者根本没有或者极少有机会提问问题。有时,他们问了还问,纠缠不休,那也不给外国记者或者其他小报机会。
在华盛顿工作期间,我参加过克林顿总统的一次又一次记者招待会,几乎每次我都把手举得高高的。有一次,在白宫东厅,克林顿举行记者招待会,我想问他关于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有关立场,我几乎都喊出了我的问题,但克林顿朝我这边看了看,仍然没有叫我。所以,我在华盛顿工作的几年,心里很压抑,总感到自己是二流,我深切体会到了美国新闻自由的相对性。
当然这也看场合,如果是与外国领导人共同举行记者招待会,克林顿也会点外国记者。根据礼宾的习惯,这种场合都要安排两国记者提问,克林顿就会注意点外国记者,但那也只是一两个问题。新闻是有国界的,记者更有国界。
尽管有电视直播,尽管记者招待会的文字稿很快都会印出来散发,但我还是喜欢参加记者招待会,因为那种现场气氛不到现场是感觉不到的,而且这种现场气氛有时会给人以灵感。记得有一次,克林顿与波罗的海三国领导人举行记者招待会,我看见克林顿在台上的动作,忽然想到一个题目:美国战略棋盘上的一着棋,后来我以此为题写了一篇新闻分析,效果还不错。
《我在白宫当记者》 第一部分记者:白宫的喇叭和耙粪者
在美国的记者群中,白宫记者是最神气的一族。各大新闻机构总是挑选最精明能干、最富有经验的记者驻扎在白宫。他们反应敏捷,新闻敏感性强。尤其是电视台的记者,更需要良好的综合素质。他们不仅要随时能够提问出有水平的问题,而且也必须能够快速回答主持人的即席提问。在这里,记者已经不仅仅是在搞新闻,而是在参与政治,参与监督美国总统的言行和政府的政策。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也是政治家,是无冕之王。
白宫记者又是特殊的一族。有的人一干就是数十年,白宫的主人换了,但白宫的记者经常还是那些人。很多时候是美国总统先认识记者的。有的总统在进白宫之前就要先熟悉白宫记者的名字,了解他们的背景。
总统最喜欢记者,因为他们可以为他说话,为他宣传,通过他们,总统可以树立自己的形象,宣传自己的政策主张。所以在华盛顿当记者,你不必到处打听新闻,政府官员和发言人、新闻公报和报纸、电台、电视台,每天一股脑儿地向你灌来,你去记者会,那些巧舌如簧的发言人和政客们不是担心你问什么令他尴尬的问题,而是生怕你不去,生怕你不问问题。白宫更是耐心地回答每一位记者的问题,只要不怕烦,你就问吧。
但是总统又最害怕记者,因为他们总在鸡蛋里挑骨头,随时都有可能将白宫内丑陋的地方暴露出来,使总统威风扫地,甚至会使总统灰溜溜地离开白宫,1972年尼克松挥泪别白宫的始作俑者就是《华盛顿邮报》的记者。白宫记者是白宫的喇叭,又是白宫的耙粪者。总统对他们有一种又喜欢、又讨厌的复杂心情。
最明显的例子是克林顿与莱温斯基的丑闻。1998年初,克林顿与莱温斯基的丑闻闹得沸沸扬扬。一天,克林顿在白宫东厅与英国首相布莱尔举行大型记者招待会,记者纷纷举手提问题。克林顿对记者是比较了解的,他清楚哪位记者会提出什么样的问题。他想利用记者澄清他的立场,又担心记者提出过于尖锐的问题而露馅。因此,他极力避开CNN驻白宫记者沃尔夫·普利策和美国广播公司(ABC)的塞谬·多纳尔森。
但是,在被他点到的记者站起来之前,大胡子沃尔夫早已在第一排站立了好久,并抢先提了问题。果然,沃尔夫的问题使克林顿哭笑不得。沃尔夫问:“莱温斯基小姐本来是一个普通人,因为您而改变了一生的命运,请问您自己感觉如何?”克林顿右手支着下巴,无可奈何地连声说:“很好,很好。”在克林顿被迫承认与莱温斯基有染之后,记者更是毫不留情地穷追不舍。直到后来,克林顿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很认真地请求记者不要在纠缠这些事了,希望新闻媒体将重点转移到国家大事上来,记者们最终还是听了总统的话,第二天的报纸几乎全部报道了美国的社会问题。
美国记者提问题也并非随心所欲,当遇到重大事件,有些问题的提出是有预谋、有策划的。有时,记者之间也会提前商量好,由谁提什么问题。《华盛顿邮报》的记者克茨回忆说,1997年5月,白宫记者随克林顿访问欧洲。当时美国国内开始炒作保拉·琼斯与克林顿的桃色新闻,琼斯状告克林顿性骚扰。5月27日,最高法院就克林顿请求豁免权一事做出了裁决。7位法官一致同意,克林顿总统应该出庭接受调查。正在法国访问的克林顿和美国代表团的其他成员们心情都很沉重。尽管如此,克林顿表面看来仍然十分从容,在外交场合依然风度翩翩。但这时,克林顿和白宫发言人麦柯里最担心的就是记者会问到琼斯事件。因为毕竟是世界超级大国的总统,在外交场合被问及桃色新闻事件毕竟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在访问荷兰时,随行记者像往常一样,组成一个小型的采访小组,其中就有美联社记者荣·福尔尼尔。在国外采访,通讯社记者总是被优先安排提问问题。但是福尔尼尔接到编辑部的命令,在记者招待会上不许提问有关琼斯事件的问题,这是美联社高层的决定。这个采访小组后来商量,决定让合众国际社的一位记者在照相的时间提问这一问题,但是他也没有提问。关键时候,崇尚自由的美国记者也注意维护国家领导人的形象。
新闻看起来客观,但是问什么问题,什么时候提问,让什么人提问,就已经体现出了新闻的不客观。不同的记者,不同的国籍,不同的背景看到同一个事件,描写同一个人物,就会写出完全不同的、但又是完全客观的新闻。这正如盲人摸象,人的认识永远是有局限的。新闻的客观、公正完全是相对的,美国的新闻体系更是如此。
《我在白宫当记者》 第一部分白宫发言人的多种“无可奉告”
发言人是一项特殊的职业,他用自己的嘴替别人说话,他的工作是向记者提供信息,但有时他的工作又是对记者掩盖信息,甚至要说自己不想说的话。它是一项扭曲个人的职业。
麦柯里英俊潇洒,智慧幽默,是这类职业人士中的佼佼者。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大事,麦柯里总能保持君子风度,耐心回答问题,从来不发火,既不得罪记者老爷,又不被记者们绕进去,说出不该说的话,麦柯里确实不容易。
允许电视台现场直播白宫新闻厅的每日吹风会就是从麦柯里开始的。在台上,他对记者提出的问题对答如流,总是表现出非凡的耐心细致,任凭你正过来问反过来问,他都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认真回答你的问题。记者们常常拿他没办法,常常是问了半天,却发现什么答案也没有得到。在台下,他和记者们又很随便,和大家打成一片,与记者相处融洽。
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他说:“一旦你进入新闻这个行业,你们关于准确性的标准比我们站在这里时的要低得多。”
合众国际社常驻白宫的记者海伦·汤玛斯从60年代起就进入白宫当记者,在白宫记者群中德高望重,连总统也要敬她三分。她毫不客气地大声质问麦柯里:“麦克,你怎么这么说?”
“这是真的,我们站在这里说话必须百分之百地,甚至千分之千地正确。”麦柯里依然沉静地说。
是的,如果记者出错,在报上开个小窗口,发个更正就可以,但发言人出错,就可能被炒鱿鱼。站在白宫新闻厅的讲台上,他已经不再是麦柯里。
记者们称他为变形脸、滚刀肉。“无可奉告”是蹩脚发言人常说的话,但是麦柯里的巧妙之处在于,他可以不用这四个字却表达出同样的意思。他从来不拒绝回答问题,因为发言人就是要回答问题。白宫记者从麦柯里新闻吹风会上的发言总结出了他的50多种“无可奉告”的版本。这些熟悉的句子是麦柯里的盾牌,帮他遮挡来自记者们的利剑:
“总统已经回答了所有问题。”
“很清楚已经没有什么更多的内容要说了。”
“我没有什么更多要说的。”
“你昨天就玩语义游戏,今天不和你玩了。”
“你在玩语义游戏。”
“这一问题已经被问过,并且已经回答。”
“我刚才已经说过,我这里没有更多信息。”
“同一问题昨天已经问过了。”
“我们刚才已经讨论过这一问题。”
“这个问题我还没有与总统商量。”
……
克林顿的桃色丑闻闹得满国风雨的时候,麦柯里像被审讯一样接受记者们的提问,但到最后记者们总是一无所获,一个小时的新闻吹风会常常是以麦柯里“还有什么问题吗?”的问话作为结束。然后他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时任副发言人的洛克哈特留在新闻厅,记者们又把他围住,希望从他这里套出点信息。洛克哈特在台下更不敢得罪这些资深记者,但他已经跟麦柯里学会了“无可奉告”的不同说法:“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和我一样明白我为什么不能回答你的问题。”
美国的新闻自由从新闻的发布上就已经不自由了,自由永远是相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