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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你从事了文学,也未必就能真正成为一名诗人。”这样的红钢笔字象磁铁似地吸引着我,并且使我加以肯定。脆弱的我,难道就这样放弃了我这条坚信不疑的道路吗?(如果到了连文学也非出卖不可的地步,那它就会比商人更加卑鄙; 如果是放纵而又任性地书写时,那它就会比疯人还在危险)。
想到剥落了假面后我的精神面貌是否丑陋时,反而觉得非常美好。这一天,亲子之间虽然相距千里之遥,但两颗心却紧紧地贴在一起。我那被取走假面后的心,正在静宓地向上帝礼拜。遵照上帝的指示,并不需要对双亲作出如何程度的让步,只求欢欢喜喜地沐浴在双亲的爱心之下。即使成为一个商人外形的人,我的心也永远朝向那美好的艺术,并且不断伸长着枝和叶。是否还要开化结果呢?那,我不了解,这是由上帝安排的,必须赞颂上帝,长期伪装着的高傲而又愚昧的迷雾,在今朝的黎明中,静静地被上帝那慈爱的光照射得融解消失贻尽。似是而非的所谓艺术的虚伪与隐瞒,和那愚昧的苦恼,如今总算宣告结束。美好的心愿再次冒出了幼芽。对我这次20岁时寂寞的秋天,确实永远难忘我要永远赞颂上帝,想着想着,静静地进入了安眠。
13日,先生虽然没有各我证明:“你的价值并非如此”这句话,但却把我自己的价值告知了我-我虽未曾伴随任何的失望- 我既不是什么英雄,也不是什么豪杰,只不过是一个单纯而又脆弱的孩子。因为人世间既有人生,又有艺术,无论你怎样追求艺术,只要在人生道路上落伍了,则将一事无成。人生是由于爱的存在才能存在的。而爱,则足从爱双亲开始的。现在再不马上给父母写信,简直到了不能忍受的程度,便提笔写了一封长信。信中表示:今后一定要和亲切慈祥的双亲携起手来朝着新的期望的目标前进。我要学习你们期望的商业,我们要重新得到幸福,我的病已经完全治好等等。父亲呀,在此之前让你经受了多少的痛苦啊!是先生悄悄地把我领到了现在的地步。上帝对我的精神状态变得柔顺起来也会十分高兴,并赐予我们无限地恩惠。再也没有比亲子之间衷心相爱更美好,更幸福的了。我相信父亲今夜肯定会在梦中见我。
赤面恐怖症等等,并没有什么可怕之处,也不值得介意,我有父亲母亲,有老师,还有祖父母和兄弟姐妹。我迫不及待地思念着这些人。他们也都思念着我。
我并不是因为意志脆弱,才遵照家长的意志办事的。也并不是因为我和家长的意见相反,硬是学了文科后非常苦恼,才妥协去了商科。真不知道怎样讲才好。总而言之,是因为在取消假面之后对双亲产生的爱,比对于艺术的憧憬要强大得多的缘故。
14日,我隔壁的邻居来了一位客人。大约四十四、五岁,是一位个子不高,苍白面色的男子。从他那弯弯的水蛇腰和瞪得圆圆的一双大眼来看,肯定是个病号。到了下午,象是因为发烧而痛苦不堪,吭吭呛呛地咳嗽起来。晚上到了前田处,主人公吃惊地说:“是那个身体很弱的人来了”,并且告诉我他是一个肺病患者。我虽然什么也未加考虑,他却非常忧虑的说,如果传染给你可就糟了,你千万不要和他讲话,不要吃他的东西。他若先洗过澡,你就不要再去洗,你最先去洗也没有关系。因为使用一个脸盆太危险;你可以每天早上悄悄地、不让别人知道,自己来我处洗脸等等。向我提醒了许多,并且引证了肺病患者的例子,全是说了些令人恐怖的事情。我也觉得有些害怕。夜间很晚回来后,听到从隔壁传来的喘息声,便害怕起来。那人苍白脸面上一双瞪得大大的眼睛,是否看到了静悄悄弯着腰走来的死神。因为我的母亲是因肺病死亡的,是否我的身上也遗传呢?而且从那个男子肺中呼出的空气,通过走廊是否会传到我的房间来呢?还是小口小口地喘息比较安全吧。在这样思考的过程中,我的胸中也苦闷了起来。因此,便急急忙忙地回到地铺钻井了被窝。想起了隔壁这位男子的那付面孔,便念念有词地出声向上帝进行祈祷,但却很难入睡。前田先生如果不是那么说的话,我也许就不至于这般地害怕。
说是为了练习英语,父亲给我寄来了英文报纸,下午抽空读了一些。
15日,因为使用隔壁那位假定的肺病患者用过的脸盆太危险,所以便去前田处洗脸。然后回到中村的房间去烧早饭。真想尽快回东京去吃祖母预备好了的那热乎乎的饭菜。据说23日弟弟要来,在盼望中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真是讨厌,开始闹肚子。隔壁的人也闹起了肚子,哎哎呀呀地叫着。下午阴天,在田地里和小鹤及主人公一块给大葱施肥。大葱的碧绿中带有一种令人颇不愉快的颜色。浓绿的灌木围墙那边,有一只白猪在经过,女主人和孩子两个人一边用鞭子赶,一边拿芋头让它吃,引丰这只肥胖而又愚蠢的动物蹒跚前进。但是,这只猪却走得很慢很慢。主人公突然说了下面的话:“即使是匹好马,如果不走的话,一时半刻也走不了多远。因为是这样的胖猪,如果它肯用力气,也许能走到下一个村子里。”那只蠢笨的野兽,总算绕过了村角。不知为什么,我忽然自问:“前田先生,这只猪如果没有人在后面打它、拥它、在前面用芋头引它,一时间也走不了多远。”我自己似乎也成了那只猪的样子。晚饭没有吃,就读起了旧约圣经。
16日,昨天晚上因为没有吃饭,所以肚子饿得难受。因为水很凉,又懒得再做饭,直接就到前田家里去吃了顿美餐。
17日,胃的情况不好。今天早上又开始泻肚子。不管它,照常到龙须菜地去干活。从地下深处刨出菜根,是相当费力的活儿。虽说拉着肚子,身体还算没有特别疲劳。按照平常的习惯吃了饭,是我和小鹤及老太太三个人在工作。她们俩个人对××的妻子评论起来。一个一个地举了很多例子。据说这位太太在村子里因痴呆和好发脾气很有名。因吝啬和早晨睡懒觉,从人缘方面讲,据说简直算得上是个零。我也跟她们一块儿笑了起来。
由于整日劳动,连写日记的空隙也没有。但若一旦无事可干,心情反倒更不好。好在已经快到了回东京的日子了。赤面恐怖的问题已经几乎觉察不到了。
18日,昨天晚上因为泻肚子没能睡好。早晨早起到前田处去种小麦。象雪似地下了大霜。天气很冷,阳光还没有照到田野的时候,便开始了耕地。听说这位干短工的婆娘手痛,一看她那手掌里的皱纹,就象古旧的鳄鱼皮那样裂开了口子,从里面露出了红肉,而且北风还在刺疼着这些裂口。我心里突然难过起来。想到另外那些象是从毛孔里渗着油脂的人,每天吃着美味,到处游逛。相形之下却还有这样的农村妇女。是什么缘故我虽然弄不明白,但象这位妇女忍受这般痛苦还活在世上的人们,看来倒像是真正的人。我大半象是个业余爱好者似的在这儿劳动,而这位妇女都是为了生活,这样的劳动着。那些悠哉悠哉的先生、阁下、大人物们,活得真也了不起。然而,这位可怜的妇女能拥有人类的多大力量呢?她个人不了解,社会上的一般人也不知道。她自出生以来,从未远离这个村子到过十里以外的地方,春天之后割小麦,夏天到来锄田草,秋季收稻谷,还要帮忙送到城里。她一辈了为人类奉献的功劳,没有任何人肯给说个价值,就白白地死去了。
开始种麦了,我负责施肥,即便沾在手上一些,也没有觉得特别脏。因为闹肚子还没有好,累得全身精疲力尽。但是,疲劳和痛苦在上帝赐给人们的各类事物中,是最难得的东西。又开始了对××之妻的恶语中伤。我想起了忘恩负义的话,未再搭腔。
傍晚,扛着犁耙沿着田野的土路归来,看到那位象枯木似的妇女的背影,颇感凄惨。不过,上帝是不会不公平的。“你这一辈子,只有吃饭算是浪费并耽误了点时间,此外从生病到死去之前。全都在和土地打交道。”上帝把不幸赐给了她,夏季的炎热和冬天的冰冻,确实痛苦。然而,连上帝也要给这位妇女赐于幸福。疲劳、空腹和安心就都是不可比拟的幸福。有的人却把怠惰、果腹及贪婪当作幸福而高兴不已。人生就应该疲劳和吃苦,此外再无其他。而疲劳和痛苦才是真正的幸福。(不把疲劳和苦恼当成苦劳的人是真正幸福的人)我对今天早晨那妇女说疼让我看的那沾满泥土的手掌和我看那手掌时她的姿态永远不能忘记。我的一位朋友退学后进入实业界时,曾给我写来一封信,其中有“所谓人生,应该有的就只有是劳动”这样一句话。我看这是他在接触到了事实的时候,才能讲出这样的真理。纸上谈兵,勉强拼凑出来的“真理”是令人厌烦的。因此说根本不需要大声喊叫什么真理呀、艺术呀或宗教等。上帝对于象这位妇女等的勤劳的人,或默默地礼拜上帝的平凡人物是真正给予爱的。我一面看着这位妇女那弯曲的背影,一面觉得她就是“平凡人们的荣耀”。我很希望彻底成为一个真正平凡的人。
19日,早晨还是很冷。昨夜仍因拉肚子未能睡好。排泄物简直和水一样,因此身体非常疲乏。稍吃点东西后,照常去耕麦田,尽管刨下一镐也是件难事。但因今天恰好又到了种麦结束的日子,所以只好强行坚持着干活。前田先生也说过下午可以休息,所以回家后便睡下。因视神经反射混乱出现的五彩缤纷的景象又一次明显地浮动在脑海,神经也可能有些过敏。因为过于疲劳,这些情况是在所难免的。时常脸红的事也无所谓了。身体方面倘能保持这样的程度,也就无话可说了。
在先生的指导下,好不容易算是达到了今天的地步。我打算放弃文学,转向商业。这肯定是件父母和祖父母非常高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