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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的手心。那是他的小室。”
“那么杰罗姆神父是个坏人吗!”
“坏人!”那修士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他是个圣徒,隐土,修院的批柱!他会把你赤着脚派往洛雷托。噢,我忘了,你是要去意大利。但这厉害的老圣徒真会把你送到坎特玻雷或康波斯特拉。杰罗姆天生老成,生来就是个修士。安塞姆和我以前就是小孩,比你所能想象的任何小家伙都更为糟糕。”杰勒德显出有些不能置信的样子。“这就使我们或多或少比较谦卑,并对血气方刚的所轻人能宽厚地给以适当的体谅。”
说罢,在杰勒德的恳求之下,他又在索特里琴上奏了更为美妙的一曲,然后上床就寝,从而使不安的精神获得安静,痛苦的心灵得到抚慰。
我已经详尽地描述了通过对比才显得有所特殊的这一天。这是经历了那么多激情和危险之后,才像油被泼在波涛之上而终于获得的平静的一天。我之所以要详尽地描述它,是因为在这本小说里,它在继之而来的许多天当中是具有代表性的。我们的旅客在他们疲乏的旅途中也体验到我的大多数读者在较长的人生旅途中将会体验到的东西,即惊心动魄的事情并不是均匀地分布在整个旅途上,而是一阵阵地,也像是一串串地接连出现的。在某种程度上,这可能是由于它们是通过一些或多或少很微妙的环节连结在一起的。但事情并不仅此而已。情况往往是这样:生命是一个间歇发作的热病。但不管是写历史的还是写小说的,都被迫把时间当中贫瘠不毛的部分滑过去——或者说,只勾画一下主要的轮廓。然而,这种做法容易给不留心的读者一种错误的数字印象,而这是我们在这些章节中有特殊理由要尽量避免的。因此,我请求你们的聪明才智给我帮助,请你们注意到,尽管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更多动人的经历,只见一天的行程接着另一天的行程,一个接一个的修院总是仁慈地,有时更是亲切地欢迎他们,免费给他们食宿;除开寒冬和气候恶劣这样一些并非总是可以等闲视之的逆境外,他们虽然没有碰到什么敌人,然而还是艰难地跋涉了比我十分详尽地描述过的那段旅程要长得多的一段旅程。杰勒德晒得黝黑,从头到脚风尘仆仆;丹尼斯鞋已踏破,褴褛不堪。两人都感到腰疼腿痛。正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他们一道来到了勃艮第的边境。
第三十一章
杰勒德几乎也像丹尼斯一样向往着勃民第这一被许诺的福地,因为丹尼斯总是不停地赞美它,每每遇到稍有令人恼怒之处,就向他表白:“在勃艮第人家办事可比这里强。”特别是,他还利用杰勒德的弱点向他保证能断然分开,时间、空间和因果都有其客观实在性。主张社,在那文明的国度他可以在旅店里享受到清洁的被褥。“我的要求也就这么多。”那荷兰人说道,“想想看,我自离家以来还从来没有睡过一张床!当我看见他们的床单时,与其脱掉我的衣服和马裤,还不如把我和我的眼睛、鼻子隔断。”
丹尼斯把他的爱国精神大大地加以发扬,以至他宁可穿着一双破鞋步行二十里格,也不愿向一个在顾客路上设置重重障碍的蛮横的德国店主买一双新鞋。这些障碍包括怠慢无礼、吃午饭以及那挡在门口的躯体。日落时分,他们来到距离一个小城市和一个修院路程相等的地方。但修院不在路边。丹尼斯主张宿店,杰勒德主张宿修院。丹尼斯让了步晋佛学兴盛之后,学界谈玄之风渐衰。,但条件是一到勃艮第他们就得始终宿店。由于标有修院名称的路线图正好到此为止,杰勒德自然乐于表示同意。于是他们离开了大路。杰勒德诧异地问丹尼斯,他对经常向他们免费提供食宿的修院感到的突然厌恶究竟从何而来。那当兵的先还哼哈了一阵,最后终于让他的委屈爆发了出来。原来这并不是什么突如其来的厌恶,而是由来已久的,只是出于礼貌,费了很大的劲才压抑至今的长期恐惧。“我看他们在你的饮水中放了迷魂药,”他说道,“所以我只好容忍他们。不过,既然是最后一个修院了,干吗不使我的心宽舒宽舒呢?要晓得,在这些大土牢里我一直是如鱼出水,感到难受。一进修院你马上就和一个老光头跑掉了,所以你看不见我受苦受难的炼狱。”
“原谅我!我太自私了!”
“好,好,我原谅你,小家伙。这不是你的过错。你不是被神父所欺、被修士所蔽的第一个傻瓜。但我不原谅他们给我受的罪。”这时,他开始以比享利八世的委员们早一个世纪的纪录提出了对修院的控拆。例如:阴森的修院建筑群都是千篇一律啦;旅店变化多,而修院一切都单调啦;大门。小门、数不清的台阶,然后是阴森的柱廊啦;这儿是宿舍,那儿是又大又冷的餐厅啦;在餐厅里你得闭着嘴坐着,而谁要是想说话,至少得让人听不见啦等等。“再说,”他讲道,“这儿谁也算不上是个人,都是些奴隶。谁的奴隶呢?一个怪脾气、永不睡觉、总是丁当响的大钟的奴隶。要是它是一支号角,发出警报,那还不至于使人这么寒心。丁当,丁当,丁当,你没有胃口吃也得坐下来吃。等你吃的东西还没有来得及进肚子,又丁当,丁当,丁当,没有胃口做祷告也得进教堂。以我来说,我就不是一个祷告迷。丁当,丁当,丁当,现在你又得睁着眼睛上床睡觉。好吧,当你没法把眼睛合上之后,又有那么个活得不耐烦的黑夜之魔抓起钟索了当丁当一阵,于是你又得在黑暗中念你的祷告,也不管你知不知道一两段祷文。要是他们听到他们的丁当声打断我的休息时我嘟哝出的那类祷告,那该多有意思!好吧,等你打起盹,睡了一眨眼工夫的觉后,听吧,又丁当丁当催你做早祷了。”
“你所喜爱的惟一响板就是女人的舌板。”杰勒德半轻蔑地说道。
“因为女人的舌头即使在骂人的时候也有某种音乐的声调。”回答是坚决的,“再说,老是被管束也不是味道。只消我把指头放进盐罐,马上就会听见:‘难道你没有刀,硬要用手指头取盐吗?’而只消我用桌布擦擦刀以节省点时间,马上又是:‘刀在面包上弄脏了,就在桌布上揩!’小心眼啊!这些使人动辄得咎的迂腐气,只能像茅屋屋檐上滴下的融化的冰锥使怀有友好感情的人寒心。”
“我认为爱清洁并不是迂腐气。”杰勒德说道,“我看,是你该学会更讲礼貌的时候了。”
“不,是他们不大懂礼貌,一讲话他们就要打断你。”
“你应该说的是,一当你讲别的什么话,一当你讲猥亵的或亵渎神明的话,他们就打断你。”
“你这夸大其词的家伙,去你的!嘿,就在上次住的那个土牢里,我看见旅客挨着冻,像哑巴似的围着一个剃光头的坐着,就像罪犯在排队上绞架。为了给他们打气,我的确叫了起来:‘别怕,伙计们,魔——’”
“行了,结果怎么样?”
“乖乖,这下子可不得了。‘别瞎说!’那屠夫似的光头叫道。‘随你便!’我说道。你瞧他怎样猛地转过身来,用把所有的‘p’都变成‘b’的亚尔萨斯法语来刮我的鼻子吧。我费了老大的劲才没有当他的面大笑起来。”
“而你自己讲他的德国话连说十个字也不能不出错。”
“那算什么哩。全世界都应当说法语。除开在人们的心灵之间筑起人为的疆界以外,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语言究竟有什么好处呢?”
“他怎么说?”
“一个傻瓜讲的话有什么了不起的?”
“啊,并不是傻瓜讲的一切都是傻话,要不我就不会听你讲了。”
“那好吧。他说:‘那些开始只是爱滥用魔鬼名字的人,慢慢就滥用起上天的一切圣名。’‘神父,’我说道,‘我是个当兵的,这不过是我的口头语或口头禅。’‘啊!那么这只是个习惯?’他说道。我没有猪出这老狐狸的意思,想开脱自己,便说道:‘是的,是我的习惯。’‘那么这就严重十倍。’他说道,‘有那么一天,你会发现魔鬼老果在你耳边,因为他喜欢到经常听到有人叫他名字的地方去。’你瞧!对于无论是他的弥撒书或祈祷书都不曾告诉过他的这个喜讯,他毫不感激。接着,他还好心地告诉我,反正当兵的都普遍犯罪,像奸淫掳掠,杀人越货;这些罪要是别人犯了,准要受到车裂的刑罚。”
“难道没说对吗?”
“管它对不对,反正是没礼貌。”丹尼斯留心回答道,“我那客气的东道主还说:‘既然你们是人类的仇敌,为什么口里还老叫着邪恶的精灵的名字,又把善良的精灵变成你们的仇敌呢?’此外,他还说了不少废话。”
“得了,丹尼斯,不管你听他的忠告,还是藐视他的忠告,干吗要责怪一个人,仅仅因为他想拯救你的灵魂而把嗓门提高了一些呢?”
“像他那样老是把‘p’念成‘b’,他的声音又怎么能拯救我的灵魂呢?”
杰勒德感到一惊,他还没有来得及从这个大法兰西主义的晴天霹雳中恢复过来,丹尼斯已得意洋洋地更放肆起来,竟把所有的修道士都污蔑为伪君子。“你只消看看他们那个鬼样子吧。他们到处偷偷摸摸,不敢像个正人君子用眼睛看人。”
“不对,”杰勒德急切地说道,“谦恭地眼朝下是他们的一条清规。这叫custodia oculorum。”
“蹩脚的癞蛤蟆想吃霍克——哈克——霍洛姆(hoe hac horum)?没有这么好的事。连正人君子的眼睛都不敢看,只有小偷才像那个样。本来嘛,去掉风帽,瞧,修士原是小偷;带上风帽,瞧,小偷成了修士。假如连世界上的正人君子他们都不敢正视,你用不着对我说,他们还敢面对面地正视万能的上帝!唉,这儿简直是一片漆黑!我们会跌进井里去的,伙伴。嘿,倒霉,丁当又响起来了。不过这是最好的一种丁当,是开饭的‘丁当’。慢点,听一听!我猜对了。我肚子里的狼在喊‘阿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