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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听说过这些妖魔,怎么了?”
“那宾满呢?”
达姐好像有点诧异。
“宾满是吧?那是在战场或军队里出现的妖魔,听说它没有身体,长着一双红眼睛。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东西?”
阳子颤抖了一下。这么说来,冗佑就是这种叫做宾满的妖怪了,而它如今正附身在自己的身体里。
她觉得要是说出来,达姐应该会嫌弃她,于是阳子只是摇摇头。
“……那蛊雕呢?”
“蛊雕?”
达姐微微地扭动一下身子,写下蛊雕二字。
“有角的鸟是吧?那是种会吃人的凶猛动物。蛊雕怎么样了?”
“我被它攻击。”
“真是惨。在哪里?”
“在另一边……受到蛊雕袭击我才逃过来的,它似乎是跑出来攻击我或景麒……景麒说,能救我一命的唯一方法就是到这边来。”
“原来还有这么回事啊!”
达姐低声说。阳子回看着重重叹口气的达姐。
“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是很不对劲。虽说山里会有妖魔出现,但它们对我们这儿的人来说,可是件少见的事,原本妖魔并不会经常在村庄里出没的。”
“是……这样吗?”
达姐对着瞪大眼睛的阳子点点头。
“最近不知为何多了起来。很危险的,太阳下山后大家都不出门了。要是有像蛊雕那样凶猛的东西出现的话,那一定会闹得天翻地覆。”
达姐哭丧着脸。
“妖魔就像猛兽一样,它们攻击人可是不分对象的。不过它竟然会特地跑到那一边去,这还是头一遭听说呢。阳子,说不定你是碰上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
“会吗?”
“我也不清楚啦!总之最近妖魔很多,让我心里毛毛的。”
达姐不安的声音让阳子也跟着不安起来。她本来还以为山里有妖魔、妖魔会攻击人,在这里都是稀松平常的事。
──自己到底被卷进什么样的事情中呢?
为了鼓舞沉思中的阳子,达姐抛来开朗的语调。
“这么难的问题就是想了也是白想,还是说说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吧!”
阳子闻言抬起脸来,她看着达姐的脸摇摇头。
“……除了去寻找景麒之外,我什么也不能做。”
就算景麒他们是妖魔,阳子知道他们也绝不会加害自己。
“那得花上一段时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对啊。”
“你先得自力更生才行吧?虽然我可以让你留在这里,不过要是被附近的人发现了,你又会被人家抓到县政府去的。若说你是亲戚家的小孩也是能说得通,但时间久了还是很危险。”
“……我怎么能麻烦您那么多。”
“向东走有个叫河西的城镇,我妈妈就住在那里。”
阳子看着达姐。达姐笑了。
“她开了一间住宿的客栈。我妈妈这个人啊,即使把事情都告诉她,她也不会报官抓你的。她可以雇用你啊!你想不想干活?”
“想。”
阳子立刻同意。寻找景麒必定是困难重重,若不能在哪里有个落脚处,根本难以达成。如果可以的话,她再也不想过着与妖魔奋战的夜晚,也不想过着餐风露宿的夜晚。
达姐笑着点头。
“真不简单。那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工作啦,其他一起干活的也都是些善良的人,你一定会喜欢的。明天出发可以吗?”
“我没问题。”
达姐笑着说太好了。
“那就晚安了,好好休息吧!要是明天起床觉得上路太吃力了,就再待在这儿休息一阵子也没关系的。”
阳子不再点头,改以深深的一鞠躬。
月之影·影之海 … 第三章(3)
她可以感觉到铺在这张床上的薄被的触感。一度睡着的阳子在深夜里醒来了。
看向房间另一边的那张床,那个和善的女人正熟睡着。阳子从床上坐起来抱着膝盖,干净的肌肤和干净的睡衣摩擦,发出沙沙声。
无声的深夜,关上窗板的房间很暗,有沉重的屋顶和厚实的墙壁保护,小动物发出的吵杂不会妨碍到睡眠;空气安稳地凝结,深深传达出一股人们就寝处的氛围。
阳子下床走到饭厅,将收在橱子里的剑取出来。
半夜里醒过来是她在很短的时间内养成的习惯,只要没握着剑柄就觉得很不安。她坐在椅子上,把用达姐给的一块新布所包着的剑抱在手中,悄悄地叹气。
听达姐说,距离她母亲经营客栈的河西城,走路要三天。只要到了那里,阳子在这个世界就可以有块安身立命之处。
她从没有过工作的经验,因此期待大于不安。达姐的母亲是什么样子?那里一起工作的同事会是些什么样的人呢?
在房子里睡觉、起床,劳动一整天,到了晚上再去睡觉。如果开始工作的话,就没空去想其他的事了吧?说不定会没办法回到另一个世界里的家、没办法去找景麒──但如今她却有种感觉,好像这样也无所谓了。
好不容易找到立足点,阳子出神地闭上眼睛。
这时,靠着额头的布团底下发出高昂的声音。
阳子赶紧看看剑,只见卷着的布团下发出淡淡的光芒。她战战兢兢地将布解开,剑身像之前那个晚上一样微微地发光,剑刃上可以看到很浅很细小的影子。
仿佛眼睛花掉后再对准焦距,影子凝结成实际的影像。像放映电影似的呈现在阳子面前的是阳子自己的房间。虽然它逼真得像是触手可及,却绝非真实。水声就像在洞窟中激起回声一般,在耳边不断响起。
剑身上显现出来的和上次一样,都是母亲的身影,她正在阳子的房间里徘徊,走来走去。
母亲在房里绕一绕,打开抽屉,弄弄柜子。她像是在找什么似的,继续地东摸西摸。等到她不知把置物柜的抽屉打开第几次时,房间的门打开,父亲出现了。
“喂!我要洗澡。”
父亲的声音清晰可闻。
母亲看了他一眼,继续察看着抽屉。
“……你洗啊!热水我都放好了。”
“还有换洗的衣服。”
“这种小事,待会再帮你拿就好了。”
母亲的声音有几分带刺。相对地,父亲的声音里也带着刺。
“你老是在这里东摸摸西摸摸也没什么用处吧!”
“我才不是东摸摸西摸摸!你到底有什么事?如果是换洗衣服,请你自己去拿!”
父亲低声地说。
“阳子已经走了,不管你在这个地方蘑菇多久,她都不可能会回来了。”
(已经走了?)
“她才不是走了!”
“她是离家出走。他们不是说有个怪男人到学校接她吗?而且外面还有其他同伙的,还把窗户玻璃都打破了。阳子一定是偷偷地在跟不正经的人交往。”
“她不是这样的孩子。”
“只有你没发现而已。看看阳子的头发,明明就是去染的嘛!”
“她没有。”
“孩子和不良朋友混在一起,没过多久就离家出走了,这种事司空见惯。过一阵子她不想在外面流浪时,就会回来了。”
“那孩子并不是这样的人,我可没有这样教过她。”
爸妈彼此瞪着对方。
“因为你是她妈才这样说。那个闯进学校的男人好像也有染头发,所以她八成是跟那种人混在一起!她就是那样的孩子!”
(爸爸!不是的!)
“你不要说得那么过分!”
母亲的语调里带着恨意。
“你又知道些什么?只会工作、工作,孩子的事就全都推给我!”
“我当然知道,我是她爸爸呀!”
“爸爸?你配吗?”
“律子!”
“上班拿钱回家的人就叫爸爸吗?女儿不见了,竟然连个假也不请,什么都不做,这样的人还算是爸爸吗?什么叫她就是那样的孩子?你不了解阳子就不要随便乱讲!”
父亲吃惊大过于愤怒。
“你冷静一点,说这什么傻话!”
“我很冷静,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阳子如今正在受苦受难,我怎么可以不振作起来。”
“你有你的责任,你只要冷静下来,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再来担心吧!”
“……拿换洗衣服就是我的责任吗?是比担心孩子更优先、更重要的责任吗?你这个人真是自私自利!”
母亲注视着因怒气涨红脸、陷入沉默的父亲。
“什么叫她就是那样的孩子?那孩子一直都很乖,从来不顶嘴也不叛逆,是个听话又老实的孩子,一次也没有让我操心过,有什么话都会告诉我。她绝不是会离家出走的小孩,她对这个家并没有不满啊!”
父亲将头转向一边不说话。
“阳子把书包留下来了吧?外套也没带走。这样怎么会是离家出走嘛!我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她发生什么事了!”
“就算是那又如何?”
母亲瞪大了眼睛。
“什么叫做那又如何?”
父亲很不高兴地回答。
“要是她被卷进了什么意外,你又打算怎么办呢?早就已经报过警了啊!我们在这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阳子就会回来吗?”
“这都是借口!”
“这是事实!还是你想印传单贴在电线杆上?这样做阳子就会回来吗?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啊!”
“住口!”
“如果她不是离家出走,而是被卷进什么意外的话,那阳子早就死了!”
“不要说了!”
“看电视新闻也该知道吧!这样的例子有人生还的吗?所以我才要说她是离家出走啊!”
母亲放声大哭。父亲看了她的样子一眼,踩着粗鲁的步伐离开房间。
(爸爸、妈妈……)
看着这个情况让她好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