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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男孩呢?高个那个?”
“管他呢,那小杂种得自己顾自己。要么每天晚上交一百,要么挨饿。”
“就这么定了,下星期送他们上火车。今天晚上,一吃完晚饭,就把他们做了。”
一股寒气从我的脊梁骨直蹿下来。我抓住萨利姆的手飞奔回我们的房间。萨利姆被我们听到的对话以及那些数字弄糊涂了,但在我脑子里,一副七巧板已经拼接好了。
“萨利姆,我们必须从这儿逃出去。立刻。”
“可是为什么呀?”
“因为晚饭后,会有特别可怕的事发生在咱们身上。”
“我不明白。”
“我明白。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学苏尔达斯的颂歌吗?”
“因为他是个了不起的诗人?”
“不对,因为他是一个瞎子,这就是咱们今天晚上要面临的厄运。成了瞎子以后他们就会逼咱们到当地火车上乞讨。我现在彻底搞清楚了,咱们在这里见到的所有残疾男孩,都是被马曼和他的手下故意弄残的。”
但如此残忍的事情完全在萨利姆的理解力之外。他想留下来。
“你干吗不自己逃走呢?”他问我。
“我不能丢下你自己走。”
“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的守护神。再说你是我的一揽子买卖。”
萨利姆紧紧拥抱了我。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卢比钢镚。“看着,萨利姆,”我对他说,“你信命,对不对?那就让这个钢镚决定我们的未来吧。正面咱们就走,背面咱们就留下,行吗?”
萨利姆点头。我抛出钢镚。是正面。
萨利姆终于下决心和我一起逃离马曼的巢穴。但他满脑子都是疑虑。“我们能去哪儿呢?我们以后干什么?在这个城市我们什么人都不认识。”
“我知道我们要去的地方。记得拉德黎跟咱们讲到过的女演员妮丽玛·库马里吗?她需要一个仆人。我有她的地址,我也知道坐哪辆火车能到她那儿。”
“去找警察吧?”
“你没脑子啊?从德里到这儿,你没学会任何东西吗?无论你做什么,无论你去哪里,永远别去找警察。永远。”
我们在地下室的厕所里,漏水的龙头滴答作响。萨利姆站在我的肩膀上,用一把刀子撬窗子上固定住金属网的螺丝钉。
“快、快点儿。”我咬紧牙关低声说。
楼上,马曼的警卫脚步沉重地走进我们的房间。接着是打开衣柜和碗橱的声音,再然后是喊叫与咒骂声。一个瓶子猛然碎裂的声音更刺激了我们紧绷的神经。萨利姆吓坏了;他急速地喘息,透不过气来。我的心扑扑乱跳,咚咚作响,我自己都能够听到。脚步声步步逼近。
“只剩一个了,”萨利姆说,“可是它卡住了。我弄不开。”
“求你了……求求你再试一下!”我拼命催他,“咱俩的命可都在这颗螺丝钉上了。”
新增的紧迫感促使萨利姆拼尽全力扭动刀子去撬螺丝钉。终于,它松动了。他赶紧拿掉四颗螺丝钉,移开金属护格。我们看见外面的棕榈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窗子的大小仅够一个人挤出去。当萨利姆扭转身体挤出窗口时,马曼的人已经走下地下室的楼梯,眼看要进入厕所了。萨利姆紧紧抓住我的手将我拽了出去。我们跌跌撞撞爬上一堆瓦砾和碎石,上气不接下气。明月圆满,夜色平静。我们大口大口吸着新鲜空气。空气里满是椰子的香味。
我们坐上了当地的火车,从葛瑞咖姆赶往这个庞大城市的中心。晚上这个时候,车上没多少人。我们所在的车厢只有几个乘客。有的在读报纸,有的在玩牌,有的在批评政府,还有的在放屁。一个兜售软饮的小贩,背着个装满色彩繁杂的瓶子的冷藏箱走进我们车厢,“可乐,芬达,珊梦喜,柠檬咖,七喜。”他扯着嗓子高声叫卖。饮料是冰镇的。我们看见瓶身上挂满晶莹的小水珠。萨利姆看着这些清凉的饮料,舌头不由得抿在焦渴的嘴唇上。他拍拍上衣口袋里的钱,颇感安慰的样子。小贩满怀希望地看着他,但见萨利姆摇了摇头,只好走向下一节车厢。
很快,另一个小贩走进车厢。他是个戴着圆形眼镜、留胡子的老头,脖子上挂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放满了锈迹斑斑的锡罐、灰蒙蒙的玻璃瓶,还有分门别类装着疙里疙瘩的根茎、干叶子、粉末、种籽的塑料袋。“尤素福·珐赫姆,巡回医生。尤素福·珐赫姆,巡回医生。”他大声叫道,“我有治疗各种顽症的秘方。只要说出你的症状,从癌症到便秘,包你药到病除。”不过他真不走运,车厢里没有一个病人。他很快离开,留下一股刺鼻的姜黄根粉的气味。
火车快速驶过住宅群和体育馆。我们看着这个城市闪烁的灯火,捕捉到人们坐在起居室里、看电视、吃晚饭、收拾床铺的镜头。离我们的目的地只差两站的时候,从车厢那一头传来拖拖沓沓的脚步声。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瘦小男孩出现了。他显然营养不良,穿着蓝色的上衣和脏兮兮的短裤。他一手持着手杖探路,一手抱着把独弦琴。我们没见过他;他不是马曼手下的孩子。
他停在离我们不足十五英尺的地方,放开嗓子高声演唱“SunireMaineNirbalKeBalaram——我听说克里希纳为需要帮助的弱者而来”。这是苏尔达斯最著名的颂歌之一。
当悠扬的歌声瀑布般倾泻进整个车厢时,我们不由自主地缩成一团,想象马曼手下的孩子们像洪水一样涌向我们:拉吉、拉德黎、阿苏克和穆勒。萨利姆紧紧挤着我,我则更深地缩进我的座位里。但歌手的脸有如雷达般追踪着我们;他那视而不见的眼睛好像在责备我们。整整五分钟,我们备受煎熬地听他唱完歌。然后他拿出一只要饭的碗,乞求施舍。车厢里只有很少几个乘客,没人耐烦为了他翻找身上的零钱。
就在两手空空的歌者将要走过我们身边时,萨利姆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他紧紧握住拳头,满脸负疚地看着我。我默默点了下头。带着万分不舍的神情,萨利姆在歌者伸出来的手上张开拳头,皱巴巴的一百卢比大钞落进了乞丐的碗里。
丝蜜塔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栗。“我真无法想象,今天这个时代居然还有人对天真无辜的孩子们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很悲惨,但确是事实。如果萨利姆和我那天晚上没能逃走,也许我们现在仍然在当地的火车上卖唱,就像那个盲歌手一样。”我回答。
“你最终得到了妮丽玛·库马里家的那份工作吗?”
“是的,我得到了。”
“萨利姆呢?”
“妮丽玛·库马里在加可帕的分租公寓为他安排了一个房间。”
“但在上一个故事中,你不是在铸造厂工作、住在分租公寓的吗?”
“那是我离开妮丽玛·库马里——或者更确切地说,在她离开我之后。”
“什么意思?”
“你很快就会知道。”
丝蜜塔摇摇头,在遥控器上按下播放键。
普瑞姆·库马尔面对镜头。“现在,我们进入第四个问题,奖金一万卢比。这同样是个简单明了的问题,但前提是你必须对颂歌歌手有所了解。托马斯先生曾经告诉我们,他相信所有的宗教。但愿他知道颂歌的来历。”他转身向我,“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我回答。
“好!请听第四题。苏尔达斯,盲诗人,是哪一位神的信徒?A,罗摩;B,克里希纳;C,希瓦;D,婆罗诃摩。”
音乐声起。
“B。克里希纳。”
“你确定吗,百分之百确定吗?”
“是的。”
鼓声渐强。正确答案闪出。
“完完全全、百分之百正确!你刚刚赢了一万卢比。”普瑞姆·库马尔宣布。
观众们热烈鼓掌。普瑞姆·库马尔露齿而笑。
我面无表情。
第六章 怎样说澳大利亚语(1)
“请报上姓名、性别和年龄,先生。”略带羞怯、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的人口普查员站在门廊处。他拿了一沓子表格,手里摆弄着一支蓝色签字笔。
泰勒上校表情懊恼地开始陈述。他穿了一身奶白色亚麻套装。无论冬夏他都是身着套装,套装非常适合他高大的身架。他长着一张椭圆形的面孔,浓密的胡椒色八字胡,薄嘴唇,脸颊红润。浅棕色的头发梳向后面。泰勒全家以及所有仆人统统集中在前厅,就像是要拍合影。“我是查尔斯·泰勒上校,男,四十六岁。这是我的妻子丽贝卡·泰勒,女,四十四岁。”他指了指泰勒夫人。她瘦削,白皙,穿着长裙。“我们的儿子罗伊,男,十五岁。”罗伊玩着他的手机。他又高又瘦,穿着故意做旧的牛仔裤、T恤衫和运动鞋。“我们的女儿麦琪,女,十七岁。”麦琪不高,但很好看,有着圆圆的脸、蓝色的眼睛与金色的头发。她穿着一条短得不能再短的超短裙。
泰勒上校挺直身板加重语气说:“我是澳大利亚防务专员。我们是外交官,所以,我看你的人口普查不用把我们算在内,这栋房子里唯一可以写进你的调查报告的,是我家的仆人们。站门边上的那位是巴格瓦蒂,我们的司机兼园丁,男,五十二岁。我们有个女佣,香提,女,我想应该是十八岁。她这会儿不在。那位是拉姆,我们的厨师,男,二十五岁。另一位是托马斯,男,十四岁。就这些吧?”
“不行啊,先生,我得向你的仆人们问些问题。最新的人口普查制订了一个长长的问卷,包括各种各样奇怪的问题,比如说你看什么样的电视节目,吃什么样的食物,去过哪些城市,甚至还有……”他吃吃笑道,“你隔多长时间过一次性生活。”
泰勒夫人悄声对她丈夫说:“查尔斯,咱们别让拉姆还有托马斯在这种滑稽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你得把这个笨蛋弄走。”
泰勒上校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听着……不管老兄您的名字是什么,我的仆人们确实没时间回答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