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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熟悉任何缩写吗?”
我想了一会儿,然后回答,“我不知道FBI,但我知道INRI。”
“那是什么?”
“就是写在十字架顶端的字母。”
“哦!好,我马上在资料库里查一下。”
广告时段结束了。开场曲响了起来。
普瑞姆·库马尔转向我,“罗摩·穆罕默德·托马斯先生,我对你的宗教信仰非常好奇。你的名字好像包含了所有宗教。请告诉我,你去哪里祷告?”
“一个人必得去寺庙,或者教堂,或者清真寺才能祈祷吗?我相信卡比尔所说的。东有哈瑞,西有安拉。用心体会,你就会同时找到罗摩和卡拉姆④。”
“说得好!托马斯先生。看来你对各种宗教都颇有研究啊。这样的话,下面这个问题就难不倒你了。OK,接招吧。现在请听第二个问题,奖金两千卢比。请问,通常刻在十字架上的字母是如何排列的?A,IRNI;B,INRI;C,RINI;D,NIRI。听明白了吗?托马斯先生?”
“明白。”我回答。
“好。那就让我们听听你的回答。”
“答案是B。INRI。”
“你确定吗,百分之百确定吗?”
“是的。”
鼓声渐强。正确答案闪现。
“绝对正确,百分之百正确!你刚刚赢得了两千卢比!”
“阿门。”我说。
第四章 弟弟的承诺(1)
作出决定之前,你应仔细考虑事情的方方面面。如果发生紧急情况,应拿得起放得下。新邻居会带来欢乐的气氛。住的地方会发生小问题,但你能迅速而准确地解决它。除非有人征询你的意见,否则不要轻易说出你的真知灼见。
今天的《马哈拉施特拉邦时报》上的每日星座运势专栏,对像我这样生于十二月份最后一周的摩羯座人作了如上的预言。
我不读《马哈拉施特拉邦时报》。事实上,我什么报纸都不读。但我时不时会从巴弗先生的垃圾筒里顺手抓一份回来。用它在厨房里引火再好不过。有时,当我实在无事可做了,赶在它化成灰烬前,我会随便翻翻,以消磨时间。
我也不相信占星术。假如我信的话,按照算命大师拉曼羡卡·夏斯特里的预言,我应该活不到现在。但今天的每日星座运势倒说得跟真的似的:的确有新邻居搬进了我们隔壁的房间;家里也确实有个小问题。
我们刚从皇家电影院回来。萨利姆还处在失控的狂怒中。他将阿玛安·阿里的海报统统撕了下来。近三年来它们装饰了我们小小单间的所有墙面。阿玛安身着皮衣的海报被撕成了碎片。阿玛安骑在摩托车上的海报被刀子划得稀烂。**上身露出胸毛的阿玛安被丢进了垃圾箱。持枪的阿玛安被切得支离破碎。阿玛安和他的马一起被火焰吞噬。当所有的海报都消失了,我们的房间,那只有两张床的房间,突然间显得比以往更空无一物;粉刷过的墙壁上,那些发霉的斑点再也无处可藏。
顾不得每日星座运势上的警告,我忍不住给了萨利姆几句聪明的忠诫。
“你还记得吗?十个月前,你忙着要帮阿玛安和乌尔瓦希破镜重圆时,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去管别人的闲事,或者把别人的麻烦变成自己的麻烦。记住这个教训吧,以后别再犯傻。”
萨利姆绷着脸听我进言,那张阿玛安在泳池中被一帮美女簇拥的海报被他跺在脚下。
外面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像是终于有新的房客搬进我们隔壁的房间。我兴奋起来。认识新的人总是好事。我希望新房客中有跟我同样年龄的男孩。普特和迪海尼西虽说是好玩伴,但他们的父母很少准许他们在周日来跟我玩儿,而周日是我唯一不必工作的日子。阿贾伊,那个爱卖弄的家伙,也搞得我很烦。我告诉他我进了一家铸造厂,他竟当着整个分租公寓住户的面取笑我。没错,比起为电影明星工作,在铸造厂干实在没啥意思,但总比在街上乞讨强吧。
经历过与女演员妮丽玛·库马里一起度过的时光,再加上住在她的公寓里,我几乎淡忘了分租公寓中的那段生活。那里的鸽子笼般的单间宿舍住满了中下层的百姓。分租公寓区就好比孟买发臭的腋窝,住在那儿的人只比住在达拉维之类贫民窟里的人略微强一点儿。正如巴弗先生有一次跟我说的:富人们住在用花岗岩与大理石建造的、有四个卧室的公寓里,他们享受生活;贫民窟里的人住在破烂肮脏的草棚里,他们忍受苦难;我们住在这过度拥挤的租屋里,仅仅是活着而已。
但住在分租公寓也确实有它的好处,发生在妮丽玛·库马里身上的悲剧永远不会在这里上演。因为这儿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每一件正在发生的事。所有住户头上顶着同一片屋顶,拉撒洗浴在同一个地方。这里的住户可能不会在社交场合相遇,但不可避免地一定会在排队上公共厕所时相遇。据说戈卡莱先生与他太太就是在等着上公厕时对上眼的;不到一个月两人就结婚了。
在分租公寓里,我没有任何机会与任何女孩坠入情网。她们个个又胖又丑,没有一丁点儿像我喜欢的女明星普芮雅·卡普尔。还有,她们全都喜欢愚蠢的玩意儿,比如洋娃娃;玩不了任何像样的游戏,像拳击和空手道什么的。但这并不表示,我有很多时间玩这类游戏;实际上,整个白天我都在铸造厂干活,晚上六点才能回来。冶炼金属是件粗重的活计。铁水熔化时散发的热量逼得人透不过气来;在明亮的橙色火光刺激下,你的眼睛常常什么也看不见。
“托马斯!”我听到叫声,是我们这儿的管理员罗摩克里希纳先生。他可是个非常重要的角色。灯泡坏了水压不够,我们去找罗摩克里希纳先生;没有足够的钱付当月的房租,我们去求罗摩克里希纳先生;二楼有一段木头扶栏破损摇晃,成了个安全隐患,我们催了罗摩克里希纳先生好多次,希望他赶快修一下。
我应声走出房间,只见罗摩克里希纳先生与一个矮个的中年男人站在一块。那男人皱着眉头,看起来像是憋了很久没上厕所似的。“托马斯,见过桑塔拉姆先生。他是新来的房客。他住你们隔壁那间。我已经跟桑塔拉姆先生说过,你是个很有责任心的男孩。麻烦你帮他和他的妻子女儿安顿下来。好了,桑塔拉姆先生,我得走了。”
“哦,没劲,”我暗自思忖,“没男孩。”我想看看他的妻子和女儿长什么样,但只大致瞥见一个灰头发的妇女,还有一个看来比我大的女孩。女孩坐在床上,黑色长发扎在脑后。桑塔拉姆先生见我向他的房间里张望,急忙关上了门。
“你是干什么的?”我问桑塔拉姆先生。
“我是个科学家,一个天文学家。你不懂的。最近这个阶段我要休息一下,所以在威貌服装店当销售经理。住在这里只是个非常临时性的安排。我们很快就会搬到纳瑞曼区的豪华公寓去了。”
我知道桑塔拉姆先生在撒谎。那些能住得起纳瑞曼区的人绝对不会住在出租房里,哪怕是暂时的。
分租公寓里的房间墙壁非常薄。如果将耳朵贴在与隔壁房共用的墙上仔细听——更好的办法是将一个玻璃杯倒扣在墙上,再将耳朵贴在杯子的另一端——你几乎可以听到隔壁房间发生的任何事情。萨利姆和我经常偷听我们左边的邻居。他们的房间与我们的厨房只有一墙之隔。巴帕特先生和太太早已不再是年轻夫妇,盛传巴帕特先生还会打巴帕特太太,但他们显然在夜里又和好如初,因为萨利姆和我经常听到他们沉重的呼吸声与喘息声。听到他们发出“喔”和“啊”的声音时,我们就偷着乐。
我选了个不锈钢的杯子,扣在与桑塔拉姆先生家相邻的墙上,然后将耳朵紧贴其上。我能听到桑塔拉姆先生在说话。
“这地方简直是个黑洞。住这里完全有失我的尊严。但为了你们两个,我会忍辱负重,直到找到一个体面的工作为止。听好了,我不准任何街头混混进这间屋子。天知道他们是从哪个地狱洞穴里冒出来的。有两个就住在我们隔壁。我看就是些最底层的无赖。谷迪雅,如果我逮着你Ω移Ω动Ω书Ω城Ω跟分租公寓里的任何男孩说话,看我不用皮带抽死你。听明白了吗?”他雷鸣般吼道,我吓了一大跳,杯子失手落地。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我很少见到桑塔拉姆先生,也压根儿就没见过他的妻子或女儿。女孩可能每天都去学校。当我从铸造厂回到家时,她在她的屋子里,但门总是紧紧关着。
萨利姆根本没注意到我们有了新邻居。他做着一份饭包递送的活,一点儿空闲时间都没有。他得在早上七点起床,打扮妥当。穿上一件宽松的白衬衫和棉布宽松裤,头上戴一顶白色尼赫鲁帽。这帽子如同徽章,专门标识孟买所有的饭包快递员,差不多有五千人干这个工作呢。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他要从大约二十五间公寓中收集家庭制作的午餐盒饭,然后将盒饭送到加可帕当地的火车站。在那里,盒饭被按照目的地进行分类,每个餐盒盖上都贴上一个标记,不同色彩的,要么是圆点要么是破折号要么是叉叉,然后装上指定的火车,于午餐时间准时送扺整个孟买的中产阶级高管和蓝领工人的手中。萨利姆再从另一列火车上收取午餐盒饭,依照圆点或是破折号的标记来确定地址,然后在加可帕地区递送这些盒饭。他得特别特别小心,因为一个失误就会害得他把工作丢了。他绝不敢把装有牛肉的盒饭送给印度教徒,把带猪肉的盒饭送给穆斯林,或者把盛着洋葱和大蒜的盒饭送给素食的耆那教徒。
这会儿是晚上九点,萨利姆正在翻看一本电影杂志。我跪在我的床上,左耳紧贴扣在墙上的不锈钢杯子。我听到桑塔拉姆先生对他女儿说:“这儿,谷迪雅,从接目镜看过去。我已经调好了望远镜。你能看见镜中央有个亮红色的物体吗?那是火星。”