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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挚,那样激动人心,仿佛她整个灵魂都紧紧地依附在每一个珍贵的字音上面。这声音就像是上帝用他的神功亲手使得一个女性的胸膛发出来的。
“我的玛格丽特,我毫不怀疑早在你可爱的目光接触到这封信之前,我最前爱的朋友丹尼斯已经找到了你,把我们意想不到的最为凄楚的分离情景告诉了你。因此,我将从那最悲伤的日子开始写起。可怜的人,那以后他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我很想很想知道,但无法打听到。除你以外,最亲爱的,我日夜为之祈祷的就是他了。有他这样一个忠实而亲爱的朋友,真是胜过大卫之有乔纳森。看在杰勒德的分上,你要好好对待他。”
听到这些突如其来的知心话,丹尼斯把头靠在玛格丽特高高的椅子上,伤心地大声呻吟起来。
她很快从座位上转过身来,找到他的手,握住它。
杰勒德的恋人和杰勒德的朋友就这样手握着手,一个读信,一个静听。
“我像个做噩梦的人,晕头转向地向前走去。忽然,一个绅士带着他的仆役跑了过来,全都骑着马,险些没把我踩死。绅士在坡顶上勒住马,吩咐他的武装随从回头抢我的东西。他们倒是相当客气地抢了我,拿走了我的钱袋和最后一枚铜板,然后快快活活地走掉。我这无亲无友的人则昏昏沉沉、漫无目的地走在异国的田野上。”
这时,在座的异口同声地发出一阵叹息,接着就是丹尼斯的一声咒骂。
“忽然,我有一种奇怪、模糊的感觉。我躺下来睡在雪地上。这事很糟糕,何况附近有大群的狼。要是我真像你受之无愧的那样来爱你,我也许会表现出更大的勇气。但是,啊,亲爱的恋人,那悄悄袭来的睡意远胜过我的本能,使我的心感到空虚和麻木。我终于睡着了。要不是上帝对我们比我对你和对我自己都更善良,我肯定会一睡不醒。人们都这样对我说的。我猜想我睡了一两个小时,但不会比这更长。有只手粗鲁地摇撼着我。我醒来才发现自己可悲的处境,并看到有个丫头穿着节日的艳服站在我跟着。‘你疯了?’她说道,似乎很生气的样子,‘竟然睡在雪地上,躺在狼鼻子底下?你是才断奶不久就活得不耐烦了吗?得了,得了,’她更和蔼地说道,‘像个好小子那样打起精神,站起来吧!’于是我站了起来。‘你是富人还是穷人?’但我只是吃惊地呆望着她。‘喂,这很容易回答嘛。’她说道,‘你是富人还是穷人?’这时我不禁大哭起来,使她吃惊地直往后退。‘我是富人还是穷人吗?要是你一个小时以前问我,我会说我是个富人。但现在我肯定比大地母亲胸脯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更穷了。一个小时以前,我很富有,既有好朋友,又有钱,充满了希望和青春的活力。然而“勃艮第的杂种”夺走了我的朋友,另一位绅士夺走了我的钱包。现在我既不能去罗马,也无法回到我留在荷兰的爱人的怀抱。我是穷人当中最穷的人了。’‘哎呀!’那姑娘说道,‘要是你还是个富人,你满可以再回去躺在雪地上,我就管不着你了。我想你就会像你一无所有地来到人世那样很快离开这个世界。如今你既然是个穷光蛋,你就是我们所要找的人了。跟我来吧。’我跟她走去,因为一方面她吩咐我这样做,一方面也因为我已不在乎我将往何处去。她把我带到近旁一所漂亮的房屋,领进一间挂满黑布的高雅的餐厅。那儿有张桌子,上面摆着许多菜。但只有一个大盘子,一张椅子。‘吃吧!’她轻声说道。我说:‘怎么,一个人吃?’‘一个人吃?你以为我们有谁会和你共一个盘子吃?难道我们能抢死人的食物吗?’然后她问我是哪儿人。我说:‘是特尔哥人。’她说:‘在你们那个国家,要是有个绅士死了,在他入土以前,人们不照常将死人的饭菜端上来,找个穷人代他享用吗?’我告诉她事情并不如此。‘那么,我为你们感到脸红。这儿的人才是更善良的基督徒。’于是我只好坐了下来。但我没有心思吃东西。那善良的姑娘好心地坐在我旁边,给我倒满一杯酒,我尝了一口。这时,我痛心地感到丹尼斯不能和我一道喝这种酒。他是那么喜欢酒和女人,不管是好是坏,还是普普通通。醇厚的烈酒绕着我的忧心转。那天,我像是第一次意识到为什么人们在患难中那么爱喝酒。她叫我把每样菜都吃一吃。‘漏掉一样是不吉利的。这些都是我主人的日常饭菜。’‘那么他一定有个好胃口。’我说。‘是的,小伙子。他还有副好心肠。现在他死了,至少我们都这么说。但在他活着的时候,我从没听见过一句说他好的话。’我像只鸟儿那样啄食着每一样菜。她听到我叹气,看到我像是哽咽着吃不下去,便向我表示同情,要我打起精神。那天,我得在那儿食宿过夜。她走去找帮工的。他给了我一张委实很好的床铺。我把我的遭遇都讲给他听,并问他法律会不会帮我把钱包找回来。‘法律!’他说道,‘在勃艮第可没有穷人的法律。’你们知道,原来是女庄园王的堂弟抢了我。他认得那个野蛮的恶少。这事肯定会由女庄园主来审。而她还相当年轻,很有可能判处我绞刑,说我诽谤她的堂弟,诽谤一位绅士和英俊的男子,而绝不可能让他归还我的财产。在一个城市的范围之内,穷人有时还能见见法律是个什么样子,但在权势大的男女领主当中则绝不可能。于是我说:‘我宁肯忍受抢劫也不愿去寻求法律的保护,自讨苦吃,找到绞刑架的头上。’第二天,他们都对我非常友善。那姑娘从她微薄的工资中拿出钱来帮我去莱茵河。”
“啊,他快回来了!他快回来了!”丹尼斯打断读信的人喊道。玛格丽特对他微微地摇头表示责备。
“请在座的诸位原谅。”他呆板地说道。
“事情的确很使人动心。但她只是个仆人,我不免对此感到反感,‘不行,不行。’我说道。但她硬说我拒绝是错误的。‘这是骄傲不得当嘛。穷人应当互相帮助。不然,世界上谁还能互相帮助?’我说要是我能做点什么作为报答就好了,白白赠送可不行;我对她已经是感恩不尽了。我能代她写封信吗?她说不必,因为‘他’就在这个屋子里。我能画她的像,从而挣我的钱吗?她说:‘怎么,你能画像吗?’我告诉她我可以试试。她的服装很适合画像。于是她急于要我给她画张像,好送给她的情郎。我让她站在一个很有利的受光的角度,很快就画了两张素描像。其中一张我寄给你。这张我利用零星时间上了色彩。另一张我画得很潦草,只是良心有愧地涂了一阵。愿上帝原谅我,但时间的确也太仓促。可怜的乡下佬,他们也不懂得好坏,倒感到非常骄傲、快活。两人都按他们乡下人的方式吻了我。原来,那帮工的就是她的情郎。他们向我道别,祝上帝保佑我。我便动身朝莱茵河的方向走去。”
这时,玛格丽特暂停读信,将彩色画递给丹尼斯拿去传看。母女二人很感兴趣地仔细看着这张画,因为画中姑娘的装束在某些方面不同于荷兰女仆的装束。她的头发是包在一个紧的亚麻布发袋里。一块黄色的半头巾盖住了头部和两只耳朵,但伸出一个长方形的巾尖,坠在前额的中央。她穿着红的长袖外裙,前面褶裙很高。底下穿的是绿色裙子,一个红皮大钱包吊在裙子上面。脚上穿的是红袜子、黄皮鞋,式样新颖,超越了当时那个时代,因为皮鞋是低跟。方头,鞋带是绕过脚背再用鞋扣扣紧。这种系鞋带的鞋扣十分少见,也许还是未来出现的钻石形鞋扣的雏型。
玛格丽特继续读道:
“我是怎样每走一步都想念着我的丹尼斯啊!我经常坐在路当中痛苦地呻吟。那天下午,我碰巧来到两条道路的交叉口,因乏地坐了下来,头脑沉重,心也沉重,想到了不幸的爱人、失去的朋友,也想到了特尔哥的老家。家里的亲人曾经那么喜爱我,如今喜爱却变成了憎恨。”
凯瑟琳:“天哪,他竟会这样想!”
伊莱:“嘘,老婆子!”
“我经常大声叹息。当我这么唉声叹气的时候,有个家伙像只鸟儿似的在那边路上欢唱起来。‘好,你就哪哪叫吧,’我伤心地哭道,‘反正你没失去爱人、朋友,没失去自己的老家,没失去母亲的微笑,也没失去身上的每一文钱。’最后他唱得那么高兴,我不得不生气地跳了起来,拔腿就走,好避开他那刺耳的欢唱声。但在我离开之前,我往路上扫了一眼,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能使得一个人在这令人厌倦的世界上显得如此轻松愉快。瞧!那唱歌的人原来是个残废的驼背,眼睛上系着一块带血的绷带,两条腿齐膝部完全被锯断。”
“嘻!嘻!嘻!嘻!嘻!”西布兰特格格地笑了起来。
玛格丽特的眼睛愤怒地闪着光。她开始把信叠起来。
“别这样,姑娘,”伊莱说道,“别理他!你这不像人样的狗崽子,你胆敢再笑,我就把你撵出去。”
“喂,西布兰特,这有什么可嘲笑的呢?”凯瑟琳较温和地抗议道,“我们的凯特不也残废了吗?但她不也是我们当中最知足的人,并且在痛苦的间歇当中能像只山鸟那样歌唱吗?不过,我也和你一样糟糕。姑娘,你继续念吧。求你用值得一听的东西来堵塞我们的无聊话吧。”
“‘那么,’我说道,‘这种乐天派是可能的咯?’接着我责备自己说,‘杰勒德,伊莱之子呀,你既有青春又有健康,反倒哀叹自己的命运。而这大自然创造出来的残废,却拄着拐棍,像只画眉那样歌唱上帝的善良。想想看,你做得对吗?’”
凯瑟琳:“你瞧,他说得多好。”
伊莱:“住嘴!老婆子,住嘴!”
“每次他看见我,他就停止歌唱,马上跛着脚走上来哼道:‘看在上帝的分上,发发慈悲吧。亲爱的老爷,发发慈悲吧。’声音里带着一种风吹过钥匙孔般的凄凉的呜咽声。‘唉呀,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