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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礼!”整套的虚礼不可避免,参与的众人就像是在演戏。
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天皇,看起来还稍稍有那么点架势,这也可能是得益于他的运气比他那个卖字的老爹好!太子相比起来就更显得文弱了许多,一有大一点儿声音就本能的一惊,还不时的左右看看好像在确认是否有什么危险临近,而且他似乎还有着先天气虚的症状。
“右大将辛苦了,一路上都还好吗?”正亲町天皇以一种长辈的口气在问候织田信长,只不过是卑微的长辈在问候高贵的晚辈。
“有劳陛下挂怀,臣贱躯无恙!尚能为陛下征战……”织田信长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用一种当家顶梁柱的口吻回答了天皇的问题。此刻他那种鹰视狼顾的目光更加锐利,并不时的藐向那些恭谨受教的公卿们。“只要有臣在,必不教宵小之徒再生事端危及陛下!织田家麾下10万儿郎随时准备为陛下流尽最后一滴血,请陛下只管安心国事好了!”织田信长语气一收,大殿里骤然一静。
听了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语,我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了另一段话。“大家但居禁中,外事听老奴处分!”这是多么相似的观点语气啊!
“好、好、好,……”正亲町天皇连说三个“好”字,不知是否听明白了织田信长真正的意思。“近百年来,朝廷不断为残暴妄佞之徒所左右,每每不能通行政令!天幸降下右大将这等忠义豪杰,才使朕及天下万民得以见到匡正复兴的曙光。真是可敬、可赞,朕代天下万民谢过右大将了!”
“臣不敢受陛下之礼!”织田信长明显也听出了这番话里讽刺的意味,脸也不禁红了一下。
“这些就是右大将保举的有功之臣么?果然都是人中翘楚!”天皇把话题拉向了我们几个,毕竟示恩于进身大臣才是此次会面的主要目的。
“不错!请容臣为陛下介绍,这是柴田……”织田信长侧了一下身开始“讲评”我们几个,然后天皇照例褒奖几句,回答的人也是千篇一律的感激谢恩。“这就是诸星清氏,目前独撑山阴局面。正是因为有他在,西国的盗匪、海贼才不至侵扰近畿!”终于轮到了我。
“你就是诸星伊予守清氏?我听说过你的一些事!”到了我这里天皇的话不太一样了。“上次以少胜多击退三好逆党的就是你,而且你对于旧族中人也很照顾!很好、很好,现在像你这样憨厚朴实的人越来越少了!”
“陛下谬赞了!”我深施了一礼,因为我清晰的看到了织田信长脸上飘过的一丝乌云。“……小臣的些许所为,均是得自右大将平时的言传身教!如果说有些许的功绩,那不过是右大将威德的映射罢了!陛下的褒奖溢美之词,臣实实的不敢领受!”
“很好、很好!”正亲町天皇又是点头称赞了两声,也不知道是称赞织田信长的品德还是称赞我的谦虚,然后就是示意织田信长继续往下进行了。
我暗自长长的嘘了一口气,不知道天皇是借此给织田信长难堪,还是真的看好我。前者反而倒好办了,朝廷的小动作瞒不过织田信长的耳目。如果是后者我就得和正亲町季秀他们好好说说了,帮我造声势可不是这个方法,眼下我最好的形象就是个本份的“老好人”。
“众位都是有大功于国的栋梁之臣……”介绍的过程终于完了,正亲町天皇对我们的业绩予以了大力度的肯定。“虽然倚赖各位卿家的忠诚武勇,如今的近畿局势已经逐渐平稳了下来,但应该看到的是天下还远远没有安定,各位依旧是任重而道远!我要说天下亿兆黎庶和朕对各位卿家期望至深,各位还要再接再厉啊!”
“我等即便粉身碎骨,也必不负陛下隆恩!”一如既往的誓言响起,说这类话时奸臣往往比忠臣更响亮。
“右大将,你能选拔出这样多的忠义之臣,训练出如此多的长胜之师,可见平时是殚精竭虑辛劳国事!”对于我们这些人毕竟只是个姿态,真正只有和织田信长关系的内容才是问题的实质,这一点不要说天皇,任何一个人都不会不清楚。“……自应仁之乱以来,天下纲纪崩坏法统沦丧,急需的也正是你这样的忠义之臣以雷霆手段整饬啊!”
“陛下所言甚是,臣亦深有同感!”织田信长语气低沉,仿佛充满了切肤之痛。“由于世间为妄议逆行所充斥,就是侍奉神佛的人也受到污染不得干净!更有甚者,诸如原本应该守护陛下的前大将军足利义昭等人,亦妄行不端欺压忠良,阴阻四方豪杰王路!臣实在是不得已才……”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它了!”天皇的右手在眼前挥了辉,仿佛是要赶走一只讨厌的苍蝇。“但天下还需要扫靖,朝廷也需要辅助!不知右大将可愿出任征夷大将军一职,总理天下藩事吗?”
第三卷 奋斗在山阴 64、御颜(下)
“终于来了!”相信不止是我,此刻在场的很多人都在心里,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情大喊了这样一声。正亲町天皇的这句询问,无疑是表明朝廷已经正式承认了织田信长取代室町幕府的地位,一个新的武家政权即将诞生。这样的变革或许对百姓没有多少实际的意义,但权力者之间的利益划分绝对有着沧海桑田的作用。
“陛下圣恩浩荡,微臣诚惶诚恐!”织田信长双手拄地深深的伏下了身,我第一次见到他的额头触及了地面。“臣深感才疏学浅,唯恐有负圣恩!”
“织田卿家不必过谦……”天皇在慈祥在语调中虚势托了托手,根据惯例此时应该是在一番勉力后继续褒扬一番。毕竟大家都是有“教养”的文明人,该有的程序一样都不能少。
“无论从各方面的声望、能力来讲,天下胜过信长之人多如过江之鲫!”织田信长坐直了身,脸上的神情既不像是感激涕零也不像是谦虚推让,反而像是在义正词严的指出对方的错误。“……陛下整顿天下的急迫心情微臣感同身受,对于世道沦丧更是有切肤之痛!可纠正偏差并不能以产生新偏差的方法,涉及朝廷体制、纲纪伦常,万万不可轻易草率。微臣举兵讨伐前将军足立义昭,只是为了还世道以清平,秉人间以正道!如微臣借此而窃据高位,那么会给天下人造成一个什么印象,又让人们学一个什么样的先例呢?因此虽然辜负了陛下的一番好意,但此事还是就此打住吧!”
“这……”正亲町天皇尴尬的看了看一边的几位“智囊”,看来对这件事的预想出了一定的偏差。连我们这些织田家的重臣都大感震惊,自然也就难怪这些公卿们的莫名其妙,织田信长到底……想要什么?
“右大将殿下大公无私高风亮节,这本身就足可堪为天下楷模!”可能是因为多少更年轻几岁,新任关白近卫前久显得比前任二条晴良更富于勇气,亦或说明他与织田信长的关系更进一步。“……为了天下安危的大计,有些时候不得不事急从权,维护天下正道才是当务之急!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右大将是否有些过于忠厚了?”这番话说得看似指责,实际上是极响的马屁,我就从来没有想过把织田信长和“忠厚”一词联系在一起。
“近卫阁下所言虽然非常有理,但窃以为正因为当此乱世才万万不可姑往姑行!”虽然是否定了近卫前久的观点,但织田信长却略有悦色,显然是生受了这番恭维。“我织田信长虽然只是个山野武士,但一番忠义之心却是天日可鉴!在下的一介虚名微不足道,但却决不能给天下人一个错误的信息。信长一旦坐上征夷大将军的位子,那么谁都会认为可以仅凭武力来摄取权力,宵小妄佞之辈必将摇唇鼓舌,蛊惑愚蛮争行暴虐!试问这样做是使天下早日安定呢,还是更加导致纷乱?”一番话说得义正词严,不知道底细的人还真会把他当成当世的圣人了。
“此时朝廷正需要诸位忠义之臣的支撑,右大将总不能就此退却吧?”可能是看这么半天织田信长的底牌还没有备模出来,二条晴良坐在那里显得有些着急。“……当今朝廷黯弱政令不行,除凶邪作乱的因素外,也是我等一干朝臣辅助不力之故!织田右大将世之英雄人皆仰望,更有一班良才辅助。若蒙不弃,我愿向朝廷倾力保荐殿下出任太政大臣一职,相信必能开创出亘古未有之一番新天地!”
二条晴良突然提出的这个临时动议,显然事先并没有取得相关人士的共识。天皇和公卿们彼此间用默契的目光交流了一番,然后共同希冀的盯住了真正的主角。
“这个提议……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织田信长稍作沉吟就竖起了一道坚固的“门板”。“……众所周知!上位公卿必是出身于藤原氏一门嫡流,这个已是传承千余年的‘铁律’,所谓仕出门第,何况是身为正一位百官之首的太政大臣?信长源于外藩武家,如果仅以尺寸之功即入阁拜相,朝廷体统何在?皇室的尊严何在?法纪纲常又何在?”
一干贵人们面面相觑,这可真是搞糊涂了!征夷大将军他不干,太政大臣他也不干,这已经是无以复加的尊崇了呀!他还想要什么?还有什么能比这更……想到这种可能,不少人鼻凹鬓角都冒出了冷汗!
“是……是……本卿失言了,想不到右大将竟然如此的……如此的大公无私!”到底是人老成精,二条晴良两只小眼一阵叽里咕噜的乱转后,脸上浮现出了一种令人发腻的谄媚笑容。“……当此世风日下民气不振之际,能有织田右大将这等大德大贤横空出世,实在是朝廷幸甚!天下幸甚!如此至德实在是令本卿汗颜,足可堪为天下楷模!”说罢他对周围的几人使了一个眼色。作为一个长期秉政的老牌政客,他自然有一批帮手。
“是啊!是啊!”一个白脸尖下巴的公卿立刻随身附和,我记得他好像姓花山院,名字记不住了。“……右大将可谓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