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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书兰:“管他的,你不是常说走哪山路唱哪山歌吗?就现在这样子,你看盛先生不也是很快活的嘛。我也不是不喜欢他,就是不想那样做,觉得没意思……嗐,听主的安排吧。”谭书兰站起来说道:“我去看约翰牧师了。”
谭恭仁就有点急:“他又不是你,信基督的,咋个听主的安排?你那个主又咋个安排?恐怕以后……”
谭书兰又站住了,挽起她父亲的胳膊,说道:“信不信主没关系。你不是也这样么?人的心思主都知道,我一直都在为你们祷告呐……行了,” 她晃晃谭恭仁的胳膊,撒娇似的说,“爹,你答应我,这个事,你就当把我宠坏了,不管了,也管不了啦,等我自己看着办,好吗?”
“你这个翻了天的女子哟!”谭恭仁看着女儿,眼眶有些湿润。
第三部分第55节 历史背景
“你那么信实谭书兰,你看她信基督好不好呢?”我问驼子。
驼子很久都没说话。我们坐在南佛山山坡上的破庙旁,懒洋洋晒着冬日的太阳。我已经摸到驼子的脾气,等他慢慢去回味。隔了好久,驼子说:“唉,你呀,你以为你那脑壳不是沙罐是铁打的么?我跟你娃娃说,莫去管这些事。信这个信那个,信来信去都莫意思。还是各人吹各人的冷稀饭……嘿嘿,就是那个谭书兰,那么机灵,信啥子基督,又有啥好下场了?依得她的本事,哼!”
我不知道驼子这“哼”的后面是什么意思:是指谭书兰在信与不信之间哪样会更好呢,或者是更坏?
上世纪70年代,乍一听到像谭书兰这样的人有另一种信仰,这让我很是好奇,总想知道个究竟。
我下乡的时候,在离我们生产队二十几里路远的平安场有一个教堂,在文革期间被彻底毁坏了。那教堂据说是上个世纪初外国传教士修建的。70年代末期,我到了曲艺团,在省内各地演出,有时候在非常偏僻的地方也能见到教堂。
我上大学以后,觉得我们这一代恐怕要比较公允地(当然不可能完全公允)去判断和体察我们过去的那些岁月。比方说到谭书兰的信仰生活,这里就有一组数据和简单材料值得参考和了解:
上世纪10~30年代,世界基督教的三大教派—基督教(旧称耶稣会、耶稣教,新教以英美教会为主)、天主教(以罗马教廷为代表,很古老,以西欧教会为主)及东正教(以俄国东欧教会为主)都在中国有所发展。其中基督教和天主教最盛。高峰时全国有上万座教堂,天主教的外籍传教士有2700多人,本土传教士1800多人,拥有280多万教友。基督教有外籍传教士有6200多人,本土传教士12000多人,有65万教友。总和有345万人。按当时中国3亿多人口算,差不多有1%的中国人进入了这些教会。
在这个时期,天主教主要在全国农村乡镇活动,基督教主要在全国城市活动。天主教进入中国很早,从16世纪明代传教士利玛窦时期就开始了。他们还带着近代科技知识,所以受到朝廷和一些士大夫的欢迎。明末宫廷有信徒500多人,全国有20万人。一些重要人物如徐光启(相当于今天的副总理、院士)受了洗,成为教徒。这是天主教在中国最初的根基。基督教的进入要晚得多,直到19世纪初才开始进入中国,到1840年的鸦片战争后才初具规模。
有趣的是,就像我们好些普通人不知道如何区分基督教和天主教一样,当时全权处理这些外来宗教的钦差大臣也弄不明白。从1844年10月24日签订中法黄埔条约后,直到1845年12月22日,这位主管钦差大臣才大致搞明白:“本大臣与各国习教规矩,有无分别,本不知晓,今已知之较多。故再宣布:天主教无论供奉十字架图像与不供奉十字架图像,凡习教为善者,中国概不禁止。” (法 史式徽(J。 de la Serviere 1866-1937):《江南传教史》,天主教上海教区史料译写组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年,第一卷第81-82页)当时的基督教牧师认为,这还有点美中不足,没有专门把“基督教”指出来与“天主教”区分。不过这也将就了,反正一般人和官员们也不会去搞明白。
天主教的十字架上钉有耶稣“苦像”,基督教(耶稣教,新教)的没有;基督教也不供奉圣人雕像或画像,认为那是偶像崇拜;另外基督教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由此可以看出两派之间的差异何等巨大—从16世纪德国马丁·路德提出“因信称义”反对罗马天主教教廷开始,新教徒被天主教徒迫害,大量逃出欧洲,到了英国和美国。以后两派才逐渐和平共处,但分歧至今依然。这些分歧也往往折射到政治层面来,因为从皇室到政治家到普通人,信仰问题往往是根本性的。这场宗教改革意义重大,尔后17~19世纪西方的各种思潮与其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让我感兴趣的还有孙中山,他十三岁(1879年)跟哥哥到美国檀香山教会学校读书,在那里入教,1884年在香港受洗礼,正式入教。后来的蒋介石,以及孙和蒋的夫人都是基督教徒。1912年广东省政府官员65%是基督徒。特别有意思的是女性基督徒的增加—这对于当时不少还在缠小脚的女性说来可是件了不得的事。具体的女性基督徒的总数我没有找到,但基督教女性传教士和天主教女修会的一些数字也值得参考:当时基督教有女性传教士2300多人,天主教有外籍女修会46个,本土女修会39个,平均每省都摊到近两个修会。中国藉的修女有3600多人。如果她们每人周围有100位左右女性教友,那就是50~60万女性基督徒。基督教青年会也很有意思,他们主要在城市活动。20世纪20年代,特别是五四运动以后,英美基督教各教会大量捐款,基督教青年会在中国迅速扩大。1922年时,全国基督教青年会的市会有40多个,差不多全国的省会城市和主要城市都有了,会员53000多人。校会达到了200多个,会员24000多人。基督教青年会直接催生了众多的新青年,有很多新青年最早的精神启蒙都是在教会学校发端的—有如孙中山那样。
这里也有一个数字是不能忽略的:在1920~1930年间,全中国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人大约只有10万,不到总人口的1/3000。
教会学校:1875年,800余所,学生2万人。1914年,12000多所,学生25万人。1926年,15000余所,学生估计有80万人。当时中国计有国立大学3所—北京大学,山西大学和北洋大学,私立大学5所,教会大学16所—比较著名的有燕京大学,金陵大学,震旦大学,沪江大学,东吴大学,华西大学,齐鲁大学,圣约翰大学等。有些教会大学还设立了医学院,成为中国现代医学知识体系的教育传播基地,对中华民族体质的增强,全社会卫生条件的改善,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不过,当时人们反对基督教的声音你我也要听到:延绵不断的反洋教教案大大小小,全国都有。如果说这还是基层传统文化的抵抗,那么,知识阶层的“非基督教运动”就更令人感兴趣。上世纪20年代的这场运动是从大学开始的,上海北京开始发难,波及全国,宗旨是“收回教育权”,反对帝国主义文化侵略。有不少知名学者、教授和文人都参加了。
美国汉学家费正清(John King Fairbank)曾经评论说:“耶稣教传教士和中国的地方士绅是天然的敌人,就像狗和猫一样。两者都是享有特权,不受官府压制的。两者都是宇宙学说的导师。势不两立,是无可避免的。”他还说:“19世纪许多中国的改革者相信基督教,一部分是在他们看来,实业、基督教和民主,这三位一体是西方富强的秘密,也是救中国的最好途径。”
这就是谭书兰那个年头的历史背景之一。
第三部分第56节 农民儿子
江伟业一看就是个农民的儿子,头上虽说没缠那块土白包头布,剃了个平头,一身工装,脚下却依然是赤脚穿草鞋,才从刚下过雨的巷子里钻过来,一脚的黑汤。
这是个吊脚楼式的大杂院,高高低低几座吊脚楼围在一起。几十家类似江伟业的苦力和工人的家庭住在这里。在各种声音混杂中,“老子”、“X妈”、“锤子”、“挨毬”、“杂种”、“龟儿子”,“爬你妈的”、“滚你妈的”、“擂你妈的”……这类言辞从四方八面的篱笆墙外不断翻滚进来,听得盛世钧直皱眉头。
谭书兰却当没听到,跟江大妈说着悄悄话。
巴渝人在行为办事上有种骨子里带来的草莽粗放的特色。1940年有个来自江南的下江人描绘巴渝人:“与人谈话,不论说到第三人,或狗,或物件,多呼‘老子’。故谈话时,‘老子’二字,即不断呼出。称下游一带人,谓下江人,或呼足底人。”(高绍聪:《巴渝琐记》,《旅行杂志》1940年4月号)
“老子”,“格老子”还算温柔的。更有甚者,是在“老子”后面还要加“X妈”的口头禅—“老子X妈”如何如何,那些“三字经”的丰富多彩,全中国无出其右……那种从破产农民向码头苦力过渡后的城市居民的特点,在巴渝显得尤其突出。缺少王朝正统力量的规范,匮乏高雅艺术文学的熏陶,由古代巴人的后裔所繁衍的船夫、游民、商人和苦力组成的城市,由周围山区破产农民和地主演化的市民,从一开始就给这座城市带来了一种草莽特色,巴渝人自己称之为“匪气”—义气血性,直爽热情,迷信愚顽,心狠手辣。
19世纪末巴渝成为通商口岸,渐渐有了些近代工业,但大都是外国人控制的,规模也很小。直到二战时期的1937年以后,大量移民给巴渝输入了新鲜的血液,人口从三四十万激增到七八十万,1940年后最高达一百五十万。直至这一时期,才有一批称得上近现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