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躯体被冰冷的感觉深深浸透,看着自己在那片看不尽头的漆黑海洋里越陷越深。
猛地,一只大手轻轻地拍了拍她,他没有表情地看着她。她不解,也看回了他——
“别哭。”
什么?
他叹了口气,双手轻轻地扣住她的脸旁两侧,略带粗糙的拇指轻轻划过她细嫩的脸颊,“我说,别哭,这样的话,不要再让我重复。”
他指尖的温度,好似一束神奇的魔法。直到碰触的这一刻,她才骤然感到自己脸上划过一束液体。由炙热、变温顿、最终变为冰冷。
……她哭了吗?
哭泣总是有理由的。
那为什么又哭了呢。
因为他怀疑她,因为他不再爱她。还是因为——
即使自己是他的妹妹,即使他对自己已毫无情感,她还是、她还是那样那样地喜欢他,爱他。
这样的感情如此强烈,使得他每次与她的接触都好似掀起狂风巨浪,都会让她如此不知所措,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面前失控,犯下各种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的错误。
不管多么痛苦、不管多么绝望,始终无法甘下决心就此放弃。
而他的温柔,他许久不曾对她展现的这一分温柔,就好像燃烧殆尽的灰烬里隐隐迸出的一颗细小的火星。跳跃着,噼噼啪啪地响着,微小地什么都不能照亮,却刺眼地令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
但是……在这样下去,她会离不开他!
她轻轻地后退了半步,躲避他的眼神,用手胡乱地抹去眼泪,“你不要想歪,我还在等荷鲁斯之眼,才不会这样轻易地就乔装逃离皇宫,我只是好奇今夜的王家盛宴,只是,很想出席去见见世面罢了……”
他停在原地,双手还留在她双颊先前的位置,她硬生生地后退了半步,不带感情的解释仿佛击破了他那一刻的下意识的行为。他愣住,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悬在空中的大手,仿佛不清楚自己接下来该做何反应。过了一秒,他略带强迫地将手重重放下,视线从她的方向撇开,淡淡地回了她一句,“是这样。”
“恩……是这样。我知道下午是我不好,但本来你应该也有邀我出席这次盛宴,我的在场,多半也是在你全盘筹谋之中吧,你带我去,我一定全力配合你的计划。”艾薇垂着头,小声地说着。被利用也没关系,就算古实她都愿意去,何况此等小事。她想要帮到他,她希望能够帮到他。
“啊,是吗……”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犹豫和不清楚,好像还在思考,却又好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终究,他似乎是不打算追究艾薇带着这些乔装用的东西到底是要做什么,只是淡淡地说了句,“那就去吧。”
她抬起头,硬是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银灰色的眸子里映出了他没有表情的脸,“好,我这就去。那……对了,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要不要先去办你自己的事情?”
听到这话,拉美西斯下意识地用手扣住藏在自己胸前的三枚小袋子,袋子里装着的东西好像要燃烧起来了,他只觉得自己的手指被灼烧一般地疼痛。但只一秒,他便又将自己的神色深深地隐藏了起来,他转身过去,背对着艾薇,冷冷地说,“不,什么都没有——”
“但是……”
“你不是要跟着我去参加晚宴吗?如果再多话,我必然会追究你今夜的责任。”拉美西斯并不打算继续刚才的话题,他已经迈开步子,快速地向中庭走回去。艾薇顾不得细想,只好匆匆地将地上的金子、衣着等胡乱一包,一路小跑地向拉美西斯离开的方向跟去。
看来自己必然会在夜宴中扮演重要的角色,不然刚才那样的大事,他怎么就轻易地放过了自己?
艾薇在在心里暗喜。而忽然,只见快步走在前方的法老猛地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琥珀色的眸子牢牢地盯着她。她一楞,也停下了脚步,又本能地将身体向后退了一退。
两人对视了约两秒的光景,艾薇终于找出了一句打圆场的话,但在她将话说出来之前,拉美西斯已经大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一把抓过她怀中的包裹,冷冷地对她说道,“如果你想要冬的命,便尽管溜走。”
喂,这分明是威胁!
艾薇很想大声抗议,但只这一句,他便毫不犹豫地将那些乔装的东西一把扔到了回廊旁的矮木从里,随即有些粗暴地拉过艾薇的手,全然不顾艾薇的不满,就这样继续向中庭的方向快步走去。
“法老驾到——
艾薇公主驾到——”
门口的卫兵精神奕奕地报出晚宴姗姗来迟的最后两名贵客的名字。话音一落,厅里的皇室、臣子、乐手、艺人全部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正在做的事情,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冲着法老的方向,深深地躬下身去,极尽恭敬地拜了一礼。拉美西斯走了进来,步伐如常般不紧不慢,他走到前面,在奈菲尔塔利与卡蜜罗塔中间的位置,稳稳坐下。修长的手指微微指了指厅下皇室的末位,立刻就有侍者快速地端着椅子跑上前来,恭敬地对艾薇做出了一个“请入席”的手势。
厅里的人们全部衣着光鲜,为了皇家盛宴而极尽奢华。艾薇只穿着普通的白色单衣,身上甚至连件象样的珠宝都没有。她快速地环顾四周,人们表面上恭敬的面容下,不仅都暗暗对她投来几分不屑与鄙夷。她不去理会那些带着评判的眼神,只是抬眼向拉美西斯的方向望去。皇座,与皇室末位的座席。二者之间的距离是如此遥远,而奈菲尔塔利和卡蜜罗塔与他却是如此邻近。她能感到奈菲尔塔利见到自己时的惊讶和不满及难以抑制地发自内心的憎恶与伤痛。
艾薇咬了咬唇,最终坐在了拉美西斯指给她的位置上。她看到坐在皇族席首的一名女子,偏过头来,隔着中间数人,对自己微微笑了一下。那人也有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在辉煌的灯火下显得格外深邃而美丽。
她刚刚坐稳,不及向那名女子抱以回复的微笑,拉美西斯便已轻轻颔首,语调淡漠,措辞客套地说道,“各位请就落座,今次的晚宴,是为了哈托儿女神而设,延续下午猎鸭活动的轻松气氛。邀请的诸位,都是对我埃及至关重要的子民,是获得阿蒙神信赖与依仗的人。大家大可尽量放松,没有必要过分拘束。”
语毕,他举起眼前的杯子,径自先喝了一口。
众臣连连谢过,纷纷随着饮了口酒。但话虽如此,厅内暗涌的紧张气氛,并未因为法老刚才的一席致辞而缓解。哈托儿女神也好、阿蒙神也罢,不管何种名目,不过是给这场皇家盛宴安上一个冠冕堂皇的由头。谁都不知道此时就坐于正席的年轻统治者,会在这场宴会上做出如何反应。
只是一场单纯的试探,抑或他心里早下狠断,将此次夜宴权作是数年前鸿门之宴的重现?
若是后者,今日就地正法的,会是哪边?
西曼?还是奥姆洪德?
事关生死,谁敢就此真的放松下来。法老沉默不语,双目注视内厅。乐队又开始了演奏,大厅中央的舞女适时地又跳起了热情四溢的舞蹈。众人再次将视线聚集到了厅中,但是各人的心思,却依然在揣测着法老的想法。西曼微微捋着自己的山羊小胡,奥姆洪德用巾帕擦拭自己的额头,卡蜜罗塔不停地用指甲弹触着旁边盘子里的葡萄,而奈菲尔塔利则将双手扣在一起,手指用力斑驳,弄得一块红一块白。
艾薇就算是呆子,也能感到这拥挤中厅里潜伏的紧张情绪。虽然夸下海口说要帮拉美西斯,但其实她对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也是没有一丝概念,当然,也不清楚,究竟拉美西斯是否将她放到了自己的运筹当中。她不由微微苦笑,强迫自己的视线绕开拉美西斯。
“艾薇。”慈和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来得突兀,让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艾薇几乎要从自己的凳子上跳起来。她连忙调整自己的表情,转头过去。来人正是刚才看向自己的女人。她约莫三十左右,身材高挑,举止优雅,脸上带着温和而恬静的笑容。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旁边的几人已经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对着来人行了一礼,“提雅公主殿下。”
提雅公主?那便是拉美西斯的姐姐了,她找自己有什么事情,这具身体与她又可曾有过什么交恶。艾薇慌忙站起身来,也随着行了一礼,“公主殿下。”
提雅轻轻一挥手,示意各人落座,自己则站在艾薇前面,“怎么如此称呼我,这样生疏。你一直不是叫我王姐的吗?”
艾薇愣了下,连忙笑着改口道,“抱歉,王姐,一时胡涂了。”
提雅点点头,随即从自己的手腕上取下一副沉甸甸的镂空镶翠金石的黄金镯子来,不由分说地拉过艾薇的手,就这样套了上去。“这次夜宴这样重要,怎么都不记得穿着得整齐点,再怎样讲你也是坐在王室列席里的人,不要让人家看了笑话。”
艾薇下意识地看了看厅里的其它人,连忙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这时真希望冬就在自己身边,她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是又不敢贸然发问。
提雅微微颔首,轻轻地对艾薇说,“最近听说了一些你的事情,王弟愿意承认你的地位,是件好事,不要随意地反抗他的意思,否则你所珍惜的一切都会化为尼罗河水面的泡影……你明白我说的话吗?他毕竟是大埃及的法老。”
话说至此,提雅公主的脸上划倏地过一丝阴霾,虽然只是转瞬即逝,但仍被艾薇眼尖地注意到了。还未等她理清思绪,提雅已扔回给了她一个微笑,一边说着“我多话了”,一边径自转身向自己的位置走了过去,袅袅的身影落坐在了皇族的首位。遗留在现世的各种记载都说拉美西斯与王姐提雅及生母图雅太后之间的关系最好,也对此二者最为信任,那么刚刚提雅公主脸上展露的愁容,又是因何而生,其言语中难以察觉的几分哀怨又是从何而来,真教人百思不得其解。
无意识间转头看向拉美西斯,卡蜜罗塔正在亲手剥开一粒葡萄,带着妩媚的笑容递向年轻的法老。琥珀色双眸的青年没有表情地接了过来,自然地放入口中。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