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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书兰也笑道:“你还像耗子?那耗子就是猫了,耗子猫。”
盛世钧:“耗子猫就耗子猫。你小我十岁,是属猴的吧,所以喜欢到处跑?”
谭书兰看着远处巴河的观音滩,没接这个话头,另说道:“这一年我考试一直是头等,本来约翰牧师要送我去英国深造,我原先打算再等两年。但前几天我已经决定了,回巴渝就跟约翰牧师说我想马上就去。”
盛世钧:“……”
“我这回来,见了嘉惠姐,听说了米秀儿,又听了麻姑的事,我着实有些……”谭书兰的话没有说下去。
“你很生气?”盛世钧小声问。
谭书兰看着远处,摇摇头。其实她根本不想摇头。为什么要摇头?她这些天想跟他说的话有那么多,其中有不少跟孔嘉惠都说了,怎么跟他就说不出来了?她就是生气,很生气。她应该拿着厚厚的圣经朝他脑袋拍下去。
她能感觉到他的气味,很浓烈,比周围山林的气味厉害。他现在起身站在自己身后了,眼睛说不定就象那天第一次相见时那样色迷迷盯着她。那个样子叫人又好气又好笑。才二十六岁,生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孩子,四个中有一半是不合法的。真是……她找不到形容这种行径的言辞来。
“那你打算?……”盛世钧在背后看着谭书兰被晚霞映红的后颈项,嗅着她好闻的气息,小心翼翼地问了半截话,又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
谭书兰沉默着。
盛世钧看她,心想她想跟我说些什么?是想要批评我劝说我?看孔嘉惠跟她那个样子,只怕是一大通重大的道理。可她刚才还搞得正儿八经的,这下怎么又没话了?看这个样子,这个女子是要飞了。他确实是抓不住她的,他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狠劲。她说她要走,去英国,那是几万里的路。早几年也许他会不顾一切跟她走,她去哪儿他就去哪儿,不顾一切。可现在……他看着坡脚下的盛家大院,一时也无话可说。
半晌,谭书兰道:“四年以后我才回得来,学全科,还要学点药剂……”
盛世钧听了,也沉默了半晌,说道:“这……那这里的学堂?”
“嗯,学堂当然要办下去。我会介绍一个同学来,他已经毕业了,本来是要到蓉城去的,我给他去了信,问他愿不愿意来这里接替我。我们教会的同学只要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尽心尽力的。所以……”
“你就可以放心走了……”盛世钧喃喃道。
谭书兰没有回答。
盛世钧站起身,来来回回走了几圈,一下站住,兀地问道:“你是觉得我很坏?”这话说得很顺畅,因为他突然觉得很轻松。是的,还是她厉害,快刀斩乱麻,绞做一团的事情她一挥手就解决了。盛世钧真的很佩服她,他还从来没有佩服过一个女人,而且还这么年少。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想到这个话他觉得好笑,他算什么前浪?他充其量是个浪上的一小叶片,随波逐流的人罢了。推翻他这个叶片不费吹灰之力—可他愿意让她推翻。
谁坏?谭书兰觉得盛世钧的声音很遥远,不像是在对她讲话。她没搭这个腔,转过脸,开了口,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没有兄长,只有个二娘生的小弟。父亲对我百般溺爱,从小就没说过一句重话,可以说啥都由我自己作主,直来直去的。世钧兄,对你我有一些话,梗在心里不吐不得后快,你愿不愿意听?”
盛世钧:“谭小姐说得这么慎重,我当然要听。”
谭书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倒是自己急得出了一身毛毛汗。周围一阵湿热的泥土气扑上来,心里就有一团难受涌上,她紧闭上眼,眉毛鼻子蹙在一起,强忍着。
盛世钧半天没听到下文,从侧面探出头,见到她这个样子,觉得好笑,道了声:“喂?”
听到他那怪声怪气的一个“喂”,谭书兰就再也忍耐不住,跑了出去。盛世钧愣在那里,还没回过神来,就见谭书兰在亭子外的岩坎下呕吐起来。
……
盛世钧发愣好一阵,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过了好久,问道:“你这怕是冷酒下冷菜,翻了胃。你酒量再好,也该……”
谭书兰吐过了,掏出手帕擦了嘴,从下面抬头看他,再一次摇头。这个摇头她很清醒,知道自己在摇头。她对自己说,算了,让他继续堕落吧。主有自己的计划,他还没有计划到这里来,我也无能为力。
盛世钧见她摇头,小心翼翼地问:“那……你真生我的气了?……”
第三部分第50节 还是摇头
谭书兰还是摇头。
“……”
二人再次沉默下来,似乎谁也不愿再多说下去了。
亭子下面的山坳里已经是一片黝黑,远处的观音山山顶上,剩下一缕桔黄的光正在慢慢消散。
米秀儿的丝绸铺开张的那一天阴悄悄的,除了几个当事人和几个老主顾,谁都不知道这个老铺面已经换了主人了。
雨哗哗下。大路上行走的大都是下力人,穿着蓑衣戴着斗笠,背着背兜挑着担子。偶尔有驮马经过,驮架上支着雨遮,马蹄在石板路上得得的响。
本来照盛世钧的意思,这么大的雨就不要来了,可米秀儿心急非要来。随身行李早就收拾好了,只等这一天。盛世钧咋个犟得过她?只好应了。
二人坐了滑竿,在雨中摇了十多里进了城。小三子披挂着蓑衣斗笠骑着马,一路跟随,淋了个落汤鸡。本想旁敲侧击抱怨点什么,米秀儿几句“就是苦了小三子啰”之类的话一说,小三子就像捡到元宝似的,挺胸腆肚跑前跑后的乐着。盛世钧骂他贱相,小三子回说:“人家米姑奶奶就是好,晓得体恤人,不像有的人,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米秀儿说:“就是,小三子也不小了,有十八九了吧?也该成家立业了,跟你鞍前马后这么多年,该帮他打个主意了。”
小三子叫道:“米姑奶奶耶,我硬是要给你老人家烧香磕头哟!”
盛世钧说:“天地良心,是他娃自己眼高手低的,说了几个他把人家看不上,怪得了哪个?上回嘉惠给他说的那一个,我都觉得不错,他,嘿,眼珠子翻到天上去了。”
米秀儿就问:“小三子,只怕像飒飒那样的,你才中意么?”
小三子就嗫嚅着。
盛世钧道:“你也不到水田边照下自己,像飒飒这样的瞧得上你?”
话没落地,小三子气得狠狠抽了马儿一鞭,得得跑到前面去了。
一路行到秀才街,来到丝绸铺门前,早有孔尚林跟小伙计打了油纸伞在那里等着—上回从西安回来,盛世钧就把孔尚林从孔家那边要了过来,先在西安范正楷那里打点,二三年下来也有了些底子。现在那边都交给老范了,孔尚林也娶了人家的闺女,成家立业。翁婿两个一南一北主持盛家外面的买卖。孔尚林年轻,两头跑着,哪边事紧就到哪边来操办。这回米秀儿这个铺面的事,背后有盛家孔家罩着,一应跑腿的活儿都是孔尚林在劳动。孔尚林虽比小三子大了几岁,总还算是同辈的。看到人家如今的架势,小三子一见到心头就鬼火冲。
这间丝绸铺有两进。当街的铺面摆满了各种绫罗绸缎,女人用的各种饰物绣件;插头的绢花、丝线、绣绷子,兜肚、膝腿、缠脚布,胭脂、花露水、香粉、牙粉、爽身粉、口红,手镯、项链,银挂饰……一个小伙计和一个老掌柜在这里打点。小伙计是老掌柜的侄孙,从小被老掌柜管得死死的,没晒过什么太阳的一张小脸白白嫩嫩,老在女人堆里打转,很知道如何讨好那些有钱的太太小姐,也常常被一些胆子旺实的太太们吃吃豆腐。老掌柜六十多了,精神还好,做了一辈子女人的生意,很有些心得体会。见盛世钧米秀儿进来,放下手中算盘,过来作揖,小伙计端上茶来。盛世钧说:“不用了,你们忙你们的,我们到后面看看。”看那小伙计一脸的乖巧,就问叫什么?
“啊,这是鄙侄孙,鄙姓毛名仁杰,字长凌,十六岁,排行老幺。小名就叫个幺毛儿。”毛老掌柜口齿很好,一气说了一大串。引得米秀儿咯咯地笑。
“快过来跟新家主磕头。”毛老掌柜吼幺毛儿。
“不要不要。”盛世钧连忙阻止道。“民国都几年了,今后这一套就免了,作个揖就是了。”
穿过铺面的第一进天井不大,有掌柜伙计的睡房,厨房,客房和货栈。天井里放了个盛雨水的大石缸,雨水从四周屋檐哗哗流下,一地的青苔。天井正中是一口水井,井口盖着盖子。沿着天井有十多盆花草,红红黄黄,正是秋天菊花开的时候。
米秀儿看得很仔细,孔尚林陪着,每间屋子都去转了一圈。
盛世钧等得不耐烦,说道:“行了行了,今后有得你看,先到后面你住的地方坐定了,看看还要添置啥子大东西,小玩意就等以后慢慢说。”
“你这个急性鬼,来都来了,这么大的雨你未必还要赶回去么?”米秀儿正在兴头上,“这是我的地盘,你今天得听我的。”说了就乜他。
盛世钧呆了一呆,脑壳里不晓得又想起哪个了。这些表情米秀儿早就见惯不惊了,今天也懒得管他,自顾自兴致勃勃跟着孔尚林看着问着。
“秀姨,你看,这间是库,以往失修,潮了些……”孔尚林挨到挨到一间间屋子介绍着。小三子跟在后面学他的样子做怪相,逗得盛世钧好笑。
后面正房的天井大一些,种了两棵紫荆,枝繁叶茂的,有些年头了,树梢到了正房二层楼的屋檐上。天井中间有一个鱼池,里面有一座假山。孔尚林说那池子很深,淹得下一个人,长年不会枯水的。盛世钧到二楼栏杆处往下望,可以看到鱼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