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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秀微微侧过脸说道。
“如果不是海客,就不会有不幸和痛苦了吗?有这种道理吗?作为仙人,不会经历生老病死。你去看看那些因为生病而经受折磨的人们,你还有脸说这些吗?如果是仙人的话,也不用为果腹担心吧?那再去看看快要死去的人们,你还能说自己是这个世上最不幸的人吗?”
“我不想再被你说教。因为你得天独厚,一帆风顺,所以才能这么说。”
“我真的是受老天眷顾吗?”
“再这里出生,在这里成长,身边有一堆亲人,还有一个温暖的家。”
“我,也是无家可归的。”
“什么?”闻言,铃又一次圆瞪双目。
“不要说家了,连庐也全都没有了。”
说着,清秀像是要保护自己似的环抱双膝。
“家园现在全变成虚海里的垃圾了。山崖倒塌,全部沉入大海。算了,连住在庐里的人们也不能幸免遇难,因此只剩下我一人,怎么解释也无法释怀!”
“而且……”清秀哭着补充道。
“留在家中的老人也好,孩子也好,全部都死了。有命活着已经是赚到了。”
铃无言以对。她当初在庆国流浪时,常常会想起位于海边的有天然屏障的,紧紧的依附于悬崖边而建的庐。整片悬崖异常陡峭凶险。
“到巧国一看就会明白像这样的人到处都是。王上驾崩了,台甫也死了。因此在下任王登基即位以前还要经历漫长的等待。大家都逃离了巧国。我不知道下任王何时会出现。但我也已经无法再走回头路了。也许就是最后一别了吧。”
“但是……”
“但是,我的庐就位于国边境的地方。能够暗暗逃出来我就感觉很幸运了。巧国渐渐地会变得更加贫困衰败,那个时候就算想逃也逃不出去了。”
“但是,是因为喜欢才逃出来的。”
“谁都不想背井离乡。不管怎么说,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己的狗窝。很多人逃出来就在国境边上结伴住了下来。因为妖魔的出现而被吃了大半。他们虽说留下葬可以回去的房子,却再也无法回到那里。”
“……那你母亲呢?”
“已经过世了。”清秀有些抵触似的说道。
“原本应该一起乘船到庆国去的。但是在船来港之前就已经过世了。因此把原买给母亲的票让给了叔叔。”
和清秀同行的是一个一身寒酸打扮的中年男子。
“叔叔听说也是巧国人,只身一人逃了出来。即使想要乘船却没钱买票上船。”
“为什么是庆国呢,为何不逃往奏国呢?”
奏国是十二国中最为富饶充裕的国家。
“那是因为我们原本是庆国的人啊。”
“庆国的?”
“庆国当时的王——是现在的王的前任。在现任王登基即位之前国家的情况极为糟糕。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逃到了巧国。而且好不容易落脚在那个庐里,母亲曾经说过如果庆国的新王即位就回到庆国去。”
说罢,清秀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
“母亲和父亲一样没什么运气。……母亲是操劳过度而死的。”
铃略显尴尬地瞪着清秀。
“我的双亲也是历经艰辛,操劳不停的人。因为家里贫穷,连吃的也没有。再这样可能会熬不下去了。因此我被卖了做奴仆,我是被家里赶出来的。”
“太惨了……但是总比大家一起死要好一些吧。”
“你得天独厚,受老天爷照顾,因此可以说得这么轻松。你的双亲是心地善良温柔的人,而我的父母却是能买儿换取自己生存的人。”
“嗯,我的父母的确是好人。但最终还不是留下我一个人,很寂寞。”
“如果讲到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啊。你运气很好,能和家人一直等待到最后。但是我呢,我却是从那时起再也见不到家里人了。再也见不到了。家里现在惰况是怎样,我也不知道。父亲母亲现在一定也已经过世了吧。”
“所以我才说和你拥有相同的境遇嘛。”
“并不一样哦。只是承受了亲人的死亡,你还是幸运的。我想要守护父母双亲。”
“母亲,就不再提了……但是我的父亲却是被妖魔吃掉的。这种死法,我并不想看到。”
“尽管如此,直到最后你还一直待在他们身边不是吗?我不管如何悲惨的下场,都想守在他们身边。直到最后也不离开……”
清秀闻言侧过脑袋。
“大姐姐,现在是你在逼迫自己变不幸的吧。”
“什么?”
“好过分啊,大姐姐你。自己的父亲在自己面前被妖魔撕碎分食,你觉得是亲眼目睹还是不看见比较好呢。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不是吗?我,不想看到。连跑近都无法做到,即使已到了极限,仍然劝自己坚持下去要逃出去。父亲连个坟墓也没有,身为人子,连去葬父都无法办到。这样真的,还好吗?”
铃慌乱地张口欲言。
“我……我……”
“到底谁比谁不幸,这些全是谎言。每个人都是一样的痛苦不幸。如果有谁活着不痛苦的,我倒是想见见他。”
“对不起,我……”
铃羞愧地低下了头。孩子亲眼目睹父亲的悲惨下场当然不可能有好的一面。
“是真的很痛苦,人类就是为了摆脱这些而竭尽努力的。如果你没打算这样做的话,说明你的痛苦并不像其他人的痛苦那样,痛彻心扉。”
“但是……”
“你说我不理解你讲的,指的是就算到死你都在努力却仍然无济于事的事吗?”
“那个……”
“如果是这样就简单多了。大姐姐,你并没有像要死般痛苦。没有谁会同情一直把自己沉浸在不幸当中的家伙。那是因为大家为了生存已经竭尽全力了。自己也是不幸的,如果有人说‘请同情我吧’而强要别人同情的话,一定会引起厌恶情绪。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因此,怎么说呢,因此无论是谁,都和铃一样痛苦地生活着。
铃怎么也无法想象梨耀和黄姑也会觉得生存很辛苦。
“喂——”
铃抬起头,想要问出疑问时,却发觉清秀把脸伏在膝盖上。
“怎么了?”
“大姐姐,你好固执啊,搞得我的头都疼起来了。”
“那是因为你太傲慢了。”铃微微地瞪着清秀。随之她注意到清秀额头上油腻腻的一片,全是汗水。
“真的很疼么?……到底怎么了。没问题吧?”
“没事,没问题的……”
骨碌一声清秀倒了下来。脸色也是蜡黄蜡黄的,看上去像是病入膏盲。
“等一下,快来人啊,救……”
“没关系,让我睡一会儿就没事了。我已经习惯了。”
铃紧紧地盯视着眼前的这张脸。
“经常会这样吗?”
“嗯,有的时候,只是伤口痛。”
“伤口……?”
“被妖魔咬伤的。伤口在后脑部。有的时候会很疼。”
“是吗?”
“我说了没事,睡下后不久就会没事了。”
铃急急忙忙拿来了被子,盖在了清秀的身上。
Ⅳ
祥琼身处天宫之中,是属于掌管宫中建筑物的掌舍人的管辖主列。更为准确地说,是被当作掌舍人的下宫使用的更为低级的奴仆。
祥琼一日工作的开始于黎明之前。在还没有看见拂晓晨光时就得起身。从掸去所有家具上的灰尘开始一天的生活。擦拭窗上的玻璃,往地板上撒水,扫地,再用清水冲刷。所有的这些活儿必须在王和各位官员起身之前全部擦净风干。
一旦王和各位官员开始商议政事,祥琼就开始整理庭院。拔去杂草,清扫石椅,扫地,这也必须在各位官员上完早朝退出各府之前全部干完的。像是追寻着王和各位官员退出的场所似的,祥琼必须赶在他们之前整理完毕。吃过晚饭后就早早地上床睡觉了。
而且,在往地板上石椅上撒水扫地时,如果王和各位官员要通过时,就必须平伏在地上让他们踩着自己通过。要么在地板上卷缩着身子,要么就是平躺在水中当人肉垫子,要么就是背着塞满了大扫除时所用的布块到处走动。如果听到‘这里脏了。’就必须飞奔过去趴着擦去污点。
住的地方是位于王宫一角的宿舍,会分给要穿的衣服。从来没想过会有好吃好穿的。恭国的冬天比起芳国来要好过一些。云海上方比起下界要来得更为舒适。——但是比起祥琼在芳国时寒冷的山村中过的日子来说是更为悲惨的。
虽然有些仆人认为能在宫中当差是一件值得夸躇的事,但是祥琼却从来没这么想过。只要想到走在光滑的地板上,平伏于地的是原来的公主,一直到三年前,她还是久居深宫,众星捧月。可如今映入眼帘的却是额头轻触地板的自己的狼狈样子。
而且,供忘珠晶是完完全全无视祥琼的存在。自从最初面圣的那天以来,从来没有被人主动搭话过。祥琼只要一躺到床上,视野角落处仍然残留着华丽鲜艳的绢制绸衣,浓郁的薰香,与玉佩的清脆撞击声一起飘荡着。祥琼只能守护着一小片回忆。
——这一切都曾经在祥琼的生命中停驻过。
“……就算是这样的东西也……”
祥琼放下手中擦拭家具的擦布,拿起了那支花形发簪,是出产于戴国的软红玉,一整块红得透明的玉石,雕摹而成的一朵栩栩如生的红牡丹。好囊稍一用力就能折断似的薄薄的花瓣重叠几层,雕出的花甚为娇艳欲滴。
“我也有很多……当初百官争着要上贡给本公主的。”
所有的都放在国库中。一间房中,整整齐齐排列羞的柜子的中间正摆放华丽的首饰盒。
一—那些东西现在怎么样了。也许现在还是在国库中‘长睡不起’。用布包裹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