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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来拿他的工具。他听见楼下传来大声讲话的声音,不禁好奇起来,便卧倒在地板上偷听。他听见市长谈到一封信。原来科内利斯和西布兰特打算用这封信偷偷顶替汉斯·梅姆林将转交给杰勒德的那封信。“看起来他们的野心不小,但胃口太小。为了给他们打气,老头子拉开一个抽屉让他们瞧,里面装着满满的银币。如果他们愿干这勾当,他们就可以每人将手伸进抽屉,尽量抓一大把放进自己的腰包。神父,”乔里昂继续说道,“当时我并不怎么在意。不过,当我一想到这笔交易,就使我几乎一夜睡不着觉。想想看,有多么狠毒吧。第二天早晨天一亮,你猜我看到谁了吧。不是别人,正是科内利斯和西布兰特两位少爷一个个鼻青脸肿地从家里出来。‘啊哈,’我说道,‘怎么,那位汉斯把你们脸都揍青了。但愿这是你们的辛苦得到的惟一报酬。’你们不是去市长家吗?我也藏在原来的地方,想再听听他们讲些什么。”
听到乔里昂的这一部分揭发,克莱门特的鼻孔张得大大的,眼睛不停地转动,表明他急于听到下文的不安心情。
“神父,”乔里昂继续说道,“市长把他们带进原来那个房间。他手上拿着一封信。倒霉的是我不识字。好在我头上的眼睛和教皇一样多。我看见抽屉是开着的。两个坏蛋各把一只手伸进抽屉,抓出满满一把银币。圣徒在上,他们真恨不得一把抓光!西布兰特往手上涂了点粘乎乎的东西,我想是胶吧。他设法使一两块银币粘在手背上带了出来。嘿!嘿!嘿!能有心思对这种事感到好笑也真是罪过。你瞧,还是像往常一样,总是坏人有福。他们干了那个勾当。但他们是怎么干的,直到世界的末日,谁也别想知道。去他的吧,他们把灵魂这个不朽的珠宝留在抽屉里,而换走一把银币。这笔生意可是魔鬼吃亏了。神父,这下可好了。今天我总算去掉了一个心病。我经常盼望能有机会把这事告诉一个人,但我不敢告诉那两个妇女。否则,在这个世界上,玛格丽特就一个朋友也没有了。因为,这两个黑心的坏家伙是他们家的宠儿。事情总是这样的。你瞧,他们家的老人不刚刚在胡格大街为他们新开设了一个讲究的铺面吗?你可以看到他们的招牌,画的是一只镀金的羊和羊羔。如果画的是一对狼在吸它们娘的奶,那才更恰当哩。今天,他们全家都在庆祝铺子开张。这世界可真妙。怎么,神父,你一句话也不说。您像块石头似的坐着,对这两个石头心肠的恶棍连一句咒语也不说说。怎么,那可怜的小伙子独自流落异乡还不够,还要让他自己的骨肉兄弟把他仇人给他留下来的惟一幸福夺走吗?想想看,这些年来她是怎么朝思暮想,坐在窗前,望着街上,盼望着杰勒德的归来!她是那样忠贞,那样温柔,那样诚实。我老婆说,她相信没有哪个女人像她爱杰勒德那样一片真心。而这些恶棍却硬要把杰勒德和她拆散。没有哪天她不为他伤心落泪。每当我想到要不是那两个贪婪的撒谎鬼,我救活过的那位漂亮小伙子今天就有可能站在她身边,成为荷兰最幸福的男人,而那救活过我的可爱的姑娘也会脸靠着她情人的肩头,成为荷兰最幸福而不是最忧伤的女人——每当我想到这些,我真狠不得喝他们的血。这些卑鄙、阴险、撒谎、怯懦、没心、狠心肠的家伙真可恨啊!——你怎么了?”
克莱门特发狂似的跳了起来,愤怒和绝望使得他脸色发青。他紧握着两手,高举起拳头,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他那爆发出来的模糊的愤怒吼声是那样可怕,使得乔里昂那无关痛痒的愤怒相形见细。他只能站在那儿,惊恐地看着他引起的这场感情风暴。
他这样茫然地站着,感到有只颤栗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这正是玛格丽特·布兰特。
她坐在彼得的坟上等了很久,没见修士过来,便走进教堂,想看看是否他还呆在里面,但没见到他的影子。
她走上南边的通廊,忽然看见修士巨大的身影很快从地板上和一部分柱身上掠过去,似乎也同时从她身上穿了过去。她差点尖叫起来。但她马上看到乔里昂的影子也已从坟地那边出来,于是打算通过最近的路出去。她费了点气力才从教堂里走出来,正好看到克莱门特猛地冲出教堂,沿着大街狂奔而去。有时人们的身体和面部的表情是如此强烈,她一眼就能看出修士一定心情非常激动。乔里昂和她互相望望,又望望远去的修士那癫狂的背影。
“怎么回事?”她颤栗着问道。
“是这么回事,”他说道,“你吓了我一大跳。为什么偏偏是你到这儿来呢?”
“这是闲扯的时候吗?告诉我:他对你说了些什么?他一直在和你讲话。别瞒我。”
“姑娘,一点不假,他问我你是葬在这块坟地的什么地方。”
“唉!”
“我告诉他:谢天谢地,哪儿也没有你的坟墓。你还活着,还在救活别人,使他们别进坟墓。”
“后来又怎么样?”
“后来发生的是这么一个情况。总而言之,他知道杰勒德是在意大利。杰勒德接到一封信,说你死了。你可怜的小伙子伤心得心都碎了。让我想想,那封信是谁写的?啊,是范·艾克女士写的。这就是那修士的说法。但我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事情并不是那样。那撒谎的信既不是哪位小姐也不是哪位太太写的,而是盖斯布雷克特·范·斯威顿同那两个恶棍科内利斯和西布兰特写的。他们把真信换成了他们的假信。我告诉他,我是怎样通过一个小缝看见他们干这整个勾当的。瞧,我真后悔告诉了你!”
“残忍啊,残忍!好在他还活着。最大的恐惧不存在了,谢天谢地!”
“姑娘,是该谢天谢地。至于说你的仇人嘛,我已经给了他们一棍子。看来修士是杰勒德的朋友。我想他是到伊莱家去了,因为我告诉了他哪儿可以找到你和杰勒德的仇人。他肯定会去教训他们一顿。如果说有谁气得发狂的话,这修士就是。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后来就像弹弓射出的石头那样冲了出去。姑娘,他眼中闪着愤怒的光芒,嘴里却什么也不讲。可真叫我吓得周身发冷。”
“啊,乔里昂,你知道你闯了什么祸吗?”玛格丽特叫道,“快!快!快扶我到那儿去,因为我周身已经没有一点力气。我了解他,你不了解他。要是你看见过他给盖斯布雷克特的那一棍子,听到过他摔在地上可怕的响声,那你就明白了。快去救救他,别让他闯出大祸。事情已够头疼的了。幸好还没出人命。快走吧!”
她的声音充满了痛楚。乔里昂只得赶紧从墓穴里跳出来,边走边匆忙地披上他的皮上衣。
尽管他们在匆匆赶路,他还是忍不住问她究竟她是什么意思:“我讲的是修士,而你跟我讲的是杰勒德。”
“你这个好人呀,难道你看不出这就是杰勒德吗?”
“就是杰勒德?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那位修士就是我孩子的爸爸。乔里昂,我等他好久了。他总算回到我身边了,真是谢天谢地。啊,我可怜的孩子!快走,乔里昂,快走!”
“嘿,你真是跟他一样发狂了。让我想想!圣贝汶在上,一点不错,正是杰勒德的面孔。尽管很不像,但不知怎么回事——肯定是他。快!快!我要看看事情如何了结。”
“了结?我们当中有多少人能看到事情的了结?”
他们喘着气默不作声地匆忙赶路,最后来到了胡格大街。
乔里昂试图使她平静下来。‘你是在自寻烦恼。”他说道,“谁说他到这儿来了?可怜的家伙,我看更可能是他到修院哭泣祷告去了。我真恨死了那两个该死的、该死的坏蛋!”
“你告诉了他那两个恶棍住在哪儿吗?”
“是的,我告诉过他。”
“那么,赶快吧,乔里昂,赶快走!我看见那屋子了。感谢上帝和所有的圣徒,我将及时赶到,使他安静下来。我知道我该向他说些什么。上帝饶恕我!可怜的凯瑟琳,我是在为她着想。她待我就像亲妈一样。”
那铺子坐落在街道转角处,有两道门,一道临街,一道是转角处的侧门。
玛格丽特和乔里昂已来到离店铺二十码的地方。忽然,他们听到铺子里像有只野兽大吼了一声,接着便看见那修士脸色苍白,怒气冲冲地冲了出来,快速地沿着大街走去。
玛格丽特尖叫一声便晕倒了。幸亏乔里昂扶着她,让她靠在他的胳膊上。
乔里昂朝他背后喊道:“疯人,你别走,见见你的朋友嘛!”
但他什么也没听见,只是一个劲地直往前走,在半空中高高地挥动着握紧的拳头。
“扶我进去吧,好乔里昂,”玛格丽特忽然平静下来,对乔里昂痛苦地说道,“让我看看发生了什么最坏的情况,闭上眼睛死了算了。”
他扶着她颤抖的手走进屋去。
屋里显得异乎寻常地宁静,没有一点声响。
乔里昂自己的心也跳得很厉害。
前面是一道门,没有闩死。他用左手轻轻地把它推开,玛格丽特和他站到了门槛上。
他们看见了什么样的情况,须臾便见分晓。
第八十八章
正是开晚饭的时候。伊莱全家都聚在桌子周围,只差玛格丽特没来。凯瑟琳奇怪的是,伊莱说他想等她一下。
“嘿,我还对她说过你是连公爵也不等的哩。”
“她不是公爵,是个可怜的好姑娘。你要知道,她等我那个不孝之子已经好几年了,而不仅仅是好几分钟。不过,你可以把菜都摆在桌上,等她一来,我们就不耽搁时间马上开始吃。”
热气腾腾的菜问起来是如此鲜美,以至伊莱终于让了步。“我们一吃她就会来的,”他说道,“人们经常是这样。来吧,乔里昂太太,请坐,请坐。你是来当客人的,不是来当奴仆的。听,有个很快的脚步声——揭开盖子吃吧。”
盖子揭开了,刀尖正在挥动。但冲进房里来的并不是期待中的玛格丽特,而是个脸气得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