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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真有趣。”
“你知道他有一只手臂是萎缩的吗?”
“他有吗?我不记得。我想他是个驼背。”
“他是的。”
“我记得他一出生就满口牙,还吃活青蛙。那幺我的诊断看来是反常的准确喔。”
“真神奇,你从何判断是小儿痲痹?”
“我也不太清楚,既然你要我说得明确点,我想是他的脸吧。那是跛脚的孩子们的那种脸。如果他天生就是驼子那也许是这个原因而不是由于小儿痲痹。我注意到画家略去了他的驼背。”
“是的,宫廷画家必须适度的圆滑。直到克伦威尔在被画的时候要求“每个痣都要画出来”。”
“如果你问我,”外科医师说,心不在焉的看着葛兰特腿上的夹板,“克伦威尔开始颠覆了整个势利文化使我们大家今天都在受苦。“我是个普通人,我是;不开玩笑。”没礼貌,不优雅,也不慷慨。”他漠然的捏了一下葛兰特的脚趾。“就像传染病一样,可怕的倒错。在这个国家的某些他方,据我所知,就像一个人的政冶生命必须靠穿西装打领带去选区拜访来维持一样。就是要那样摆架子,最高理想就是要成为其中的一员。看起来非常健康,”他说道,指的是葛兰特的脚拇趾,然后他又把话题拉回床头柜的画像上。
“真有趣,”他说,“关于小儿痲痹。也许真的是小儿痲痹,因为他有一只蜷缩的手臂。”他继续思考,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真有趣,不论如何。谋杀者的画像。你说他的型符合吗?”
“没有所谓谋杀者的型。人们为太多不同的理由杀人。不过我不记得任何谋杀者,不论是我经验到的还是历史上的案例,有长得像他一样的。”
“当然他是他们之中的狠角色,不是吗?他不会知道良心不安是什幺意思。”
“是的。”
“我曾看过奥利佛饰演他。邪恶入骨的撼人演出。总在可笑的边缘却从未超出那界线。”
“当我给你看画像的时候,”葛兰特问,“在你知道他是谁之前,你有闪过邪恶的念头吗?”
“没有,”外科医师说,“没有,我只想到疾病。”
“很奇怪,不是吗?我也没想到邪恶。现在我知道他是谁了,我看了背后的名字,我却满脑子都是邪恶。”
“我想邪恶跟美丽一样,只在有心人的眼里才看得见。那幺,我这个周末再来看你。目前有没有哪里痛呢?”
然后他离开,就像他来时那样的亲切随和。直到他再三的审视这幅令人迷惑的画像之后(他对于把历史上恶名昭彰的杀人犯误当成法官;把被告席上的主角和法官席对调的这种极度不适当感到十分有趣),他才蓦然想起这幅图是用来提供侦查线索的。
理查三世有什幺待解之谜呢?
然后他想起来了。理查三世谋杀了他的两个小侄子,但没人知道是用什幺方法。他们就是消失了。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他们是在理查离开伦敦的时候消失的。理查找人做掉了他们。但是这两个孩子到底怎幺了却从来没人知道。在查理二世的时候,有两具骷髅被发现──在某个楼梯底下?──然后终能入土为安。大家理所当然的将它们视为失踪小王子的遗骸,但没有任何证据。
受过良好教育之后能记得的历史竟然这幺少得可怜。他对理查三世的所有了解就仅止于他是爱德华四世的弟弟。爱德华是个身高六呎、金发的英俊男子,对女人也很有一套;理查却是个驼背,为了篡夺王位,在他哥哥死后,谋杀年幼的王储和王储的弟弟以绝后患。他还知道理查死于包斯渥之役,临终遗言是狂吼着要一匹马。布兰塔吉聂特王朝的最后一人。
每个学童读完理查三世的最后一页都会感到松一口气,因为玫瑰战争终于结束而可以进入都铎王朝了,后者虽然乏味却容易读得多。
当矮冬瓜来为他整理床单时,葛兰特说:“你不会刚好有一本历史书吧?有没有可能?”
“一本历史书?没有,我要一本历史书干嘛。”这并不是问句,所以葛兰特也不打算回答。他的沉默看来令她不安。
“如果你真要一本历史书,”她立刻说,“在达洛护士为你送晚餐来的时候你可以问她。她房间的书架上有她学生时代的所有课本,其中极有可能有一本是历史。”
保存着所有的课本,这多像亚马逊啊!他想。
她思念着学校就像她每当水仙花开时就会思念着格洛斯特郡一样。当她踏着沉重的步伐,带着他的乳酪布丁和炖大黄进到房间里时,他以一种近乎慈悲的容忍看着她。她不再是个魁梧、呼吸起来像个唧筒的女人,而变成了可能带给他乐趣的人。
喔,是的,她有本历史课本,她说。事实上,他想她应该有两本。她保存着她所有的教科书,因为她热爱学校生活。
葛兰特差点就要问她,是不是保存着她所有的洋娃娃,但他及时把话吞了回去。
“当然,我也爱历史,”她说,“那是我最喜欢的科目。“狮心王理查”是我的英雄。”
“他是令人难以忍受的粗人。”葛兰特说。
“喔,不!”她状似受伤地说。
“甲状腺机能亢进者,”葛兰特无情他说。“冲过来冲过去地像个没做好的烟火。你现在要下班了吗?”
“收完餐盘就可以了。”
“你今晚可以帮我找到那本书吗?”
“你应该睡觉,而不是醒着看史书。”
“我不是读史书就是看着天花板。你要不要帮我拿?”
“我不认为我今晚可以一路爬到护士宿舍再回来,为了某个对“狮心王”不礼貌的人。”
“好吧,”他说。“我也不是什幺殉道者。我想狮心王理查是具有骑士精神的那一型,大无畏的骑士,无瑕的司令官,比杰出军人奖的得主还要棒三倍,现在你愿意帮我拿书了吗?”
“我看你是极需念一点历史,”她说,用她的大手带着赞赏的意味将床角的床单折好铺平,“我回来经过这里时会把书带给你,反正我要出去看电影。”
几乎过了一个小时她的身影才再度出现,她穿著一件骆驼毛大衣。房间里的大灯已经关了,在他的读书灯微弱的照明之下,她简直像个和善的精灵。
“我还希望你已经睡着了呢,”她说。“我认为你不应该今晚就开始看这些东西。”
“最能帮助我睡着的,”他说,“就是一本英国史了,所以你们可以手牵手的离开而不必良心不安。”
“我是跟巴洛丝护士一起去。”
“你们还是可以手牵手。”
“我对你失去耐心了。”她耐着性子说,然后退回了黑暗里。
她带来了两本书。
一本是那种历史读本。它和历史的关系就像从旧约到新约的圣经故事和历史的关系一样。坎努特在岸边指责他的朝臣,阿弗列德烧掉蛋糕,莱烈掩护伊利莎白,尼尔森在胜利舰的船舱里向哈帝告辞,这些史实都用一个句子的段落来说明,字印得大而清楚美观。每一个故事都有一幅整页的插图。
亚马逊如此珍藏这本儿童文学实在令人有些意外的感动。他翻到前面的空白页看看她是否有署名。结果书上写着:
艾拉.达洛
三年级
新桥高中
新桥,
格洛斯特郡
英格兰
欧洲,
世界
宇宙。
这段文字被一堆美丽的彩色转印贴纸围绕着。
所有的孩子都那样吗?他想。那样的写他们的名字,在上课的时候玩转印贴纸?当然他也这幺做过。看到那些有着原始强烈色彩的方块,多年以来他从未想过的童年再度回到他眼前。他已经忘了转印贴纸带来的兴奋了。当你撕下胶膜并看到印得完美无缺时,那美好且令人满足的一刻。成人世界少有这样的满足。打高尔夫时挥出漂亮的一杆,也许,是最接近那种感觉的。或者当你的钓鱼线收紧,你知道鱼儿上钩的那一刻。
这本小书让他如此愉快,于是他趁闲暇时将书浏览了一遍。神圣的读着每一个充满童趣的故事。这些毕竟是每一个成年人记忆中的历史。这些是当几吨几磅重,港口税,劳德的礼拜仪式,黑麦屋阴谋,三年法案,以及长久以来的宗教分裂导致的混乱与骚动,渐渐从意识中消失时心中仅剩的记忆。
关于理查三世的故事标题为塔中王子,看来年轻的艾拉将王子视为狮心王的可怜替代品。因为她以铅笔轻而整齐地涂满了整篇故事中的每一个小小的O。在搭配的插盖中,这两个小王子在透过铁窗投射进来的阳光下玩耍着,看来是那幺的与史实不符。书的空白处有人在上面玩过井字游戏。就小艾拉而言,王子的死是难以弥补的损失。不过这毕竟是足以吸引人的小故事。恐怖得足以取悦任何小孩。无辜的孩子和坏叔父。古典的单纯故事中的古典成份。
它还有道德意味,完美的警世故事。
但是国王的邪恶行为并没有为他带来好处。英格兰人民对他的冷血酷行感到震惊,并决定不要他再做他们的国王。他们派人去请理查在法国的一位远房表亲,亨利.都铎来取代他的王位。理查在因之而来的战役里壮烈死去,但是他的恶名早已传遍全国,许多人甚至倒戈相向。
嗯,写得清新脱俗。用最简单的方式来说明。
他开始看第二本书。第二本就是中规中矩的历史教材了。两千年来的英格兰故事被分门别类的编排以方便查阅。分类和往常一样,是以王朝来分。这就难怪一个王朝会被配上一个名人,似乎忘了这个人也在其它君王的统治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