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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不入兮往不返……”独孤汐忽然高声唱了起来，闭着眼，表情决绝。
“闭嘴吧！”下意识地将手中啃了一半的羊腿甩到他脸上，那苏附离作出一副嫌恶的样子，厉叱，“真把自己当歌伎了？也不听听你那嗓子！”
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帐中都是真正的元人，对汉学了解最深，听得懂这歌的，除她以外只有一个。那苏附离抬眼看看页施，正迎上他深邃的目光。
为什么不让他唱完呢？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他选择了这条路，就让他激怒大帅，当他的鬼雄，不好吗？页施的目光如是道。
眯起眼，那苏附离明显地流露出一分不满。页施，你记住，我的猎物，只有我能处置！
一时间，大帐里鸦雀无声。众人先是被那苏附离暴虐的动作镇住，又好奇于她与页施之间的目光交流，都紧闭了嘴巴看着两人。
咳了两声，唤回大伙儿的神志，达塔故作高深地笑了笑：“看起来，军中快要有喜事了。私人问题就该在自家帐篷里解决，别拿到外面来，让人看笑话！”
哄堂大笑。
那苏附离阴沉了脸，页施褐色的瞳仁中浮起些许笑意，混乱中，有人打趣道：“页施啊，你降得住你未来的女人么？人家好歹也是一军主将，比你还高半级呐！”
“恐怕，不是‘未来’的女人吧？页施，你可是她的前主人，真没碰过？”不知是谁，顺口接了一句。
刹那间，大帐里一片死寂。那苏附离慢慢起身，浓黑的瞳孔中杀意一览无余。她是元人，最崇拜的是狼，但对于汉人的图腾也很欣赏，尤其是那句话：龙有逆鳞，触之必亡！
她的逆鳞，就是那段过往。
“你叫……希努，对吧？”舌尖舔了舔双唇，那苏附离笑得邪气十足，“决斗吧，或者，自尽。”
“附离！”页施脸上不见了平静，慌忙站起来，低唤。她不在意对手的身份，可他在意。宰相特颜的嫡孙，若死于女人之手，她今后会成为图尔穆家族的死敌！这不仅仅是出于仇恨，更是因为家族的尊严和荣誉不容亵渎！
希努……角落里，独孤汐咀嚼着这两个字的含义，双眉紧锁。当今世上，久负盛名的几个青年中，他自己凭的是无双战舰，铭弘旭凭的是新政强兵，随逸凭的是凶残嗜血，宇文琦凭的是穿杨箭艺，宁枫凭的是文采韬略，而希努凭的是个人战绩——大小四十余战，亲手杀敌近千！面对这样的杀人狂魔，她那苏附离竟如此放肆！
“决斗？”希努仿佛很难理解这个词，面带困惑。他生着一副典型的草原战士的面孔，高鼻深目，古铜色皮肤，粗壮的躯体抵得上那苏附离和页施两人。顿了顿，他挑衅地斜睨这那苏附离，灌下一大口酒：“又什么彩头没有？”
“胜者生，败者亡。”那苏附离淡淡地道。
眼中划过一丝异彩，希努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里，草原女子豪爽不假，但这般笑言生死的，真的很罕见。看起来，这个传言中在南疆战无不胜的女将军，也不是浪得虚名嘛。
“你怕了？”久久等不到回应，那苏附离邪魅地问。
“怎么可能？不如，咱们这就去校场吧。”希努扶着木几起身，腰间赤红的皮带鲜艳如血。
页施的瞳孔骤然凝成一点。那种腰带，是陛下奖给千人斩勇士的。附离虽有战无不胜的威名，但主要凭的是轻骑破阵，单打独斗时却灵巧有余，力道不足。本以为她能凭技巧耗尽希努的气力，可面对手刃千人的勇士，也许是她先禁不住那凌厉的气势！
“校场太远，不如两位就在帐外比试一番，也让我们早些见识见识我大元第一勇士的风采！”
听到此话，页施愤愤地瞪向开口者。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人在这里扇风点火！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那人，竟是他的本家兄弟博尔。
第一勇士！大帐中的气氛瞬间被点燃，众人簇拥着达塔和两位主角出了帅帐，页施却有些心神不定地跟在后面。他懂了博尔的意思：挫一挫那苏附离的锐气，她才能真正成为自己“未来的女人”。可失了锐气的那苏附离……
一点银光倏地闪过。
猛然扭头，看着独孤汐若无其事地起身，离开，页施眯起眼，在席面上扫了几眼，目光有些复杂。犹豫再三，他紧闭了嘴，出帐，却不向圈子内层挤，只是缀在达塔身后不远处。
人圈中，那苏附离不知何时褪了长裙，露出内层的窄袖衣裤，同样是炽烈的红色，如燃烧的火焰。两根长辫上的金珠早已取下，辫梢缚在腰际，盔前锋利的凸起和利齿般的边缘在阳光下散发着森森寒意。她的对面，希努披上厚厚的山文甲，正自顾自地舒展筋骨。生死相搏，即使对手是女子，他也要全力以赴。
“两位将军都准备好了？点到即止，明白吗？”达塔乐呵呵地道。
那苏附离缄口不言，希努憨憨地笑起来：“如果没止住怎么办？大帅你这话太不靠谱了。”
“希努侄儿还是这般脾气。好了，你们开始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 章
“希努侄儿还是这般脾气。好了，你们开始吧。”
达塔话音刚落，那苏附离早已躬身扑了上去。她左手持刀，右手反握一柄寒气逼人的短匕，蛇一般缠向希努壮硕的躯体。
厚重的弯刀突然迎上那苏附离的面孔，希努看似憨厚的脸上浮起一丝凶残嗜血的狠辣笑容。
前冲的身子突然顿住，那苏附离笔直地坠落，却在完全跌入尘埃的前一刻，双肘发力，再次腾空，恰恰钻进希努和弯刀之间。
银亮的匕首，吻上了黑色重甲。
刺耳的摩擦声中，那苏附离在希努的胸口处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即刻抽身后退。希努低头看看几乎被切开的胸甲，惋惜地叹了口气。差一点儿，自己就能剖开她的脊背。毕竟，图尔穆家族的反手刀早已战绩赫赫。
那苏附离站在数米外，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赤红的双层绸衣，背部已然开裂，露出一抹炫目的白。
风停止了呜咽，天空中的流云也放慢了脚步，暖暖的日光，好奇地在僵持的两人身上徘徊。
嘴角扬起一丝调皮的笑，那苏附离左右摇晃起来，渐渐变成了轻跳，灵燕般的身子忽左忽右，虚晃一招，猛地绕着希努跑了起来。希努原地站着，微微屈膝，戒备地用眼角的余光锁住对手。眼见得那苏附离越跑越快，他索性闭了眼，只凭耳力来辨认。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没有人注意到，独孤汐拢在袖中的手颤了颤。
气氛渐渐凝重起来，像一张硬弓，越拉越紧。拉满时，射出的箭必定震惊世人。
一阵急似一阵的脚步声突然被重重的跺脚声取代。刹那间，希努旋身挥刀，睁开眼，凶光暴涨的眼瞳却只映到了围观者惊讶的表情。一只修长的手不知不觉间扣上了希努的腕，压着刀锋向下。成功抓到破绽的那苏附离几乎是直直地撞进希努怀中，左手制住他执刀的右手，右手的匕闪着寒光直奔希努咽喉。
匕刃贴近，然后跌落。那苏附离精致的眉眼扭曲成一团，右手连挣几下，却挣不脱希努满是硬茧的大手。心一横，她猛地扬起头，狠狠磕向希努的鼻梁。
她戴着盔，前额处恰有一层锋利的锯齿，浮动着死神最钟爱的血色。
鲜血飞溅。
不是希努。
两额相撞的前一刻，那苏附离顿住，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望向达塔的位置。
错愕的众将，狼狈的主帅，负伤的萨满，还有紧逼不让的俘虏。
“送我过去。”低语一句，马刀换到右手，那苏附离紧紧攀住希努的手臂，双足悬空。希努反应也不慢，就势旋了半圈，两人同时松手，那苏附离便轻盈迅捷地“飞”进混乱的中心。
“叮！”
特制的马刀与切肉小刀相撞，自然是小刀崩了个豁口。那苏附离左手掩了达塔，趁着独孤汐后退半步的空当儿，长腿勾住页施将他甩到身后，同时右手马刀毒蛇般探出去，直奔独孤汐咽喉。
刹那间，独孤汐面色大变，那苏附离却也白了脸儿，右腕爆开一团血雾，五指无力地松开了刀柄。
局势再变。
蜂拥而来的大小将领闯不过独孤汐用抢来的马刀织下的防御，神射手也投鼠忌器只能虚引着张张强弓。左手握住右腕，那苏附离咬着牙，两条长腿交错踢出，两只大红包铁小牛皮靴一次次与小刀相撞，浓重的红色淋了满地。
薄唇渐渐透出一抹惨白。
页施僵住了。他没料到，希努在那苏附离右腕上的那一抓，竟如此狠辣！同级别的战斗，不用右手，那苏附离必败无疑；用了，便如现在这样，重伤的手腕负担不起剧烈活动，在最关键的时候——断裂。
“蠢货，让开！”一声厉叱，独孤汐的目光愈冷，刀光再次逼向达塔。那苏附离远远瞥了一眼正竭力挤过人群的希努，猛地将达塔向着页施的方向撞去：“护着大帅，走！”
“所有人都退下！希努，活捉了他！”达塔狼狈地被页施拖着，一眼看到了希努的困境，大声下令。
再次一腿飞出，那苏附离的身体微不可见地晃了晃。每一步，脚上钻心地疼，地面上便多了一枚血淋淋的脚印。再坚持一下，就一下！
“锵——”
金铁交鸣的声音震得那苏附离两腿发软，勉强退开几步，希努壮硕的身影挤进她的眼睑。
厚重的弯刀带出风声，如歌如潮。
似乎，没自己什么事了。那苏附离慢慢转身，向人群外走去。
“附离！”页施慌着叫了一声，碍于主帅在侧，不好直接追过去。偏了偏头，那苏附离看了他一眼，缓步靠过去。
“绷带、药。”微白的唇中干净利落地吐出两个词。
页施习惯性地去摸腰间的药囊，动作却突然顿住。他是来出席宴会的，怎知能闹出这种事？别说什么药囊了，就连南下之后军中常用的止血粉都没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