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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肖亮升
第一章 绝路问津
吴小丽站在阳台上,把整个身子靠在铁栏杆上,注视着前方。小区里那些小树的叶子早已经凋零了,树枝光秃秃、孤单单的,没有了一丝生机。一阵阵夹杂着小片雪花的冷风刮过,光秃秃的树枝便随风颤抖,似乎在哀求这个漫长的冬天快点过去,它们需要春天的呵护。
连续很长时间了,吴小丽每天都感觉自己精神恍惚,仿佛自己一直是在半梦半醒之中。
还有20多天就过年了,但是“商之龙”商场欠她的那30多万工程款至今还没有一丝着落。她为了追讨这笔工程款,什么方法都想到了:对他们好话说尽,请他们的老总吃饭唱歌跳舞桑拿按摩,堵在他们老总的办公室门口……她已经被弄得筋疲力尽,最后还是要不回一分钱。
“商之龙”商场的老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他就一句话:不是不给你,是现在真的没有钱,看看再说。
“商之龙”的总部在广州,是滨城市的一个大型百货商场。吴小丽一年前帮他们装修商场,装修完毕后他们只给了一半工程款,还欠下一半至今没给。虽然才30多万,但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已经是个大数目了。因为另外还有一家国有公司欠她的100多万工程款也基本上打了水漂,那家公司的老总由于贪污受贿进了监狱,公司也已经资不抵债。她运气好的话可能也要猴年马月才能得到钱,运气差的话说不定就这样不了了之了。现在只有等“商之龙”的钱救急。
吴小丽曾经也有过辉煌的过去:先是在建筑工程上大把大把地赚钱,后来觉得多种经营赚钱更多更快,又涉足装修行业,也屡试不爽。但是商海变幻莫测,惊涛骇浪随时隐藏于看似很平静的海面下,因此商海上没有永远一帆风顺的船只。吴小丽在几个大项目的投标上都是在该送的都送了该请的都请了之后,还是被竞争对手使用非常手段把项目给抢走了。为了竞争市场,滨城市的几个大装修公司最后就打起了价格战,将价格一降再降。虽然大家也知道价格战的最终后果是两败俱伤,但是大家还是要打。吴小丽的公司为了赢得客户也不得不参与到其中,几场价格战下来,连续在几个大项目上亏了血本,加上几笔大的建筑工程款也收不回来,公司元气大伤。她感觉自己像是突然从天堂一脚踏进了地狱一样,一切恍然如梦。
这段时间,吴小丽公司里的那些工人们几乎天天都来催要工钱,像催命一样地催。其实也怪不得他们,毕竟年关快到了,他们也想要工钱回家过年。吴小丽也知道拖欠他们的工钱于心不忍,但是她没有办法,因为别人不和她结帐,她哪里有钱支付?她现在基本上每天都和那帮工人玩捉迷藏的游戏,天天躲着他们,不敢面对他们。她不是不想给钱,而是能拖一天算一天。
吴小丽想着这些事情,心里乱糟糟的。她把被子扯上来蒙住头,蜷缩着身子,想以被窝里供氧不足的办法来强迫自己睡觉。这段时间来她每天晚上都失眠,白天再不睡一下她怕自己坚持不住。
刚有一点睡意,摆在床头上的手机就发疯似的乱叫起来。
吴小丽听到这该死的手机铃声,还没来得及平静的心更加紧张烦躁起来,她已经对手机铃声有了强烈的条件反射。她知道,肯定又是那些工人打电话来催要工钱了。这段时间来,她接这样的电话都已经接到腻味接到恐惧了。
她把蒙住头的被子一把掀开,翻了个身,伸手摸起手机,极不情愿地接通了电话。她不说话,只是把听筒贴在耳朵上,听听对方想说什么,在对方说话的时候再飞速地转动着大脑想着该怎么回答,这是她这段时间来养成的习惯。
“老板,不好了!那些民工要跳楼了!说您再不给钱的话他们就跳下去……”听筒里传出秘书小刘心急火燎的声音。
“你说什么?”吴小丽腾地从床上就爬了起来,刚才还软绵绵的身子突然就紧张僵硬起来。
“那帮民工现在爬到永乐路30号一栋十几层的楼房上面去了!他们说您再不给他们工钱的话,他们就真的跳下去!现在警察和消防队的人都来了,滨城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也全部都来了……”小刘在电话里已经是带着哭腔了。
吴小丽的脑袋嗡的一声,接着就感觉到一股血液从心脏直冲向脑门,她不知道平时医生常说的脑中风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
“你……你现在在哪里?”说话间吴小丽翻身下了床,大声问道。
“我现在就在现场,您赶快过来看看吧!万一出什么事情就麻烦了!”小刘也在电话那头大声说着。
挂了电话的吴小丽更乱更烦了,她穿着棉拖鞋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边踱边想:怎么办?怎么办……
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见那帮工人,但看来现在她也只得硬着头皮去了。万一那些民工真的跳楼的话,那事情可就闹大了。
吴小丽感觉到自己平时轻快的双脚现在就像突然失去知觉一样,怎么也不听使唤了。她像个大病初愈的病人一样,用手扶着楼梯的扶手,跌跌撞撞地下了楼。
吴小丽刚从车里钻出来就听到对面的街道上人声鼎沸,她放眼望去:对面街道上站满了人,人群中有好些警察和消防员在忙碌着,他们已经在地面上铺好了气垫。
真的有人要跳楼。
她再朝楼顶上一看:20来个民工或站或蹲地在楼顶上一字排开,他们打着一块白布,上面写着一行刺眼的黑字:“黑心老板快还我们血汗钱!”
那些警察用手持扩音喇叭不断地朝楼上喊话:“上面的兄弟们!有话下来好好说,不要激动!你们这样讨工钱不是个办法,你们先下来我们再和有关部门帮你们想办法……”
吴小丽呆呆地看着街对面的情景,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用手扯了扯脖子上早已围得严严实实的围巾。虽然滨城市的冬天零下十几度的天气确实很冷,但她知道现在这种寒冷的感觉与天气无关。
这样的场面她以前只在电视和报纸上看到过,那时候她还对老板拖欠民工工钱的事情感到愤慨,并从心底里鄙视那些黑心老板。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今天竟然发生在她的身上,她也成了人们眼中的黑心老板。
吴小丽苦笑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几次想走过去,但刚迈开步子又收了回来。这么反复几次,她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样一个词语:做贼心虚。
她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就拨通了小刘的手机:“小刘啊,你在哪里呢?”
“老板您到了?您在哪里?我就在这里呀!”小刘在电话里急切地说。
“你在哪里?哦……就在跳楼现场是吧?小刘,我突然又不敢去了……”她觉得在小刘面前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电话那头的小刘沉默了少许才说:“老板,我看您还是过来一下看看再说吧!这帮人再不安抚一下可能真是要出大问题的!我现在被他们缠住都脱不了身了……”可能是怕旁边的人听到的缘故,小刘在电话里压低着声音说。
吴小丽听到这里,鼻子一酸,眼睛开始湿润了。也真够为难小刘的:自从公司的经营陷入困境后,员工几乎全部跑光了,只有这个小刘执意要留下来,说是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要陪公司共度难关。
吴小丽硬着头皮拖着步子到了街道对面的跳楼现场。
她刚想找个人多的地方先躲避一下,想想该如何应对这个令人尴尬心烦的场面,谁知道滨城市电视台两个眼尖的记者一眼就认出了她。也难怪,以前她的公司生意红火的时候,也曾经有过上千万的身家,在滨城市商界还小有名气,经常出席一些公众活动和会议,不少记者都认识她,滨城市电视台这两个记者就曾经采访过她几次。
这两个记者已经丝毫没有了以前的那种热情,他们以一种公事公办的神情看着吴小丽。一个把话筒伸到吴小丽面前,一个用摄像机对准了她。
看到这种架势,吴小丽心里一阵发虚,就像逃逸的犯罪嫌疑人突然间落在了警察的手里,冷汗不知不觉地就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吴老板,请问你对这件民工要跳楼的事情有什么看法?”拿话筒的记者严肃地问道。
吴小丽一时说不上话来。她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已经出汗,便脱下手套塞进羽绒大衣的口袋里,还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请问这些民工跳楼和你拖欠他们的工钱有什么关系?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情?”记者再次问道。
吴小丽的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青,她把两只手插进羽绒大衣的口袋里,支支吾吾道:“不……不知道……”
“你欠他们的工钱你都不知道?”很明显,记者对这样的回答很不满意。“你都不知道还有谁知道?”记者环视一下四周。
“……我确实是欠他们的工钱,但我也没说不给他们,只是暂时还没有给而已。我很快就会给他们……”吴小丽感到自己虚弱得要命,目光游离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周围的景物。
“很快就会给他们?‘很快’是多久?我们想听一听你具体的解决办法,因为他们说连回家过年的路费都没有。”记者步步紧逼。
“我尽快,我已经吩咐财务在做账了……”吴小丽微微地笑了笑,故作镇静地说。
“尽快到什么时候?”记者仍在追问。
“我们老板不是那种赖账的人,我们公司现在资金周转确实有点紧张,要是有钱的话我们会不给吗?”小刘忍不住插了一句。
“不需要你插嘴,我们又没问你!请你不要干扰我们的采访!”记者对小刘的打岔十分不满。
“我只是告诉你们我们公司现在的苦处,我们不是不想给工人工钱。商之龙欠我们公司的钱赖我们的账,你们最好也去采访一下!这样的新闻才有前因后果……”小刘没好气地说。
“用不着你来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