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先生曰:“众人皆有之,况在于中,却何故谦起来?谦亦不得。”
于中乃笑受。
又论“良知在人,随你如何不能泯灭,虽盗贼亦自知不当为盗,唤他作
贼,他还忸怩。”
于中曰:“只是物欲遮蔽。良心在内,自不会失,如云自蔽日,日何尝
失了。”
先生曰:“于中如此聪明,他人见不及此。”
先生曰:“这些子看得透彻,随他千言万语,是非诚伪,到前便明。合
得的便是,合不得的便非,如佛家说心印相似,真是个试金石,指南针。”
先生曰:“人若知这良知诀窍,随他多少邪思枉念,这里一觉,都自消
融。真个是灵丹一粒,点铁成金。”
崇一曰:“先生致知之旨发尽蕴,看来这里再去不得。”
先生曰:“何言之易也?再用功半年看如何,又用功一年看如何。功夫
愈久,愈觉不同。此难口说。”
先生问:“九川于致知之说体验如何?”
九川曰:“自觉不同。往时操持常不得个恰好,此乃是恰好处。”
先生曰:“可知是体来与听讲不同。我初与讲时,知尔只是忽易,未有
滋味。只这个要妙再体到深处,日见不同,是无穷尽的。”又曰:“此‘致
知’二字,真是个千古圣传之秘,见到这里, ‘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
九川问曰:“伊川说到体用一原、显微无间处,门人已说是泄天机。先
天致知之说,莫亦泄天机太甚否?”
先生曰:“圣人已指以示人,只为后人掩匿,我发现耳,何故说泄?此
是人人自有的,觉来甚不打紧一般,然与不用实功人说,亦甚轻忽,可惜彼
此无益。与实用功而不得要者提撕之,甚沛然得力。”
又曰:“知来本无知,觉来本无觉。然不知则遂沦理。”
先生曰:“大凡朋友须箴规指摘处少,诱掖奖劝意多,方是。”后又戒
九川云:“与朋友论学,须委曲谦下,宽以居之。”
九川卧病虔州。先生云:“病物亦难格,觉得如何?”
对曰:“功夫甚难。”
先生曰:“常快活便是功夫。”
九川问:“自省念虑,或涉邪妄,或预料理天下事。思到极处,井井有
味,便缱绻难屏。觉得早则易,觉迟则难。用力克治,愈觉捍格。惟稍迁念
他事,则随两忘。如此廓清,亦似无害。”
先生曰:“何须如此,只要在良知上著功夫。”
九川曰:“正谓那一时不知。”
先生曰:“我这里自有功夫,何缘得他来。只为尔功夫断了,便蔽其知。
既断了,则继续旧功便是,何必如此?”
九川曰:“真是难鏖,虽知,丢他不去。”
先生曰:“须是勇。用功久,自有勇。故曰‘是集义所生者’,胜得容
易,便是大贤。”
九川问:“此功夫却于心上体验明白,只解书不通。”
先生曰:“只要解心。心明白,书自然融会。若心上不通,只要书上文
义通,却自生意见。”
有一属官,因久听讲先生之学,曰:“此学甚好,只是簿书讼狱繁难,
… 页面 58…
不得为学。”
先生闻之,曰:“我何尝教尔离了簿书讼狱悬空去讲学?尔既有官司之
事,便从官司的事上为学,才是真格物。如问一词讼,不可因其应对无状,
起个怒心;不可因他言语圆转,生个喜心;不可恶其嘱托,加意治之;不可
因其请求,屈意从之;不可因自己事务烦冗,随意苟且断之;不可因旁人谮
毁罗织,随人意思处之。有许多意思皆私,只尔自知,须精细省察克治,惟
恐此心有一毫偏倚,杜人是非,这便是格物致知。簿书讼狱之间,无非实学。
若离了事物为学,却是着空。”
虔州将归,有诗别先生云:“良知何事系多闻,妙合当时已种根,好恶
从之为圣学,将迎无处是乾元。”先生曰:“若未来讲此学,不知说‘好恶
从之’从个甚么。”
敷英在座曰:“诚然。尝读先生《大学古本序》,不知所说何事。及来
听讲许时,乃稍知大意。”
于中、国掌辈同侍食。先生曰:“凡饮食只是要养我身,食了要消化。
若徒蓄积在肚里,便成痞了,如何长得肌肤?后世学者博闻多识,留滞胸中,
皆伤食之病也。”
先生曰:“圣人亦是学知,众人亦是生知。”
问曰:“何如?”
曰:“这良知人人皆有。圣人只是保全无些障蔽,兢兢业业,亹亹翼翼,
自然不息,便也是学。只是生的分数多,所以谓之生知安行。众人自孩提之
童,莫不完具此知,只是障蔽多,然本体之知难泯息,虽问学克治,也只凭
他。只是学的分数多,所以谓之学知利行。”
过分矜持亦弊端
黄直录
黄直,字以方,全溪人。嘉靖二年进士,任漳州的推官,因抗疏论救而
下狱。曾从学于阳明先生。见《明儒学案》卷二十七。
黄以方问:“先生格致之说,随时格物以致其知,则知是一节之知,非
全体之知也,何以到得 ‘溥溥如天,渊泉如渊’地位?”
先生曰:“人心是天渊。心之本体,无所不该,原是一个天。只为私欲
障碍,则天之本体失了。心之理无穷尽,原是一个渊。只为私欲窒塞,则渊
之本体失了。如今念念致良知,将此障碍窒塞一齐去尽,则本体已复,便是
天渊了。乃指天以示之曰:“比如面前见天,是昭昭之天,四外见天,也只
是昭昭之天。只为许多房子墙壁遮蔽,便不见天之全体,若撤去房子墙壁,
总是一个天矣。不可道眼前天是昭昭之天,外面又不是昭昭之天也。于此便
是一节之知即全体之知,全体之知即一节之知,总是一个本体。”
先生曰:“圣贤非无功业气节。但其循著这天理,则便是道。不可以事
功气节名矣。”
“‘发愤忘食’,是圣人之志如此。真无有已时。‘乐以忘忧’,是圣
人之道如此。是无有戚时。恐不必云得不得也。”
先生曰:“我辈致知,只是各随分限所及。今日良知见在如此,只随今
日所知扩充到底。明日良知又有开悟,便从明日所知扩充到底。如此才是精
一功夫。与人论学,亦须随人分限所及。如树有这些萌芽,只把这些水去灌
溉。萌芽再长,便又加水。自拱把以至合抱,灌溉之功皆是随其分限所及。
… 页面 59…
若些小萌芽,有一桶水在,尽相倾上,便浸坏他了。”
问知行合一。
先生曰:“此须识我立言宗旨。今人学问,只因知行分作两件,故有一
念发动,虽是不善,然却未曾行,便不去禁止。我今说个知行合一,正要人
晓得一念发动处,便即是行了。发动处有不善,就将这不善的念克倒了,须
要彻根彻底不使那一念不善潜伏在胸中。此是我立言宗旨。”
“圣人无所不知,只是知个天理;无所不能,只是能个天理。圣人本体
明白,故事事知个天理所在,便去尽个天理。不是本体明后,却于天下事物
都便知得,便做得来也。天下事物,如名物度数、草木鸟兽之类,不胜其烦。
圣人须是本体明了,亦何缘能尽知得。但不必知的,圣人自不消求知,其所
当知的,圣人自能问卜。如子入太庙,每事问之类。先儒谓 ‘虽知亦问,敬
谨之至’。此说不可通。圣人于礼乐名物,不必尽知。然他知得一个天理,
便自有主行多节文度数出来。不知能问,亦即是天理节文所在。”
问:“先生尝谓善恶只是一物。善恶两端,如冰炭相反,如何谓只一物?”
先生曰:“至善者,心之本体。本体上才过当些子,便是恶了。不是有
一个善,却又有一个恶来相对也。故善恶只是一物。”
直因闻先生之说,则知程子所谓有“善固性也,恶亦不可不谓之性。”
又曰:“善恶皆天理。谓之恶者,本非恶,但于本性上过与不及之间耳。”
其说皆无可疑。
先生尝谓人但得好善如好好色,恶恶如恶恶臭,便是圣人。
直初闻之,觉甚易,后体验得来,此个功夫着实是难。如一念虽知好善
恶恶,然不知不觉,又夹杂去了。才有夹杂,便不是好善如好好色、恶恶如
恶恶臭的心。善能实实的好,是无念不善矣。恶能实实的恶,是无念及恶矣。
如何不是圣人?故圣人之学,只是一诚而已。
问:“《修道说》言‘率性之谓道’属圣人分上事,‘修道之谓教’属
贤人分上事。”
先生曰:“众人亦‘率性’在圣人分上较多,故‘率性之谓道’属圣人
事。圣人亦 ‘修道’也,但‘修道’在贤人分上多,故‘修道之谓教’属贤
人事。”又曰:“《中庸》一书,大抵皆是说修道的事。故后面凡说君子,
说颜渊、说子路,皆是能修道的。说小人,说贤、知、愚、不肖,说庶民,
皆是不能修道的。其他言舜、文、周公、仲尼,至诚至圣之类,则又圣人之
自能修者也。”
问:“儒者到三更时分,扫荡胸中思虑,空空静静,与释氏之静只一般,
两下皆不用,此时何所分别?”
先生曰:“动静只是一个。那三更时分,空空静静的,只是存天理,即
是如今应事接物的心。如今应事接物的心,亦是循此理,便是那三更时分空
空静静的心。故动静只是一个,分别不得。知得动静合一。释氏毫厘差处亦
自莫掩矣。”
门人在座,有动止甚矜持者。先生曰:“人若矜持太过,终是有弊。”
曰:“矜得太过,如何有弊?”
曰:“人只有许多精神,若专在容貌上用功,则于中心照管不及者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