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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华丽而乖谬的混合体代表着权力,绝对的权力。它是从公爵的宫廷竞技表演会上直接跑出来的。目前公爵正在巡幸各地。这个竞技表演队昨晚歇在邻近的一个城市,随时听候皇家的吩咐。
“嘿,你好!”看到伊莱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他的妻子,那构成上半部的杂技艺人便喊着向他们打了个招呼,“善良人,愿上帝保佑你们平安。祝贺你们!我是来要你们的矮子的。”
伊莱显出吃惊的样子,什么也没说。但凯瑟琳越过伊莱的肩头尖声说道:“好心人,你们走错了门。这儿没住什么矮子。”
“不,老婆子,他是指我们的贾尔斯。他身材稍矮小一点。干吗要否认不能否认的东西呢?”
“对啦!”那要社戏的说道,“就是他,说起话来像个大鼓的声音。
“不过他的心却健全。”凯瑟琳厉声说道。
“对付强敌的时候拳头也动得很快。”
“要不,可怜的小家伙怎么能在这样一个可怕的世界上抬得起头呢?”
“说得好,太太。您就像他那样随时准备着您的武器。大概您是他的母亲吧。那就请您把他带过来,而且要快。你瞧,已经给他牵来了一匹矮小的骡子。公爵用得着他,非常用得着他。我们太缺矮子和虎猫了。当然,只要地球上还生产它们,我们总不会缺的。我们从前的那个矮子前两天掉进井里了。”
“你以为我会让我的小宝贝去一个乱七八糟的人家吗?想想看,那些不负责任的烂女用人竟连井口也不关,让不懂事的娃娃就像狼一样掉进她们的陷阱。”
专制君主的这位代表对这种不寻常的反抗显得很不耐烦,并通过严厉的表情和声音命令她考虑考虑,究竟两种选择哪个更好。“是让你的畸形儿在宫廷里吃得像主教那么高级,穿得像王子那么讲究,还是让你们全家被砍头,挂在杆子上示众,并让鸣钟者在街上大声喊:‘瞧这些胆大包天的叛逆者的首级呀!这些家伙虽然运气好生了一个畸形儿,却对君主不忠,舍不得把他献给公爵,献给养育大小臣民的公爵!’”
“别这样,”伊莱忧伤地说道,“别误解我们。我们是老实的百姓,既不是叛逆者,也不是不忠不义的人。不过这事太突然。而这小家伙是我们的亲生骨肉,近来表现得比以往更懂事。”
“你用死来威胁我们是没有好处的,”凯瑟琳呜咽着说,“我们并不是舍不得把他献给公爵。说实在的,他的确不能去。他的内衣都穿破了,尽是孔。我看就决定他不去了吧。”
然而伊莱心里不赞成这种断然的拒绝。
“你以为公爵不会给他穿上漂亮的细麻布,外加金色的缎子吗?在我们宫廷里,没有谁比大大小小的怪人穿得更华丽、更讲究的了。”
我不知道究竟这争执还要持续多久,才会使代表君主的一方提出的专横要求取得肯定无疑的胜利。不过,最后打断这场争论的却是一个第三者,一个争论的双方都不屑于征询意见的第三者。
争执的中心人物从房里走了出来,竟然与君主站在一边。
“如果说我全家人都疯了,我可没疯。”他吼道,“我要和你们一道走,而且立刻就走。”
听到矮子这么一说,凯瑟琳便可怜地叫了起来。她看到她所养育的儿女又有一个将从她的羽翼下飞出去,飞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贾尔斯对她那种单纯而感人的悲痛当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他说道:“妈,别这么难受嘛!你要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自从杰勒德离开这儿以后,我也感到厌烦了。”
“唉,狠心的贾尔斯!难道你不应该想到她失去了杰勒德,更需要你呆在身边安慰她吗?”
“啊,我又不是去罗马。我才不是那么个傻瓜。我决不会离开鹿特丹。而且我会经常来看你。再说,假如我不喜欢那个地方,谁又能使我总留在那儿呢?整个基督世界的公爵也休想留住我。”
“小人的见识可很高明。”那特使赞赏地说,“好吧,贾尔斯少爷,亲亲你的老人,感谢他们把你生成一个畸形儿吧。喂,你快去把他的骡子牵来。”
这人的随从把那匹矮骡子牵了过来。但贾尔斯很瞧不起这骡子,拒绝要它。问他是什么原因,他说这样做对他不公正。
“怎么!你们想什么都来个一笼统吗?把大的都给大的,把小的都给小的!我这人就讨厌小玩意。我得骑这里最高的马,要不就什么也不骑。”
办事的人注意地看了他一眼,转而采取了有礼的态度。“只要合理,我总会考虑你的要求——埃里克,你下来吧,你骑的是最高的一匹——如果你想在城里呆个把小时和家人道别,只要你开口,我也会高兴地满足你的要求。”
贾尔斯思索了一会儿。
“老爷,”他说道,“如果我们再等一个月,情况也不会改变。我妈是个好人,但看来她是块头大,勇气小,我们分手时不可能不掉一两滴眼泪。分手得越快,掉的眼泪就越少。还是请你们把马给我牵过来吧。”
凯瑟琳把裙子蒙着头哭了起来。人们把那匹高头大马牵了过来。贾尔斯想把马尾巴当条索子抱着爬上去。一个仆人赶忙叫道:“干不得,它会踢人的。”“我也会踢它。”贾尔斯说道,“把马牵到窗子底下,我教你们如何骑上一匹爱踢的马,而且不会被马的扶梯,也就是马尾巴摔倒。”他冲进屋里,转眼之间就出现在二楼的窗口,手里还拿着一根绳子。他把绳子的一端系在某个地方,握住另一端,就像润滑过的螺丝杆在沟槽里往下滑一样,既快又平稳地滑了下来,很快便落到马背上,并像苍蝇落到马背上那样使马豪无感觉。
那当官的双手往上一伸,表示令人发呕的赞叹。“我弄到了一颗珍珠,”他想道,“今天我可干得真有成绩。”
“爹,你过来。妈,你也过来。亲亲我,祝福我,我就要走了。”
伊莱向他祝福,要他为人诚实正直,成为他们家的光荣。凯瑟琳设法讲话,只是一个劲地哭着,拥抱他,搂着他不放。即使泪水使得眼睛模糊,她也很快发现他从窗口滑下来时袖子上撕了一个小小的裂缝。她急忙抽出针线,当场把它缝好。她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流在他的胳膊上。除开据说是空间里无所不在的超肉体的天使们的慧眼以外,恐怕谁也没注意到这个情况。
就这样,矮子骑上高头大马离开了家。由于那官场老手一个劲地往他背上抹着巴结讨好的黄油,矮子离开时还显得洋洋得意。
这位珀尔卜西勒斯没注意到,那两个可怜的妇女正坐在冷清的火炉旁,一边摇动身子一边哭泣。她们谈到他的种种优点,夸他最近如何聪明懂事等等。但对他的缺点,两个妇女则像两只甲虫那样盲目得视而不见。事实上,这时他正在又高兴又大胆地骑着马离开她们远去。
狭窄的胸中装着宽广的心灵。
来到宫廷之后,他很快就成了一个了不起的宠儿。
他有个奇怪的习性,震动了整个宫廷。但由于他身材矮小,同时也为了使生活多样化,人们既然把他看做畸形的怪人,也就姑息和迁就他这个习性。简单说来,就是人们容许他讲真话。
但讲真话是个不得人心的事。
他把事情弄到了不可容忍的地步。
而且伴以吼叫的声音。
第五十九章
谁要是具有个人的成就和女人的青睐这两根铁索供他向上攀登,那他就福气不浅了。
啊,但愿我能够像杰勒德那样具有女人的青睐这样一根铁索助我向上攀登。
那么,我很快就会成为一个桂冠散文诗人,或夸张派的文学教授,或别的什么人士。不过这暂且不说。我想回过头来描绘一下科隆纳修士。
使得古代学术和哲学真正复兴起来的,实际上是两个小说作家——彼特拉克和薄伽丘。
他们的劳动并没有取得公众所熟悉的伟大而直接的成就,但他们播下了良好的种子。种子并没有毁灭,而是在土壤中像胎儿般颤动,等待着阳光的照射。
从他们那个时代算起,意大利总有一两个精通希腊文的本地学者。同时,任何有学间的希腊人来到意大利也都会受到兄弟般的热情欢迎。十四世纪结束以前诞生了波佐、瓦拉和格瓦利诺。而十五世纪的早期,科斯摩·德·美第奇统治下的佛罗伦萨则是柏拉图主义者的一个阵地。在杰米斯图·普利托(一个地道的希腊人)的领导下,这些柏拉图主义者在公元一四四○年左右开始写文章贬损亚里士多德。要知道,很少有人能具有如此伟大的心灵,足以使他们既对伟大的A公正,又对伟大的B公正。
西奥多·伽沙较温和地为伟大的亚里士多德进行辩护。特列比松的乔治则更激烈地为亚里士多德辩护,并对柏拉图提出批评。接着另一位土生土长的希腊人,红衣主教马萨里翁则在他写的一篇论文《驳对柏拉图之诽谤》中反驳了上述的乔治及其崇拜的偶像。
不管聪明与否,斗争性强总是生命力强的一种表现形式。但尽管出生于如此热衷于争论的时代,弗朗西斯科·科隆纳却没有喜欢争论的脾气。他是佛罗伦萨的一位年轻贵族。他生活的目的就是艺术。二十岁时他成为一个多明我修士。他所追求的是安静的学习。他退出无所作为的人们的社交圈子,退出派别斗争,摆脱人类蜂房中的嗡嗡之声和马蜂般的互相叮咬,而信奉圣多明我和九位缨斯。
他是一个热心研究语言、图画、雕刻、编年史、钱币和古迹铭文的学者。后面提到的这些古迹铭文使得他对人们公认的历史产生了怀疑。
他在东方旅行了许多年,回来时满载着战利品。他手上掌握着若于精选的手稿本,在语言方面则精通希腊文、拉丁文、希伯莱文和古叙利亚文。他发现他的国家没有停止前进。除开科斯摩以外,还产生了另外一些有学问的王公贵族。例如那不勒斯国王亚方索。艾斯特家族的尼古拉斯和莱昂内尔等等。特别是他的老朋友萨尔扎拉的托马斯当选为教皇以后,对文化起了强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